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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去找乔瑟琳的路上我头大得很。
      钢笔,当然了,虽然可能只有签字时才会用到,但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作为礼物送给潘德小姐的呢?问题在于,我说我下次见面就把礼物给她,她应该会参加周三或周四的会议,我得怎么样才能把消息递到凯文那里?
      远远地就看见乔瑟琳在走廊尽头等着了,我快走几步过去。
      对我来说,乔瑟琳要比大老板可怕得多。我不是在暗示她外形令人生畏:实际上她常常作为公司的门面出现。我主要是指一种感觉——我老是觉得一旦得罪了她,不管是谁,那个人肯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瑟琳问:“有人看见你过来吗?”
      我摇摇头:“BCG的人直接回二十层了。”
      乔瑟琳应了一声,抿着唇叹了口气。我正云里雾里呢,忽然听见她又问:“你刚刚惊讶吗?”
      “你是说,关于桑妮亚的发言?”
      “关于她没有直接说破,”乔瑟琳说,“他们想做的优化方案具体是什么。”
      “噢……”我缓过劲来,之前乔瑟琳一直在给BCG的人递话让他们说呢。
      “你怎么想?”
      “有可能是他们也不确定要那么做?毕竟这个问题也不是非要靠,呃,变动框架来解决。”我没敢直接用“拆公司”这一类词。
      乔瑟琳带着非常慈祥的神情望着我:“你真是个小女孩。”
      哈?
      要是其他人我就直接去HR那儿投诉了,但乔瑟琳毕竟是乔瑟琳,尽管她可能只大了我五六岁,如有需要,我还是只能做个她口中的小女孩。
      乔瑟琳说:“弄明白她想要什么。”
      “好的。”我试探着问,“然后向你报告,对吗?”
      “谁把‘这件事’交给你办的,姚?”
      “大老板。”
      “你平常汇报给谁?”
      “大老板。”我说。
      她耸了耸肩。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乔瑟琳,尽量不动声色,“鲁德拉知道吗?”
      乔瑟琳望着我。我感觉她慈祥的神情又逐渐浮现在脸上。
      我赶紧溜了。

      老大表扬了我在会上的胡说八道。我松了口气,但还是暗示说我们该在这方面适当作出一定配合——否则我压根没有瞎扯的空间。老黄此刻已经不在办公室,他真的决定每天趁午休时去健身房锻炼锻炼体能。父爱是伟大的,然而我也不知道他能伟大几天:我们实在太忙了。
      我已打定主意给安宁一个机会,她才升职,递了这张投名状上去,凯文会很赏识她——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会很赏识她。但我想把自己摘干净不太容易,如果是缓几天都好说,到时候升职调任消息正式宣布,她请我们吃饭,饭桌上糊涂两句,消息不就出去了吗?然而目前情况并不允许,我得赶紧创造个机会。
      我环顾办公室一周:鲁本丁啊鲁本丁,这简直就是咱们部门的野生桑杰,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因为我还在忙,许多事情需要沟通,小丁他们几个负责越南事务的也不敢去吃饭。我三下五除二把邮件回了,请小丁跟我一块儿吃个工作简餐,和他聊聊最近的工作情况。这事儿也拖了好一阵了,小丁对项目情况已经基本熟悉,趁着吃饭时又向我提了几处流程上的建议。
      说了两句闲话,我开始盯着手里剩余的吃食发呆。
      “怎么了?”
      “饿。”我说,虽然我刚才吃了个十二英寸的三明治,“鲁本你饿吗?”
      “不饿。我们不是在吃吗?”他努力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馋!”
      我现在怀疑他利用自己BBC的身份之便对上级进行汉语辱骂。
      当然,我很大度。我说:“最近周末都有事,没能打打牙祭。我就想吃顿米饭——要焖得好的那种,食阁的大米都跟冷掉以后被人用屁股坐过了似的。”
      他可能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米饭,然后说:“日本料理的米饭好吃。”
      我说:“可是配菜很奇怪。”
      他点头的幅度很小,可能不太认同我的观点。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家新开的浙帮菜!你想去吗?我叫上安宁他们,我们这两天就可以去吃,人多就可以点很多菜。”
      “牛车水那家?好吃吗?”
      “好吃。”他把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里,“那我们明天去?后天去?”
