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之地》三秦先生

139、完结篇（上）

　　到最后，昭闻还是第一个缓过来的人，之前就想过自己的出身可能也是因为赛文特的什么计划，虽然没想到是为了这种事情，但是他还算是目前受到冲击最小的一个人。
　　他看向站在对面的藏落，艰难的让自己维持着一个不被现在的局势所困扰的形象，但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现在的无措。
　　昭闻皱了皱眉，准备走过去。他和藏落两个人不能都垮了，他必须站在藏落身前保护他才行。
　　就在他动身的那一刻，旁边的一个身影也迅速闪了过去。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藏落的“韶思”竟然趁着藏落还没有反应过来，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昭闻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尖锐物划破皮肉的血溅到了藏落衣袖上，黑红的血点在雪白的衣袖上格外扎眼，藏落瞪大着眼睛转头看去，昭闻的手臂挡在他身前，一只属于席兽的利爪穿透了他的手。
　　那只利爪上还沾着昭闻的血，一点点地滴落下去。
　　“昭闻！”
　　“别过来。”昭闻另一只手将藏落揽在身后，不让他往前。
　　随后转头对“韶思”说道：“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
　　“韶思”歪了歪头：“是啊，我说了要带阿落走，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
　　昭闻咬牙，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有反应过来，“韶思”这么一个产物怎么永远跟藏落在一起？那当然是让藏落一起去死了，当年韶思她不甘心的，就是没能长久的与藏落在一起，那么她的执念可能要更极端。
　　我想永远跟藏落在一起，再不济，就不要让任何人得到他。
　　那么藏落死了，不就没有人能再拥有他了吗？
　　“韶思”将席兽化的爪子收了回来，带出了黏糊的血丝，昭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轻笑：“原来是这样啊，不想让藏落和除你之外的人待在一起……但是你可能要失望了。”
　　昭闻甩了甩受伤的手，把碍眼的血水甩掉，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眼神却格外坚定地说：“藏落他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肯定要赖在他身边的。”
　　说完就直接往前一拳出击，“韶思”来不及躲避，双手挡在身前硬接下昭闻这一拳，被打退数米。
　　“喂！还不快回来！”军装韶思招呼着“韶思”，让她回到身体里去，“我们两个合作才会比你一个人强！”
　　“韶思”看了一眼自己被打到的手臂，微微皱眉，往身旁一跃，融进了影子里。
　　瞬间，两个因念而生的“怪物”混合为了一体，“韶思”的双眼变成了异瞳，身上开始出现了席兽的部分特征。
　　昭闻：“糟糕……藏落你先带人走，我在这里跟她打。”
　　藏落被眼前一幕震惊，心里担心昭闻，但是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先把其他人给安排到安全的地方，才好快点回来帮昭闻。
　　现在多犹豫一秒就是给敌人多一份机会。
　　于是藏落和韶思就带着还留在礼堂里的护卫和藏文一等人开始在昭闻的掩护下撤出。
　　雷贝拉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对藏落说：“我留下来帮昭闻吧。”
　　藏落：“不行，你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怎么向你哥——要留也是我留下来，你带他们走。”
　　雷贝拉：“开什么玩笑！那怪物的目标就是你！你还留下来当靶子吗？！”
　　藏落尽力地挤出一抹笑：“谁是那个靶子还不一定呢，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雷贝拉：“你……昭闻他就是希望你能安全离开，别辜负他。”
　　藏落轻轻将雷贝拉往门外推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你也要记得他刚刚说的话啊，是生是死我们都会在一起……”
　　雷贝拉愣了一下，想再劝劝，却发现在他们两个面前永远也说不出什么让他俩暂时分开的话来，只好咬牙道：“记得要活着。”
　　要转身之时，又瞥到了藏落有些落寞的神情，脑子一热又补了一句“别做傻事”。
　　藏落身后是一片狼藉，面前是人们撤离的背影，他选择不去再看一眼，关上了礼堂的大门。
　　转身，藏落的眼神立刻变得充满杀机，刚刚关门前的不舍瞬间消弭。
　　眼神擦过昭闻受伤了还在出拳的手臂，藏落握紧了手中的剑，朝“韶思”冲了过去。
