《茫区》青果木

2、第 2 章

　　所有在天空之眼注册过的玩家，都会在手腕处留下一个标记，那是进入星痕大厅的许可证。

　　那少女抱着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想尽量减少存在感，看这样子，是在这里受了不少罪。

　　“你们...是监管部的人？”她颤颤地问道：“你们能带我出去吗？”

　　“你进来这里多久了？”尉泽问。

　　那女孩回忆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我们原本住在小镇上，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后来我犯了错，就被抓来这了。”

　　尉泽留意到她说的是我们，“你见过其他玩家？”

　　少女点头。

　　尉泽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她顿了顿，喃喃道：“我叫…何茜。”

　　尉泽向周元使了个眼色，周元会意，不动声色地转了转通讯器。

　　何茜继续说道：“小镇上的国王和这里的吸血鬼家族签订了契约协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抓镇上的平民作为祭品献给圣主。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没有回来过，传说圣主是一个血腥残暴的恶魔。”

　　此时扮演圣主的米七九趴在床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周元走向尉泽，小声地说道：“查到了，我让我的人先去搜寻其他的玩家。怕再有遗漏，天亮我先去小镇跟他们会合，许冰那边拜托你了。”

　　尉泽点头，他看向何茜，问道：“你见过那位瓦伦达公主吗？”
　　何茜摇摇头：“我只听镇上的人说过一些她的事情。”

　　她简短地描述了知道的信息。

　　在帕拉小镇的城堡里，有位叫瓦伦达的公主，她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北边的教堂。一位仰慕她的骑士来到教堂向她示爱，可她已经和一只吸血鬼有了婚约。这场联姻自然是国王应允的，那位骑士极力反对，他本就对吸血鬼厌恶，到处捕杀他们，这件事之后更是恨意愈深。如今公主的转化之日将近，小镇的居民人心惶惶，听说那位骑士给圣主下了战书，转化之日，就是最后的决战。

　　尉泽仔细听着，这大概就是剧情梗概了，充满着恋爱拯救的烂俗套路。如果许冰就是那位骑士，那么帮助他拯救公主，并让公主与他相爱，成全一桩骑士与公主的美事，这或许就是许冰的愿望。不过，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尉泽，”快要睡着了的米七九突然出声道：“不是本猫想帮你哦，我是怕又有奇怪的人把本猫抬去骚气的地方。”

　　“说。”尉泽了解这只猫，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米七九慢悠悠地说道：“外面有人走过来了，”它竖着耳朵又补充了一句：“两个。”

　　米七九的感官异常灵敏，尉泽和它虽然是被迫绑定的关系，但不得不承认，把它当作侦查眼还是大有用处。

　　眼下不确定来人是谁，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要继续扮演剧情人物。尉泽示意何茜暂且继续躲在床底，米七九是圣主，处在食物链顶层，不过这个时间点，它出现在殿下的房间也不合情理，他抄起黑毛团，一并塞进了床底。

　　米七九骂骂咧咧，倒也没反抗，它轻车熟路地勾搭起床底的小姐姐。

　　至于周元...尉泽刚想说点什么，对方十分豪气地扯开自己身上的蓝色裙子，一骨碌地爬上大床，还顺带地用被子掩住身体，动作一气呵成，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瞬间进入角色状态。

　　尉泽扶额：“……”其实不用这么认真，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这里是殿下的房间！你不能进去！”
　　“给我让开。”

　　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墨斯。

　　房间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闯了进来，他五官力挺，眼神深邃，半长的黑发向后绑着，坚定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柔情。

　　他刚进门便气势汹汹，猛地将尉泽推到墙上。

　　突袭的侵犯，尉泽下意识地准备反击，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抬起的手错愕地停在半空。
　　那男人显然也是一愣，两人维持着这个微妙的距离僵持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霍尔骑士，请你放开殿下。”墨斯想要将他拉开，可这位骑士身材高挑，任凭他如何卖力，就是纹丝不动。

