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那一日》金午

5、Toss：三日

　　每次日食的期限是固定的十五分钟。

　　悬在头顶的烈阳混淆了时间，若多注意城中的蛛丝马迹，未必总结不出规律。

　　在前一日的广场处，何允从暴徒口中知晓了，他们谋划将地下油管与几家城内的加油站相连接，并靠炸弹来引发一次大袭击。

　　暴徒称自己为反叛军。

　　何允没能获悉爆炸的具体范围。这帮子类人类在地铁站内秘密建造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防空洞，甚至能够摆脱城市守护者的追踪。

　　且会在日食将尽结束的最后五分钟内，当大数守护者从黑暗显现之时，引爆炸弹，一网打尽。

　　他们这些普通人在两方博弈中，看似在整个事件中并不占优势。

　　实际上，光从人数比就能发现，即使有木仓，在上一次日食中，类人类的死亡率高出了不止几个百分点。

　　何允猜测，一方面他们可能在那时候会被制约住行动力。

　　另一方面对于守护者来说，也对制裁对象选有优先级。

　　所以这段极限时间将会成为他的保险栓。

　　何允在一步步地往下踏，心中默数着秒数。

　　这一站的结构并不复杂，他的脚步还留有回声。

　　威廉在何允背后将站口的铁门拉上。地铁的灯还未完全熄灭。

　　他跳下站台，临近轨道俯下身。

　　这种跳轨的感觉异常的刺激，入站口黑黝黝的，明知道列车驶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曾听人说过如果你有轻生的念头，可以选择卧轨。

　　大部分人都会在自杀时后悔，而比起跳楼割腕等一系列不可逆的行为。卧躺在轨道上令你有机会听到远远而来的火车，一点点感受死亡的光临。

　　纵使后悔了，起身的动作也相较容易。

　　何允拿起小刀在轨道上轻敲了几下，起身走到一头再敲几下，换到另一头去重复动作。

　　他在辨别音调，螺栓松动会改变物体细微处的结构，发出的音色也会有所不同。

　　类人类在此处改建，必然会造成铁轨的偏离。

　　灯已全数熄灭，一声洪亮的口哨声在上方响起，这声信号表示威廉已经重开了铁门。

　　何允起步往着刚才确认过的方向奔去，他脚下踩着的轨道在此时不停地纠正前进的方向，比在平地容易上许多。

　　这条路比预期中的还要长，日食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他摸索到了一节被阻截在路中的地铁车厢。

　　何允爬上后车尾的小台阶，拿出在棉质商品店顺走的曲别针与火柴。

　　他猜对了，日食的影响仅限于人为电磁力，明火等自然能量体并不受损。

　　要不是时间紧急，他非得寻个火炬上路。

　　以最快的速度开了车门锁后，被引来的守护者就好比走夜路时的车头灯自后头慢慢逼近。

　　何允冲着车厢内吹了声口哨，车厢内坐着两名持木仓的暴徒。

　　显而易见的，他们的行动速度至少迟缓了一倍速。在何允眼中犹如慢动作回放，两木仓干脆地崩了把守的俩人后，他拾起其中一个人的面巾蒙在脸上。

　　车厢正中心的地板上，是一个逃生通道，与一些开在公寓阳台外的防火楼梯雷同。

　　他拧开铁门的把手，万幸这里并没有上锁，掠过了楼梯，直接往下跳了下去。

　　洞道深度不出三米，落地的时候有些颠簸，但问题不大。

　　类人类的视线在此同样收到了阻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跳下来的不是守在外面的同伴，还开口呵道：“还有两分钟才开始引爆，你怎么提前下来了！”

　　现在开口的唯一作用，就是将自身的位置暴露给了何允。回应他的是何允侧手的一木仓。

　　这一声突兀的声响届时将整个局面拉至最高点。

　　类人类们各自警戒了起来，却没有太大的成效，他们或许是以为出了叛徒，没意识到有外人的介入。

　　何允借着暴徒们凌乱的脚步声，挪动至屋内的一角。暴徒发出难听地叫嚷声，还没争执起来，从上方就掉落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灯泡守护者。

　　偶尔有几击刀面会冲着何允而来，他尽量躲避着。不过守护着的攻击重心毫无疑问地放在了类人类身上，动作利索地如同收割韭菜。

　　何允也在其中混淆视听，尽量多击毙几个类人类，心里还在默默数着秒。

　　10。。。7。。5.。。3。。。1。

　　日食一过，守护者顷刻消匿。室内瞬间恢复了电量。何允半跪在地上，抬手冲着还站着的类人类们连发数木仓。

　　类人类还懵着，计划没能实施，还被守护者端了老巢。他们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转身继续动作，随即便听到一击破空声从后袭来。