　　长剑挑开利爪的那一刻，昭闻吃惊地看着藏落：“你怎么还没走？！”
　　藏落：“你自己说要跟我赖在一起的！不能不作数！”
　　昭闻余光看到藏落连礼堂的门都给关上了，却反而松了口气，看来藏落是想在这里把事情给完结掉，至少没有想着单独战斗。
　　这确实算是好事了，至少没有再想着把他推开。
　　“韶思”看见自己的目标送上门来，下手更加狠，力气一下比一下重，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对他开心地笑着：“阿落不要抵抗了，我保证能让你很快解脱，不会痛的，跟姐姐走吧。”
　　藏落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韶思”的脸，挥动着手中的剑，，抵挡着“韶思”的攻击。
　　昭闻从地上捡起散落的银色餐刀，直接向“韶思”掷去，每一刀都正向着她的致命之处，但是就在快要击中的时候，“韶思”身后属于席兽的尾巴一个横扫过来，将餐刀全部挡下。
　　昭闻“啧”了一声，再次锲而不舍的就地取武器，就像是掷暗器一样快速地朝“韶思”扔过去。
　　“韶思”讥笑：“你就只有这些本事吗？就凭你也想拦我？”
　　藏落一剑狠狠劈下：“战斗的时候转移注意力不是好习惯——”
　　“韶思”回过神来的时候，肩膀上已经被藏落砍下了深深的一道伤痕，她似乎有些惊奇藏落会真的对她下手，“阿落……”
　　温柔的声音将藏落仿佛又拉回了曾经与韶思相处的时光，他挥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而就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韶思”就立刻闪避去了角落。
　　昭闻跑到藏落身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安慰，又是鼓励。
　　藏落回神，与昭闻并肩站着，看向暗处的“韶思”，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手再放下来的时候，那道伤痕就已消失不见。
　　昭闻瞪大了眼睛：“什么……”
　　“韶思”轻笑：“知道吗，只要有人存在的世界，只要人还有感情，席兽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你们怎么杀的了我呢？阿落……跟我一起成为不死不灭的怪物吧！姐姐会永远陪着你，直到这个宇宙开始消逝！”
　　藏落：“你……不是她……”
　　“韶思”半边眼珠子一转，笑道：“但是你无法否定，我就是你姐姐最后留下的东西了，如果你要杀我……你就一点她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韶思”身后的尾巴像是蛇一样阴冷可怖地晃动着，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她令人共情的声音响起：“或者说……阿落你想到了什么别的法子，可以让姐姐回来呢？”
　　藏落被戳中了心中的想法，呼吸一滞，紧紧盯着“韶思”。
　　她笑了起来：“是不是被姐姐说中了？没关系的，姐姐会一直支持你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我陪你一起担着……”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藏落心理的防线突然就破了，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
　　面前的场景渐渐与从前重合，她们一样温柔地笑着，说着鼓励他的话。藏落曾经一度以为，就算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怎样怪异，怎样不合群、排外，但是总有姐姐这道防线在，他就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但是韶思却永远留在了十八岁。
　　五年前，韶思离开他，昭闻也走了，藏落真的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没人能想象藏落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活的比机器还要自律，谁见了都要形容一句，这个人是冷的。
　　“韶思”说的是对的，如果连姐姐的执念都死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看着藏落逐渐迷茫的眼神，昭闻皱起了眉头，紧紧拉住了藏落的手，轻唤他的名字：“藏落……”
　　藏落低下头，呢喃道：“我留下来……好像要连累你了。”
　　昭闻把人揽进怀里，低声道：“没事没事，什么都不要想了，不去听她说的话好吗？”
　　藏落：“姐……”
　　昭闻看着藏落的样子心疼极了，偏偏现在他还得分心去注意“韶思”的动静，不能完全照顾到藏落。
