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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光影从湖对岸慢慢爬上了岩石,岩石一半笼罩在阴影里,一半沐浴在阳光里。入口人流量渐渐减少,进得多,出得少,最后只剩下稀疏几人。

      阮惊灼几乎把第七基地的所有资料都翻完了,愣是找不到一个可行方案。智脑也只剩一格电,阮惊灼只得关闭屏幕,开启磁极充能模式。

      智脑显示屏里显示出正负两个小磁极,相互交缠旋转,碰撞出的磁力从中心洒向四周,最后被储能器吸收。

      阮惊灼将袖子拉长遮掩住手腕上的智脑,抬眸正好看到一只感染者蹭蹭蹭跑回来扔下一只兔子。

      旁边伸出的暗青修长手指戳了戳兔子,翻来翻去像是在验货,吴卿查看完毕,矜持地向感染者扬了扬下巴。感染者得到命令,拎起兔耳朵就是一阵抽筋扒皮。

      感染者手法生疏,控制不住力道,撕皮的时候连带出很厚一层肉,等骨头和内脏全部处理完毕后,它手里只剩下一小团血肉模糊的肉糜。

      阮惊灼:“……”

      阮惊灼有些生理性不适,偏过了头。

      感染者献宝似的把肉糜捧给吴卿,伸到一半,又被吴卿冰冷的眼神给吓住了。吴卿盯人的时候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明明坐在草地上,却有他在上方俯视人的感觉,让人心里莫名紧张发慌。

      感染者缩起身体,发出犬类一样的呜咽声,它慌张地往后退去,托起肉糜的手抖成筛糠,但是不敢自作主张地放下。

      吴卿倦怠的眼睛半阖,感染者使用了平生最大的智商,终于领悟到这是让自己滚的意思。感染者小声哀嚎,一溜烟逃走了。

      吴卿抬起眼皮,和阮惊灼转过来的视线恰好碰上,凛冽的眼神在接触到的一瞬间突然化开,眸里血海平静无风,冷淡但是很平和。

      阮惊灼心里涌入一种突如其来的心虚感,吴卿前后反差被他尽收眼底,他搞不懂这种差别待遇从哪而来,他总觉得有些承受不住。阮惊灼视线往旁边游离,游离到一半,眼神一凝又充满底气地瞪过来。

      靠,他没偷没抢,有什么好心虚的。

      吴卿:“?”什么毛病?

      兔子的血腥味还没散去,粘稠的气息钻进鼻子,给阮惊灼闻饿了。

      阮惊灼推了推身边的人:“吴卿,再叫一只来呗。”

      吴卿歪头:“嗷?”

      阮惊灼一咬牙:“我给你做!”

      感染者一个接一个把猎物供上来,有羊有鹿有狼甚至还有一只刚成年的熊,种类齐全,款式多样,都可以开一所动物展览馆了。

      “够了够了。”阮惊灼赶紧打断吴卿,“差不对得了,你吃得完吗。”

      他吃得完。

      阮惊灼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骨头,一时无言。

      他开始怀疑先前,吴卿那看似正常的食量都是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故意不多吃的。

      ——可是你能驱使感染者给你找食物为什么不早说啊,早知道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现在知道也晚了,他们要是进入了安全区,这些感染者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阮惊灼转头看向眯起眼睛,一脸餍足的吴卿,他像一只进食完毕的豺豹,优雅地舔舐唇边的血迹。阮惊灼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远处往这边走来的两个人类。

      军靴踏过草坪,踩上了一块碎骨头。身着制度的人类退开一步,捡起骨头看了看,又低下头扫视了一遍周围,在稀疏的草地上,这块骨头显得特别孤单。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另一边的人询问道。

      透过树枝,阮惊灼看到底下的人类左右看了看,最后摇摇头道:"无异常,收工。"

      脚步声渐远,直到入口大门轰然关闭,一群感染者才抱着骨头,从草坪下面探出头。

      阮惊灼刚想跳下树,若有所感地抬头,树顶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女孩皮肤在阳光下成耀眼的白色,短发因为俯视遮住了一半圆脸,黑葡萄般的眼睛像是死水一般望着他。

      女孩儿率先跳下了树,两米高的距离女孩儿没有一点缓冲,笔直落在地上。

      她抬头继续看着阮惊灼,但在吴卿从她身后跳下来的时候,女孩儿唰一下转向了吴卿。黑眼珠变魔术般一下变换为橙色,再定睛看去,女孩儿白里透红的肌肤也变成了感染者的青灰色。

