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区》青果木

4、第 4 章

　　从房间一路走到大厅，尉泽这才知道，他所处的位置是国王的城堡。

　　这座城堡修的富丽华贵，那光洁的墙壁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砌成的，偶尔有几朵白花状的浮雕探出，工艺精美，却不是那种令人赞叹的美，反而像是哑默的叹息。

　　浮夸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大厅中央，两条旋转的楼梯一左一右地直通向二楼。

　　舞池里的宴客们穿着华贵，怪异的假面遮住了半张脸。

　　尉泽刚走出二楼的廊道，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脸齐齐向上看了过来，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这些人像是毫无生气一般，动作机械，那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似笑非笑，仿佛是被人强行缝合出的表情。

　　这时，二楼左侧走出一人，他手持着一根黑色金属手杖，头上戴着镶嵌着宝石的王冠，四五个穿着护甲面具的侍卫跟在他身后，看这人的装束，这应该就是国王了。

　　“尊敬的达拉崩吧·贝卡尼卡·纳森·米七九圣主大人，我为您和米希尔殿下准备的舞会，可还满意？”

　　尉泽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米七九，这只黑猫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米七九绕过尉泽，瞥了一眼墨斯，小声嘀咕了声：“切。”它跳上尉泽的肩，摆出一副高傲的圣主姿态，不在意地道：“无聊。”

　　国王笑了笑：“尊敬的圣主大人，卡尔小镇的子民愿为达拉崩吧家族献出一切，”他说着向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小女和殿下的转化仪式已经安排妥当，圣主大人请随我来。”

　　尉泽刚想跟上前走，却被侍卫拦住，一股冰冷的气息袭来，与此同时，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像是机械零件扭转的细微声响。跟之前的黑衣随从不同，这人的杀意十分强烈。

　　他眼神沉了沉，右手不动声色地摸上了藏在腰间的战术刀。

　　“请问，”他紧盯着国王，“瓦伦达公主在哪里？”

　　国王的脸上挂着伪善的笑意，他用手杖在地面敲击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名侍卫退下，“年轻人，不要心急，待到约定的时间，你们自然会见面。”他指着楼下，“殿下可以先去舞池享用一番，今夜的晚餐不会让您失望。”

　　两个侍卫抬过来一架白色步辇，国王点头向米七九示意。

　　尉泽注意到其中一个侍卫的身型模样和俞司启很像，他用通讯器向俞司启发送讯息，对方毫无反应，那面具里露出来的眼神空洞无力，像是木偶一般失去灵魂。

　　尉泽拧着眉，还想上前查看，却被一旁的墨斯拉住，“殿下，楼下的舞会看起来挺有趣的，不如随我下去看看？”

　　还没等尉泽说话，米七九先一步开口了，它夸张地“切”了一声，跳上步辇，留给两人一个漠视的背影。

　　尉泽觉得米七九有些反常，“圣主大人，”他提醒道，“有事的话，你知道怎么找我。”

　　他和米七九有特殊的联系方式，米七九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不过这只猫虽然总是阴晴不定的，却也极其聪明。

　　米七九无所谓地舔舔爪，“切！”这一声比刚才的更夸张。

　　尉泽：“……”蠢猫，你不累吗？

　　米七九被抬走了，尉泽和墨斯向楼下走去。

　　舞池里奏着令人颓靡的哥特风音乐，一对对男女不知疲惫地旋转着舞姿。

　　两条楼梯之间，正对着舞池中心的那面墙壁旁立着一个怪异的人形石膏雕像，那雕像通体乳白色，身上沾满了干枯的白花瓣和羽毛装饰，带着艺术设计的美感遮住了属于女性的胴体。唯有眼球处涂上了死气的黑色，像两个黑洞一般，凝视着舞池里的猎物。

　　一曲结束，有几对男女更换了舞伴，很快，音乐便再次响起。

　　“达拉崩吧·萨卡拉卡·塞斯·米希尔殿下，可以请您陪我跳下一曲舞吗？”

　　尉泽侧头，一位穿着淡黄长裙的女子面露羞色地向他发出邀请。

　　尉泽想说声抱歉，他还没忘记目前自己有婚约在身。

　　墨斯突然插话进来：“这位小姐，你的脚尖都已经受伤了，不考虑休息一下吗？”

　　那位女子一路走来，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血印，她微微拖地的裙摆更是粘染上了一圈不太起眼的暗红。

　　而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双目无神地说道：“您不知道吗？国王的舞会是不能休息的。”

　　墨斯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我第一次来，不太懂，休息了会怎样？姐姐有空教教我吗？”

　　黄衣女子掩面一笑：“您可真会开玩笑，这假面舞会是卡尔小镇的习俗，每年都会办一次，连续三天三夜。每人只有一次更换舞伴的机会，只要音乐不停下，舞池里的人是不能够休息的。”