　　藏落突然抬起头来，眼角已经是红的了，他似乎是做了很久的考虑，对昭闻说：“我们改变这个历史吧？这样也不会有其他韶思出现，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昭闻顿住，他的上将心底开始破碎了，他不再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原来五年都没有让他放下韶思一分一毫，他同时还得背负着喜欢昭闻的罪恶感。
　　昭闻此时真的想直接答应他了，但是他不能啊，谁也无法保证历史改变之后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死的人会更多，不去强行改变历史才是对亡者最大的尊重，这一点，是时空回溯教予人类的道理。
　　但是藏落现在显然因为“韶思”的一番话忘记了。
　　昭闻从他手中拿过剑，低声说道：“乖，待在这儿别动，你不想去面对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好了。”
　　藏落坐在角落里面，想拉住昭闻，手却没什么力气的滑了下来。
　　算了，还是逃开好了，不要去面对这些东西了。
　　昭闻深深看了藏落一眼，握着剑狠戾地看向“韶思”，冷声道：“我觉得接下来得先让你闭嘴才行。”
　　说完这句话，昭闻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韶思”身前，一剑刺进她的勃颈，贯穿而出。
　　鲜血随着剑刺出的方向涌出，“韶思”的笑脸定格在脸上，嘴角的血液流出，头歪歪扭扭的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着，整个人倒了下去，没有一点挣扎。
　　容易到昭闻有些不确信，竟然就这么……死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昭闻走到藏落身边，蹲下看着他，拨开他的发丝，却看见了藏落惊恐的眼神。
　　昭闻愣了，刚刚，藏落全程都看着，他当着他的面第二次杀了“韶思”，即使知道这个人是假的，但是形象上带来的视觉冲击，可能真的会给藏落带来二次伤害。
　　昭闻无措的抱着藏落，紧紧抱着自己的发抖的爱人，“藏落……”
　　怀里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昭闻被突然发力的藏落推开，但是下一秒却被藏落反过来抱着，正疑惑着，就看见了地上漫延开来的血液。
　　昭闻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在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反手拿起剑就向身后刺去，一声痛叫之后，昭闻回过了头。
　　“韶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脖子处的伤口回复的完美如初，不过此刻又一次被昭闻用剑钉在了地上。
　　昭闻现在没时间去管那个躺在地上笑的疯子，他转身抱住了藏落，后者软绵绵地倒下来，身前湿了一片，白色的礼服上浸满了鲜血，这一幕就像是五年前韶思在他面前倒下一样。
　　藏落还反过来安慰他：“你怎么在发抖啊……”
　　昭闻一瞬间红了眼，伸手想堵住藏落的伤口，却无法阻止血流的速度。
　　“藏落……藏落，没事儿啊，我们、我们很快就能离开的……”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怎么才能离开这奇怪的时空回溯啊！对了，是“韶思”把他们拉进来的，只要杀了她……
　　昭闻看向躺在地上的“韶思”，后者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轻笑道：“没用的，你杀不了我，一个人的念想，你该怎么去杀呢？”
　　说完，她看向昭闻怀里的人，不知为何右眼留下了一行泪，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伸手抹掉了，“哭什么啊……这下阿落就能跟我走了啊。”
　　昭闻听完“韶思”前面说的那句话，怎样去杀一个人的念想？
　　他恍然大悟，执念执念，让那个人断了这念想不就行了吗？！
　　昭闻看向怀里皱着眉头的藏落，急切道：“藏落，你放下韶思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忘了她好不好？”
　　只要不再执着于韶思，他就能杀掉“韶思”，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叫陈珍治好藏落。
　　藏落却只是笑笑：“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放下，还会有那么多的席兽出现吗？”
　　他还想挣扎着起来，去够昭闻手里的剑，“念想断不掉怎么办呢……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只要留有念想的人消失了，那么执念不也就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