      特级。

      阮惊灼跳下树,上下打量着女孩儿,女孩儿丝毫不在意阮惊灼的目光,朝吴卿打招呼似的轻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尸王和特级感染者在场,周围的普通感染者都不淡定了,在接收到吴卿解散的眼神后,一个比一个窜得快。

      这些感染者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差脑门儿上贴一个“工具人”的标签了。

      吴卿和女孩儿在用阮惊灼听不懂的吼声交流着,阮惊灼在附近绕了两圈,充当着背景板。

      坡下面有一个小洞,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一圈蚂蚁。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一般,阮惊灼脚掌一踏上去,蚂蚁呼啦一声全部散开,漆黑的蚂蚁群里,突兀地空出一片站有军靴的草地。

      阮惊灼觉得很有意思,换了蚂蚁最密集的地方,脚刚抬起没踏上去,蚂蚁又迅速退出了一片空地。

      脚落下的速度慢,蚂蚁就退得慢,脚落下的速度快,蚂蚁就退得快。它们总会在最后一刻,空出一个完美的脚印。阮惊灼踩得时快时慢,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双长筒军靴从他旁边走下来,原本灵活的蚂蚁群像是全体被土地黏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脚掌落地横尸遍野。

      阮惊灼无语地抬头,对上了吴卿和女孩儿别无二致的漆黑眼眸。

      阮惊灼:“?!”

      女孩儿站在坡上,已经恢复成了人类模样。吴卿的肤色也开始变化,青色褪成了苍白,最后添上一点点红润,等阮惊灼看过来时,吴卿已经完全掩盖了感染者的特征。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技能?!

      阮惊灼暗自使了使劲儿,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还是发霉一样的青色。

      “嗬嗬。”吴卿发出一串嘲笑声。

      阮惊灼放下手臂,静静地看着他。

      吴卿笑了一阵,走过来在阮惊灼手背上点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水面落入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圈波纹,以手背为中心,健康的粉白色一圈圈取代了青灰,最后的一只左眼也变为了带着微棕的红醋栗子色。

      阮惊灼新奇地看着自身的变化,他用指腹相互撵了撵,外表虽然变成了人类,血液还是冷的,但只要不和其他人触碰,大体看不出来。

      天黑得猝不及防,暖黄的晚霞被人呼一下吹灭,拉闸一般的骤然暗沉下来。

      女孩儿始终站立在原地,黑下来的一瞬间好像突然被转动了发条,一下子坐下来,又不动了。

      阮惊灼蹭到吴卿身边咬耳朵:“她在干嘛?”

      “等,天亮。”吴卿说。

      阮惊灼:“……哦。”

      月上梢头,女孩儿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她坐在坡上,看着另外两只感染者靠在一起睡觉。高级感染者气息悠长,胸膛缓慢地上下起伏,睡得很香。而另一边的尸王不停地变换姿势,非常暴躁。

      好奇怪,女孩儿眼里闪过一丝不解。感染者是不需要睡觉的,可这两个人,一个睡得很香,一个努力想要睡得很香。

      汽车发动机的震动声将阮惊灼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这还是他第一次天亮才醒,而且他睡的还是野外。他伸了个懒腰,发出舒服的轻吟。

      吴卿站起来,甩了甩沾着露水的头发。见两人都起来了,女孩儿一言不发地往入口走。

      光明正大,没有一丝闪躲。

      阮惊灼呆了一下,眼睁睁看到女孩通过光圈,在里面停下,光圈像是瞎了眼一般亮起蓝色的通过信号。

      两边的视察人员始终站在原地,如果不是看见他们眼睛在眨,说是假人阮惊灼都信。

      吴卿转头寻找阮惊灼,而阮惊灼早就混进两辆卡车中间,走进了入口。

      安全区内部,街道是灰白冷色调,水泥墙上什么污渍都有,垃圾堆放在墙角,散发臭气。不断有车和身着制服的作战人员去往大门。

      进得深了,开始有普通穿着的人类出现,大多有眼神暗淡,形如枯木地游荡在大街上。

      女孩走路的姿势有些干涩,整体有一种不和谐感,可偏偏路过的人完全没有注意般,和女孩擦肩而过。

      阮惊灼起先是以为女孩用了特殊的方法蒙蔽了人类,后来他发现,并不是女孩做了什么,而且路上的人都太冷漠了。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一点点注意都吝啬拿出来。麻木,冷漠。好像每个人都套上了一层透明的隔绝层,将自己与他人分隔开来。