　　男人看了眼床上衣冠不整的周元，冷笑了一声：“米希尔殿下，好久不见，你过得很潇洒啊。”

　　尉泽的眼神沉了沉，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话里有话。他压低着音量说道：“俞司启，有事我们出去解决。”
　　俞司启笑了笑，他凑得更近了些，“尉泽，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怎么，情感缺失的病还没治好吗？”
　　尉泽握紧了拳头。要是换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早就被杀了一万次了。

　　“先完成任务。”

　　好在俞司启没有过分为难，毕竟同是星航毕业的学生，对他们来说，任务总是放在许多情感之前的。他看着尉泽那只淡蓝色的眸子，“啧”了一声放开手，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坐，丝毫没有理会一旁快要跳起来的周元，阴阳怪气地说道：“米希尔殿下，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把转化之戒交给我，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他把纠缠那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尉泽一头雾水，他摸不清俞司启的意思，他到底是在完成剧情人物的对话，还是在借着角色身份暗示着他什么。
　　他问道：“霍尔骑士，请问，我跟你现在是什么关系？”

　　按照卡帕拉小镇的故事，俞司启是骑士，他和尉泽应该是敌对的情敌关系，不过看到余司启现在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像是被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噎住了喉咙。

　　余司启看了眼墨斯，他冲尉泽说道：“殿下，能让你的仆人出去吗？”

　　也是，没了墨斯这个npc，房间内的四人一猫都好说话，他正要开口，只听见墨斯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知道的殿下，”银发少年抬起发红的双眼，声音里带着股狠劲：“你们的关系，我知道的。”

　　尉泽心下一沉，这个npc果然是有隐藏剧情。
　　周元满脸的问号，俞司启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冷笑着说：“米希尔殿下，你还真是养了一个好仆人。”

　　墨斯攥紧着拳头，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眼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开始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压抑不住了。突然，一双银白色的翅膀从他的背后猛地伸展开来，如同觉醒一般，银发少年煽动着羽翼破窗而出，一道光亮闪过，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夜空。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米七九从床底爬出来，高傲地瞪了一眼余司启，又跳到了尉泽的肩上。

　　周元一脸莫名其妙，他看看余司启，又看向尉泽，问道：“你俩认识啊？”
　　沉默给了他肯定的回答，“那你们...什么关系啊？”

　　许久，尉泽叹了口气：“你该叫他一声学长。”
　　他和俞司启同是星航第十一期的学员，周元是十二期的，两人没见过面也是正常。

　　俞司启紧盯着尉泽肩上的黑猫，“这就是刑朝养的那只猫？你怎么还没杀了它？”他看似无所谓地走近，“你的记忆是管理局弄错了编号，这种情况，就算你杀了它局里也是批准的，”说着，他暗下眼神，语气里带上了杀气：“让这种东西住在脑子里，尉泽，你不怕生病吗？”

　　看着他逐渐靠近的威胁，尉泽的脸上依然很平静，“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杀了它。”他淡淡地说道。

　　一道银光闪过，锋利的小刀擦过尉泽的肩膀，深深地刺入墙壁。
　　米七九轻松地跳到大床上，鄙视地翻了个白眼：“蠢货。”
　　一击失手，俞司启有些挫败，他恶狠狠地瞪着黑猫。

　　周元意识到这两人似乎是有什么过节。他听说过尉泽和这只黑猫的各种传闻，有人说他们是搭档，有人说他们是你死我活的竞争者，更离谱的还有说他们是签订了魔鬼契约。不过尉泽从来不提，他也知趣地没有问过。即便是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尉泽身上的那种淡漠的疏离感只有增无减。

　　“那个...学长们，”他小声说道，“任务要紧，你们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提起这个，俞司启的脸更臭了。他丢过来一本笔记本，“你们自己看吧。”
　　周元捡起本子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是霍尔骑士写的一些日程记录。他大致看了一遍又把本子递给了尉泽。

