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星之恋》NWESTART

2、Chapter 2

　　十二年前，冬。

　　北回星最大的新闻社，快立方，收到一则快讯。

　　联盟紫金舰队第一小队于半个月前，在第四星系与第五星系之间的废弃补给星上发现了一个尸坑。尸坑内约有尸体一万一千二百余具，初步推测遇难者年纪皆在3-14岁之间。
　　第一小队经过半个月潜伏，抓获罪犯七人，缴获小型飞行舰一部。
　　紫金舰队第二小队至第七小队仍在附近废气补给星搜索，目前无新的发现。

　　这则快讯像一枚星际导弹，将北回星的平静炸的体无完肤。
　　不到一日，此事就传遍了六大星系，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不曾想到，在星际文明如此发展的现在，居然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星系的各级政府军派纷派出舰队对周边的小行星及废弃星进行搜索。
　　一时间风声鹤唳，连平时嚣张跋扈的星际海盗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触霉头。

　　此后半月有余各军部舰队竟一无所获，那群罪犯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人们惶恐不安，星系网上也逐渐出现了过激的言论，指责军部尸位素餐，尽是一群酒囊饭袋。
　　愤怒的人群在各大广场集合，用最原始的方式——集会拉横幅，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恐惧的情绪四处蔓延，直到军部联合快立方宣布，联盟最神秘的黑曜舰队已经出动，才稍稍安抚了躁动的人民。

　　很快，好消息就传来了。

　　黑曜舰队在第五星系捣毁了十几个人贩窝点，并在深蓝星附近太空领域解救了一批儿童。

　　媒体们配合着颂扬军部的雷霆手段。

　　星系网上的言论也调转了风向，从谴责到歌颂，从质疑到信任。
　　上边的帖子精彩纷呈，有寻亲的，有探究为何人贩会在第五星系扎根的。
　　讨论最多最广的自然是有联盟之光称号的黑曜舰队。

　　联盟政府也紧跟而上，宣告被解救的儿童已全部匹配父母信息，并且安排他们的父母前去认回。

　　这是一场完全的胜利。

　　*
　　深蓝星，一家官方经营的疗养院被临时征用。

　　疗养院的走廊里飘散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从深蓝星各大医院抽调来的医生护士步履匆忙，在各个重症加护病房间穿梭。

　　破晓时分，彻夜忙绿的几个主任医师聚在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蓝条星的修复舱什么时候可以到？”头发花白的医者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人，双眼布满了血丝。

　　“这......已经在申请了。”中年人擦着额头的汗。
　　他只是一个疗养院的院长，平时工作清闲，哪里见过这阵仗。

　　另一个医师揉着眉间开口：“如果修复舱今天再不到，也不用送来了，剩下的二十个孩子撑不过今晚。”

　　此次行动解救的儿童都被安排在这家疗养院，短短的一夜时间，就已经折了三分之二的孩子。
　　十岁以下的孩子们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根独苗存活。
　　十岁以上的孩子们目前状况也不乐观。

　　他们的血液中都检测出了不明药物残留。
　　所有的血液样本贴上绝密字样被分成两份。一份送去第五星系的首府蓝条星进行紧急化验，另一份则送去第一星系的首府北回星进行深入检测。

　　“院长，院长。”一个年轻的护士莽撞地冲了进来，“蓝条星那边回复了，说同意出借修复舱。已经在走程序了。他们还会另外派专家医师过来支援。”

　　中年院长精神为之一振，欢欣鼓舞地蹦跶了一下。
　　但是他周围的医者们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高兴的情绪，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摇着头离开了。
　　这修复舱，孩子们是用不上了。

　　当天下午，死神高举起镰刀收割了最后一批活着的孩子。
　　但是他好像数漏了一个，留下了年纪最小的那个。

　　抽调的医生护士们陆陆续续返回原处，疗养院也变回了原先闲散的模样。

　　两天以后，蓝条星的修复舱终于到了，总共三台......还多出来两台，多么讽刺，但是它守护住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

　　左清文就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他的身体状况在修复舱中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从修复舱出来以后，他很快就苏醒了。

　　从蓝条星赶来的专家在走廊上拍着左父的肩膀说：“你的孩子是幸运的。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概说的就是你们家的清文。”

　　左母在病床前紧紧握着孩子的右手，眼睛一刻也不敢从小儿子身上挪开。
　　这几日她衣不解带，夜夜守在病床边上，就盼望着左清文能认出自己，叫一声妈妈。

　　“哥哥去哪里了？”左清文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外，说了苏醒以后的第一句话。

　　左母闻言，顾不上久坐发麻的双腿，撑着身子跑出去找自己的大儿子。

　　左父拉住慌乱的左母问：“怎么了？”

　　“清文，清文说话了，他在找临意，临意去哪里了？”左母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大儿子的踪影，便推开左父拉着的手，朝楼梯跑去。

　　一个少年站在疗养院门口，他与左清文长的有些相似，不过棱角更为分明。明明是少年长相，眼神里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深沉。