      这个环境和他想象中的安全区差距太大,阮惊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女孩儿先前给阮惊灼的变扭感放在整个环境中,突然就变得和谐起来,不论是女孩儿,还是吴卿,或者说是路过的行人,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格格不入的。

      三人在七通八达的小路里拐来拐去,每当他们出了一个岔道后,就会面对更多岔道。路线在阮惊灼脑子里从一个点,蛇形地往四周扩散,最终形成一个眼花缭乱的巨大迷宫。

      阮惊灼甩了甩头,把已经崩坏了的地图打散,老老实实跟着女孩走。

      从女孩对这里非常熟悉,这种熟悉是长时间的生活才能形成的,她作为一只感染者,能在安全区生活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起疑。

      女孩儿停在一个破旧平房前,推开门,房间里不知积攒了多久的酒气一下子扑面而来。

      “死哑巴,你怎么才回来!”床上蓬头垢面的男人翻了个身,对着空白的墙壁骂道,“我养你干什么用的,没看见房间这么乱吗?!”

      平房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小桌子,床上床下堆满了巴掌大的小药瓶。

      第七基地经济和科技都不怎么样,但就是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个药瓶阮惊灼在智脑上看过——仿酒精药粉。

      一小瓶药粉抵得上大瓶白酒的酒力,它的制造就是第七基地奉行的及时享乐理念最好的标签。

      小药瓶制作成本低,材料也很常见,什么人都负担得起,贫穷如男人,也能一次买好多瓶。

      放眼望去,这样的小药瓶占据了房间的一半空间,男人没有喝死也是天赋异禀。

      女孩无动于衷地弯腰去捡小药瓶,一点一点收拾起来。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听得阮惊灼都替他担心,担心小女孩脾气一上来把他撕成肉糜。

      男人还有点迷糊,腿伸出床蹭了半天没蹭到鞋子,于是又开始骂人。他直起身,面向大门的光,看到了门边的两个身影。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嘛的。”男人一下子警惕起来,老鼠一样的小眼睛眯缝起来,刻薄又猥琐。

      来自阴沟里的眼神爬在身上,阮惊灼抖了抖,嫌弃地往旁边避开一步。

      男人以为自己震慑住了两人,鼻孔里喷出粗粗的气,光着脚走上前要推站在前面的吴卿。

      吴卿脚底生了根一般稳稳站在原地,倒是男人被推地往后趔趄了一下,他自尊受到了侮辱,还想再推一次。

      手还没接触到胸膛,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冰冷的触感让男人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清醒过来。

      “手不想要了?”男人撞上一双红醋色的眼睛,明明对方在笑,他却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

      阮惊灼把男人的手轻轻一推,男人就像一只破纸跌倒在地。男人心生畏惧,视线躲闪中看到了抱着小药瓶路过的女孩儿。他心生怨气,站起来用力耸了一把女孩儿。

      “死哑巴是不是你惹得麻烦!”

      小药瓶叮叮哐哐掉落在地,响成一片。

      男人把脚边的药瓶踢出老远,冲过去揪住倒在地上的女孩儿的头发,伸手就要打下去。

      “哎呦哎哎!!”男人惨叫着松开了女孩儿的头发,他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后翻折。

      阮惊灼松开抓住男人的手,把女孩儿抱起来后,飞出一脚踹在男人腹部。

      嘭的一声,木桌应声崩塌,那人倒在木屑之间,一只手不正常地扭曲着。

      阮惊灼注视着男人,眼睛里结满了冰霜。他们知情的情况下,知道女孩儿是特级感染者,不会受伤。可在男人眼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七八岁小女孩,即使如此,他也能下得去狠手。

      一道阴影笼罩着男人,阮惊灼踩住男人垂落的手掌,俯视着他:“正式通知你,这间房子,归我了。”

      “当然,你也不准走。”

      女孩儿安静待在阮惊灼臂弯里,全程都很冷漠地盯着男人,仿佛不论男人做什么,都激不起她一点情绪。

      阮惊灼给男人接完骨,给惨叫的男人嘴里塞了一团衣服,封住他的声音后,干净利落地绑好,踹到一个小角落。

      这个小巷平房很多都挤在一起,男人发出这么大动静,阮惊灼以为会有人来查看情况。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第七基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比他想的要更冷漠。别说在房子里面了,哪怕男人死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为之停下脚步,哪怕是把尸体搬到不妨碍别人的路边。

      第七基地如此这般,生活在这里的越星罗,又是什么样的人。阮惊灼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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