　　余司启接着说道：“我进来以后，就看到了这个东西，按照上面说的，我会去找米希尔殿下，也就是你，”他看向尉泽，“我需要从你这里拿回本该属于我的转化之戒。”

　　尉泽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大约在一个月前，霍尔骑士经过教堂，遇到了受伤的米希尔，他的翅膀损伤严重，快要陷入昏迷，霍尔救了他，并用自己的血给他疗伤。米希尔承若，待到一月后自己成年，会将最珍重的转化之戒送给他，霍尔没有拒绝，可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他却听到了米希尔将要与公主结合的消息。

　　周元没有见过转化之戒，他有些疑惑：“这个转化之戒很重要吗？”

　　看过说明的尉泽很清楚，这戒指与定情信物无异，看俞司启的表情，他显然也是知道的。

　　米七九嘲讽道：“尉泽，你这个渣男。”

　　尉泽懒得理它，倒是俞司启脸上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周元琢磨了一下，说道：“也就是说，霍尔因为米希尔反悔约定，所以发起了向吸血鬼家族的决战？”

　　“已经开始了，”俞司启说：“我的角色自带有一部分记忆，霍尔利用禁术在教堂设下了一个阵法，一旦公主被转化，这个禁术就会开启。”

　　尉泽问道：“禁术的作用是什么？”

　　“我不知道。”俞司启说：“我来是想拿走戒指，阻止米希尔对公主的转化，谁知道会碰见你们。”他抽回了钉在墙上的小刀，表情十分烦躁。

　　尉泽皱眉，不论这个禁术的作用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看向俞司启：“你刚才为什么要对墨斯说那样的话？”

　　俞司启莫名其妙：“什么话？我就是看着他不爽.....”他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尉泽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两人一番对视，心下明了。

　　如果故意刺激墨斯不是俞司启的本意，那只能是他下意识地说出了霍尔这个角色人物的话。
　　而看墨斯的反应，他和霍尔的关系应该很糟糕，而且显然是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关键线索。

　　“这本笔记有问题，”尉泽说：“小镇上的居民说，公主一直住在教堂，霍尔和米希尔是在教堂遇见的，笔记里却完全没有提到瓦伦达公主的事情。”他拿着本子往后翻了翻，“而且，这里有几页被撕掉了。”

　　笔记有些部分的内容是残缺的，最后一页只写了一行字：阵法已完成，米希尔，你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会不会是小镇居民的故事传错了？”周元说：“瓦伦达根本不在教堂？”
　　尉泽说：“有这个可能，但概率不大。何茜带来的线索和霍尔的笔记存在矛盾，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何茜？”后来的余司启问了一句。
　　尉泽朝窗帘那边的角落抬了抬下巴，余司启这才注意到缩在暗处的女孩。

　　此时已是凌晨，眼下找不出再多的线索，几人讨论了一番，稍作休息，等到天亮，周元准备去小镇跟他的人会合，找到剩下被拉进来的玩家，尉泽和俞司启则打算去一趟教堂，几人心照不宣地认为，这位一直没有现身的瓦伦达公主就是许冰的可能性极大。

　　天色渐渐泛白，何茜靠着窗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尉泽看着她的神态，与周边的环境毫无违和感。
　　茫区里的角色对玩家影响极深，造成记忆混乱，即便是回到现实，还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才能够恢复正常。

　　想到这里，他神色不明地看了眼俞司启，刚才他不自觉地被霍尔影响，显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样低级的错误发生在他身上实在是不应该。

　　周元拍了拍还在发呆的何茜，示意她跟着自己，他回头冲着房间里剩下的两人说道：“学长们，我先走了。”
　　尉泽点点头，他看向余司启，时间不多，他们也该出发了。

　　两人准备离开古堡。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溢出，还未踏入墓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尉泽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如同一脚踩空坠入深渊，意识涣散，恍惚间，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远处天空中闪过的一道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