　　他目送着一架军用飞行器离开，转身回了疗养院。

　　左母在楼下遇上了大儿子，忙拉着他回到了左清文的病房，将他推到小儿子面前：“清文，哥哥来了！”

　　左清文抬起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是。”

　　左母捂着胸口跌坐在病床上，泪水争先涌出眼眶，她带着哭腔说：“怎么不是哥哥，清文，这就是哥哥呀。”

　　左父听见妻子的哭声快步走进病房。
　　他搞清了来龙去脉，看着左清文柔软的发顶叹了口气，扶起妻子暂时离开了病房。
　　左临意看了弟弟一眼，也跟着父母出了病房。

　　没过几日，这家疗养院又迎来了两位新的客人，一位从北回星军部赶来的心理学教授以及他刚过完6岁生日的儿子。

　　*

　　四个月后，疗养院里的一间办公室内。

　　文森特将两杯热茶推到略显紧张的夫妻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左父左母，你们不必紧张。”

　　不过显然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面前的夫妻拘谨地笑了一下，没有去碰茶水。

　　文森特也没有在意，他提了一下窄边金框眼镜，说：“清文这几月恢复状态良好，我的结论是他可以回归校园生活了。”

　　左父左母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他们五个月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可是，上周医院发送的报告上说清文他并不太能适应多人环境”。左母弱弱地提问。显然这报告的结论与文森特教授的结论相悖。

　　文森特点点头道：“现阶段他确实对多人的陌生环境存在些微排斥，但是如果不尽快融入到正常的社交环境中，我怕时间一长，他会更加抗拒与人相处。这可能会对他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会产生不良影响。”

　　“幽闭空间恐惧症？！怎么会...”左母手中的茶杯一滑，差点在打翻眼前。

　　左父也紧紧抓住妻子的手。

　　“现在清文年纪小，前期不会有太明显的症状。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病症会逐渐显现。”

　　文森特挥手叫来家政机器人挪走两杯热茶，显然这对夫妻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喝茶。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文森特怕这对夫妻过于忧虑，用轻松一点的口气解释道，“就像有人患有毛发过敏症无法养小动物一样，清文只是对幽闭的环境过敏。等他大一些了，或许可以试着通过特定的药物进行长期纠正。另外，他没有办法坐飞梭回北回星了，你们要做好定居深蓝的准备。”

　　左母摩挲着膝盖，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您今天特地约我们来这儿，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清文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吧。”左父定了定神问。

　　文森特收敛了笑意回答：“确实，我今天找你们，主要是想谈一谈清文口中的那个男孩。”

　　“你们找到他了？”左母猛然抬起头。

　　“不，恰恰相反。”文森特点开通讯器，一个约莫14岁的男孩画像显示在光屏上，“十四岁左右，身高170左右，栗色短发，细长眼睛，额头有疤，这些都是清文的描述，你们当时也在场听过。”

　　左父左母仔细看了看画像，确认没有问题。

　　“这几个月，我们根据这些特征比对了所有孩子，包括符合条件的女孩，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文森特关闭了屏幕。

　　“所以现下的结论是这个男孩的存在概率小于万分之一，他极有可能是清文在极端恐惧情况下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用来保护他自己的。暂时看来，这个人格已经隐藏，也不具备攻击性。但是凡事都怕万一，希望你们多加注意。”

　　左父左母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不存在？可是清文说的，说的那些细节，他给清文送营养剂包括他最后让清文躲进壁橱里...”

　　左母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是证明这男孩确有其人还是为了证明她的孩子是个正常人。

　　左父拍了拍左母的肩膀，这段时间自己的妻子承受了很多压力。
　　“谢谢你，文森特教授。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们夫妻两很感激您做的一切努力与尝试。”

　　文森特笑着摆摆手。

　　“那您什么时候和克莱尔一起回北回星呢，在那之前我们想请你们吃一顿便饭。”左父携着妻子站了起来伸出手。

　　文森特无奈地笑笑握住了左父的手，“恐怕暂时回不去了。克莱尔对飞梭产生了心里阴影。所以我打了报告希望上级可以同意我继续留在这边，就等命令下来了。”

　　“那，那真的太好了。”左父正愁清文的后期治疗呢，深蓝星太过偏远，基础医疗都差强人意，心理治疗方面优秀的医生真的太少了，更别说是文森特教授这种级别的。

　　左母忙补充道：“我丈夫他不太会说话，他的意思是您能留下来是我们清文的运气。”

　　左父赶紧点点头表示老婆说的对。

　　“其实是我们克莱尔的幸运，他交到了清文这个朋友高兴的不得了。我都怀疑他不想坐飞梭是个借口呢。”

　　文森特一边送左父左母出门一边嘱咐道，“你们不必太担心。无论后续是走是留，我都欢迎你们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半个月后文森特的留任令顺利下来了。

　　文森特这一留，就是九年。
　　这九年，因着左清文的病，两家人倒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随着年岁的增长，左清文不再提起那个“哥哥”，文森特教授口中的第二人格也没有再出现，左父左母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在深蓝星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