　　而他也被人拉了一把，声旁的人向着他身后开了一木仓。

　　是威廉下来支援了。尽管避开了要害，那一木仓也让何允侧腹开了个口。

　　他捂住伤口，侧靠下身来，倒是一瞬间觉得自己染上了几分英雄主义色彩。

　　剩余两人也被威廉清理掉了。几名学生在之后，也自天井逃生梯上爬了进来。

　　紧绷了三天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无力感瞬间袭上身。

　　还不等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女学生B突然惊呼出声。

　　女学生A不知从谁身上捡下了一把木仓，在女学生B的呼喊声中将它举起对准众人。

　　木仓显然已是上了膛的，估计是在昨日看何允给男同学示范步骤的时候记下来的。

　　男同学注意到了女学生A的动作后，不动声色地换到女学生B前方。

　　而女学生A晦涩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嫉妒。

　　学生A举着木仓慢慢后退至爆炸的控制按钮处，将遥控拿起，缓缓开口：“你们阻止了他们，我们也都会死的吧。不到三百人以下，这一切都不会结束，我这是在救你们。”

　　“我们这样子不好吗？我们现在可是都在防空洞内，我们不会受伤的，只要按下这个按钮，这一切也都会结束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女学生A整个人都处在一个相对癫狂的状态。

　　何允因腹上的伤，刚又超负荷导致掌心的伤疤再一次裂开。

　　他本来也不是嘴炮型选手，只能冲着威廉使眼色。

　　威廉的木仓是刚捡来的，以为结束了也没补上弹，用来示威做做样子倒也还行。才将手伸入口袋口，就被女学生A呵退。

　　“你们。。你们都举起手来，不然我就要开木仓了。”女学生A也保持在高度紧张中，但她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众人动作时，只听砰得一声。一颗子弹正中左臂，学生A被冲击跌倒，遥控滑出手心，掉落在地。开木仓的是男同学。

　　何允纳闷这些学生还真是不声不响地。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你应该感谢我，凭什么！”

　　男同学距离学生A最近，正要跨步去夺下遥控装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意志太强，被纱布裹好缝合的左手自己崩裂开来。

　　整只手如同爬虫一般，靠着手指飞速移动至按键前，按下了那个按钮。

　　“轰隆——！！”他们所在的位置也在剧烈震动。

　　沉闷的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能感觉其中炽热的浪花，压抑且又悠长。隐约出现的凄厉的尖叫声像错觉散落成碎片。

　　几人沉默着，这一过程不知持续多久。爆炸停歇后，他们也是相顾无言，没有多话。

　　何允看都没多看一眼，捂着腹部率先出了防空洞。

　　这一区域的确是专门设计好的，沿路没有一丝崩塌的迹象，他们很顺利地走出了地铁口。

　　而外面的场景是不出所料的残垣断壁，废墟倒伏在尘土之中，将文明覆灭于废土。地上时不时会出现些闪亮的晶体，是由瞬间高温下的窗户外墙所结成的的多节片状玻璃石。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是电视塔仍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它该在的地方。

　　上头的几次显示地是168/300。如今城内善有168名幸存者。

　　众人都在等着，等着某件甚至能被称为奇异点的存在发生。

　　或许他们能够回家，或许他们能记起自己是谁，或者这一切的一切的的确确结束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此处，这座城在最一开始就并没有颁发任何规定，不停发生意外与那一线希望的记数，让人自顾自地认为自己摸索出了规则。

　　这与何允最初的猜测相同，如果规则真的如此简单，只是让人自相残杀，并没有必要设立这么多条暗线。

　　他以为能在类人类的集中中心找到线索，但看过一圈后也有些不尽人意。

　　偷偷转身望去的女学生B看见拿着自己左手的女学生A也从地下走了出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摇着头，失魂落魄往外奔去，不见了踪影。

　　在残破的建筑中找了个勉强能呆的，翻出了屋中的烈酒，何允指挥着威廉将子弹挑出他的身体。威廉第一次干这种事，何允还没叫唤出声呢，他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处理完伤口后，撤下布条将就着包扎了起来。

　　他们实在过于疲惫了，随便找了个能遮光的地方就席地歇息下来了。

　　想着即使有什么事了，也到了明日再说。

　　威廉也顺口问了句男同学的名字。何允也是现在才知道男生叫夏联桢。

　　*
　　到了第四日的上午，几人还在想办法解决吃食。天却在临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开始暗了下来。

　　与日食的黑暗不同，这是最正常不过的星空。还存活在市内的人没有一个怀疑这会是另一场浩劫。

　　天边凝聚其淡淡的烟霭，久久不动。

　　像一幅正在拉开帐幕，不断变化，呈现出带状、弧状、幕状。。。极光神秘的色彩带来在末日才有幸所见识到的最瑰丽的景色。

　　在那绸缎与天的交接处，行驶而来一艘船。

　　城市中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像电视塔靠拢。

　　在船上下来了是一位头戴威尼斯面具的人。他对众人开口道：“恭喜各位通过海选，成功完成了存活三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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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守护者会在每次日食出现。
如果白天犯过了罪，就会受到守护着的攻击。
暴徒/类人类 也等于犯罪者。在守护者的制裁名单里有优先级。
何允因为在棉质用品的仓库杀了人，他在这第三次的日食也会被清算。
他利用自己把守护者引到了类人类的大本营。
女学生A在第二章开头拿和他一起的男生挡刀。
但他们在失去记忆前其实是情侣。
所以后来女学生A看到男同学特别照顾女学生B就心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