      “都成,定好了叫我吧。”我很期待地说。
      时间最后安排在第二天中午。我们正好没会,安宁也有空,剩下两个人在设计部门,一贯很闲,刚到点儿就身先士卒点菜去了。吃饭时安宁说了自己升职的消息,事情已经正式公布。我们约定好周末再一起吃饭庆祝,也是来这家店。
      老实说,新加坡的中餐馆在环境和味道之间只能选一样,没一个例外的。但我们这一行好像都不大会做饭,不能奢求面面俱到。
      吃完饭,我提议去乌节路买泡芙。我请了客,自己那份则打包享用——接着便说要去附近买个东西。人都到这儿了,哪有不作陪的道理,我便把泡芙交给了做设计的两个同事,让他们代为放到茶水间小冰箱里,并且特意叮嘱了,要写上我的名字。
      安宁和小丁都悄悄在那儿笑,可能以为我没看见。
      我表露出为难的样子:“要不你们也先回去?”
      “没事,今天不是特别忙。”安宁说。
      小丁当然是跟我一块儿。
      这条路上有几家日资百货大楼,其中有间卖并木钢笔的,就是我妈送我的那个牌子。那支笔确实是来自她的礼物,而且一直躺在我包里:但它只用作签字,从没当过记录用笔,除了昨天。无它,这种价格的钢笔都比较重,莳绘也不是做来供你记笔记时分心用的。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要送她钢笔。一切只是个巧合,我也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
      这种可能就属于天助我也吧。我一边隐晦地表露出犹豫一边往上走,说:“我去那儿看一下,你们随便逛逛等我一会儿吧。”
      小丁看了眼店名,冲安宁挑了挑眉毛。
      笔是比照着我的买的,工艺上跟我的有些区别——老大给的预算不够——但外表很相近。我一眼相中那支笔,很快就出来了,不过故意到了收银台时才把外包装放进包里。走出店门,我笑着说:“久等了吧。”
      小丁摇摇头:“你就去了一下下。”
      我没立即接话。北方一般不这么用叠词,陡然听着一个同事这么说还是挺那什么的,我忍了忍,说:“走呗?”
      “走吧。”安宁应声道。她一副才注意到我的样子。
      太好了,我心里松了口气,她上钩了。
      至于泡芙,最终我并没有吃。那是安宁爱吃的东西。

      我把收银小票和外包装都仔细收好,这么贵的东西,潘德小姐不收的话肯定是要尽快退回去的,我可不想就这么砸手里。大扫除是势在必行了,我要找到我的书——大学教材都非常非常贵,当然了,“钱本主义”社会,教科书连年修订,贵一点是肯定的。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有二手书这种选择,饶是搬家时困难一点儿,当年那些教科书也都因为其昂贵的价格被我一路带到波士顿,继而又漂流至新加坡。
      我那时是个刚毕业的本科生,有天真的一面。我真的以为自己闲下来可能会翻看。
      在当中找到张作业纸并不难。我刻意忽略了因为工程量太大而被搁置在次卧的那些箱子,装作客厅已然收拾一新。拿作业纸的空白面作为外包装,我把价值与我的冰箱相当的钢笔裹了进去,两头堵死,缠了根绳子。接着是真正的包装:我把它放进了个环保纸做的食物打包袋。
      我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不知为什么有点兴奋。
      这就是作弊的快乐吗?
      今天的安宁让我感觉非常陌生。人有时对事物变迁很敏感,对人则不然。在我印象当中,安宁还是最开始那个小孩儿。当然这种印象很可笑,纯粹是无视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我与十年前也不会是同一个我了。
      潘德小姐十年前是什么样?我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脑袋,可下一秒,又没来由想起她现在的模样。她会收这个礼物吗?如果是和我一块儿吃意面、送口罩给我的潘德小姐,也许很容易就收下了——但平常在公司的她又会怎么样?她的转变与一动一静都浑然天成,自然得让人感觉不到她在掌控一切。而她的掌控是确凿无疑的,有了昨天碰头会的体验,我对此已十分确信。
      潘德小姐不会超过三十二岁。富裕的资源可以让项目经理变成合伙人,但无法直接把人从小朋友变成项目经理。她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已至深夜,圣保罗的消息如洪水般涌进我的邮箱,提示音响个没完。我置若罔闻,盯着放在沙发上的食物打包袋发了会儿呆。
      她会喜欢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姚欣赏她的精美包装时。
    姚:完美。不愧是我。
    姚:我为什么这么优秀?
    -
    不久后,另一边则是……
    Sonia: Intere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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