　　尉泽看了眼舞池的地面，淡淡地问道：“你们不累吗？”

　　“累？”黄衣女子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殿下不会不知道吧？后天就是您和公主的婚宴，今年舞会的惩罚方式是国王特别为您准备的。”

　　说话间，舞池中突然有人倒下，那女子身体脱力，唇色发白，一副虚弱状态。怪异的是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一脸笑意地看着还在一旁独自跳舞的男伴，那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继续着舞步。
　　音乐戛然中断，舞池里的人像是集体收到讯号，突地停下动作。

　　“何必呢....”淡黄长裙的女子喃喃自语道。

　　原本立在墙壁旁的石膏人像突然活了过来，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走进舞池，如死神降临般，在倒地的女子身边停住。下一秒，一颗鲜红的心脏骤然出现在她乳白色的手中，血液滴落，花瓣和羽毛被红色侵染，又很快吸收殆尽。倒地的那位女子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她的心脏被活活扯了出来。

　　猩红的血液淌了一地，离得最近的那个男人冷漠地走出舞池。其余的舞者瞬间围了上来，他们如饥渴的野兽，开始分食女子的血液。华丽的裙装沾染了可怖的红色，那场面实在是诡异。

　　“只要能喝到血，就可以再换一次舞伴。”黄衣女子说：“而她的舞伴却可以享有一整曲的休息时间。”

　　墨斯思索着问道：“为什么要换？这是什么游戏吗？”

　　“游戏？”黄衣女子笑了笑：“小帅哥，你这个年纪，还是只吸血鬼，你是不会懂的，”她看了眼那个走出舞池的男人，“与其说是游戏，不如称为试炼更准确，卡尔小镇消息闭塞，从来没有外来人经过，跟我们唯一有交集的就只有达拉崩吧吸血家族，”她说着，神色怪异地往尉泽身边靠了靠，却被一脸坏笑的墨斯挡住。

　　这两只鬼只是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镇子上的人就那么多，门挨着门，大家都因为太熟了，不愿跟身边的人结婚，久而久之，小镇的人就越来越少。”

　　墨斯道：“这和舞会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一起跳支舞就能结婚了？”

　　黄衣女子用一副你果然什么都不懂的语气回道：“只是跳舞当然不行，您也看到，停下就是死，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彼此互持才能一同走出舞池，获得所有人的祝福，这是真爱的试炼，神父是这么说的。”

　　尉泽心下对这位神父的话不予苟同，舞会的第一夜就死人，等到三天过后，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黄衣女子的眼神时而聚焦时而发散，她神志恍惚地，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为什么不能停一停呢...”

　　墨斯打断了她的神游，“真爱就一定要试吗？”他的语气有些轻浮，漫不经心，却又十分肯定，像是在描述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感情难道不是要彼此信任？搞来搞去，你们还真是够累的。”

　　黄衣女子哑然。

　　“贝拉娜，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你不会是想让殿下陪你跳吧？”

　　“万杰德夫，今晚想邀殿下的人又不只我一个，”黄衣女子说：“先来后到。”

　　这个男人正是刚才舞池里被挖掉心脏的那名女子的舞伴。

　　他向尉泽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达拉崩吧·萨卡拉卡·塞斯·米希尔殿下，我为贝拉娜的无理向您道歉。”

　　“万杰德夫！你什么意思！”贝拉娜神色不悦，“殿下并没有拒绝我的邀请，”她看向尉泽，目光里带着期待，“殿下，今晚让我做您的舞伴吧，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得知了这个假面舞会的由来后，尉泽深觉这是一个针对他角色设定的陷阱。可是不管他拒绝与否，既然国王给了他暗示，这里面应该还有线索，今晚他还是得找个人跳舞。

　　“抱歉，”墨斯再一次插话进来打断她的邀约，“殿下今晚已经有舞伴了。”他说着，左手放在胸前，转身向尉泽微微鞠躬，“米希尔殿下，您不介意的话，我来试试？”

　　万杰德夫面露尬色，却又不敢多嘴。他拉着呆在一旁，眼神逐渐放空的贝拉娜，催促道：“走了。”

　　贝拉娜的情绪似乎只闪了下，就又恢复了迷茫，像是结束了任务一样，她不再坚持转身离去，因为下一曲音乐马上要开始了。

　　墨斯向尉泽恭敬地伸出手，“殿下，请吧。”

　　一种本能地反应，尉泽很想拒绝，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只是这银发少年乖张的坏笑实在欠的叫人想抽他。

　　从在古堡醒来开始，墨斯这个角色一直很奇怪，不过比起舞池里一群嗜血的怪物，尉泽看着他倒是顺眼了许多，而且，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

　　音乐响起，两人携手走进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