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好追》林缠棉

9、第9章

　　“一个度假村的广告标语，已经两天了，还没想出来。”

　　会议室里。

　　叶征正襟危坐在桌前，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一手翻看文件，一手拿着钢笔轻轻敲击桌面。
　　其他人各个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最后一页纸看完，他重重叹了口气，将纸推了出去：“这就是你们交上来的东西，是你们的水平就这样，还是你们以为我的水平就是这样了？”

　　叶征的话掷地有声，他的子公司才刚刚起步一年，很多事叶征都不放心，他亲力亲为，每一个细微的环节都有他的身影。

　　这个度假村是他大胆开发的项目，万事俱备，却不曾想卡在了一句广告语上。

　　每个人想出来的，都不合他意。

　　坐在一旁的赵黎不安地开口。
　　“叶总，我这……还有一个广告词，您再看看？”

　　说完，把庄溪贝一早交给她的文件放到叶征眼前：“这是今天新来报道的员工想出来的。”

　　赵黎强行保持声线稳定，虽然她对于这个没有报任何期待，但此时此刻老板正在气头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拿个劣质品总比两手空空要好。

　　趁着叶征发火前，她赶紧重复了一遍庄溪贝的创意理念。

　　叶征静静听她说着，又盯着这十六个字看了好几遍，手指摩挲着纸张一角。

　　片刻后，眉头舒展开来，抬了下眼眉点点头：“行。”
　　说完又问赵黎：“新来的？”

　　“是。”赵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些：“实习生。”

　　“直接转正吧。”叶征站起身，理了下西装，临走前丢下一句：“比你们这些自诩专业的强百倍。”

　　--

　　坐在他宽敞的办公室，庄溪贝脑海里再次闪过刚才叶征阴沉的脸。

　　她从前也见过叶征大发雷霆的样子，比今天更严重。

　　高二开学第一天，司颜笑嘻嘻地扔给庄溪贝一本作业。
　　庄溪贝拿起一看，叶征的名字写在右下角。

　　她垂下眼，面色很不自然：“给我这个干嘛？”

　　司颜说：“放你那藏一下，我偷着拿的，逗逗叶少爷。”

　　正说着，叶征从门口走进来，刚开学大家免不了前后座问问假期去哪里玩了，教室里闹哄哄一片，唯有叶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他不说话，也不笑，他在那里好像只是和大家处在平行世界，悲喜却并不相通的人。

　　司颜紧蹙着眉头望过去，见叶征还没发现便拍了拍手，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她举起手里的那本寒假作业，大声问：“有谁丢了数学练习册？”

　　众人翻了下自己书包，都说没丢。
　　只有叶征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对司颜的话闻所未闻。

　　“叶征！”司颜叫他：“该不会是你的吧？”

　　他闻言，这才看过去，找了下自己的抽屉，才点点头：“我的。”

　　司颜摆起了谱：“过来取！”

　　叶征明显犹豫一下，眼睛错开司颜看向她身旁的庄溪贝，随后垂下眼：“给我。”

　　“都说了叫你过来。”

　　谁也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叶征突然暴怒：“我叫你给我！”

　　司颜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而已，被他这么一吼感觉失了颜面，也生气了。
　　“给你就给你！”她直接将练习册甩了过去，却不曾想力气过大，直接甩到了窗外。

　　当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而他们的教室在五楼。

　　叶征如一道闪电般冲出去，迅捷的动作差点将课桌推倒。

　　离窗户近的同学都一窝蜂涌过去，司颜翻了个白眼：“凶什么！真玩不起！”

　　她没注意到的是，旁边的庄溪贝垂着眼睛，双手在课桌下紧紧交握在一起，攥的骨节泛白。

　　二十分钟后，叶征回来了。

　　全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他眼中毫无光泽，如落汤鸡一般将练习册砸到司颜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溪贝也因这一声吓得一颤，水渍溅到脸上。

　　她知道叶征暴怒的原因，是因为上个星期，她才在告诉叶征，叫他离她远一些。

　　粘腻的盛夏夜晚。

　　少年叶征将手背在身后，靠在路灯下偏着头：“昨天怎么没来？”

　　“我作业没写完。”

　　“呵！”他嗤笑一声：“那么笨啊你。”
　　说着他终于将手伸到她面前：“给你蛋糕，多吃点补补脑子。”
　　还特意强调了一遍：“菠萝味的。”

　　看着他手里精致的小蛋糕，她下巴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要。”

　　叶征微微挑起眉梢，刚毅的脸上透露着疑惑，他低头看她，又故作淡漠：“反正也是也是剩下的，你不要我就扔了！”

　　庄溪贝转头就走。

　　“哎！”叶征突然平地一声吼，无限回音打在墙壁上。
　　脚步声接近，他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谁欺负你了吗？”

　　被他的影子笼罩着，庄溪贝攥紧拳头又放开，慢慢转过身看着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她一字一句对叶征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还要我说几次？”她神情晦暗，眼神都透露着不耐烦：“我真的很不喜欢和你讲话，很不喜欢和你有任何交集，凭什么你过生日我一定要过去，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讨厌。”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少年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黯然，接着，面如土灰。
　　从前，她只是在词典里见过这个成语。
　　那天，她亲眼验证了。

　　他的脸毫无血色，毫无。

　　……

　　办公室门骤然打开，叶征大步走进：“等久了吧？”

　　曾经翩翩少年如今已成为职场男人，轻而易举带她回到现实。

　　庄溪贝回过神，露出灿烂地笑：“没有呀。”

　　说完，赶紧把饭菜拿出来，餐盒铺在桌上，她一边开盖子一边给他报菜名：“这是西芹炒腰果，这是红烧小丸子，这是蛋饺，这是芝士焗南瓜。”

　　最后一个餐盒打开前，她看向叶征：“这道菜是我新学的，菠萝咕咾肉。”

　　这道菜色泽鲜艳，黄色的菠萝块点缀在上面，看上去酸甜又不咸腻。

　　庄溪贝虽然嘴上谦卑，实则心里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本金牌编剧一口气给你做了这么多的菜，你看看你多有福气呀。
　　还不领旨谢恩？

　　可叶征仅仅淡淡地瞧了一眼，点点头：“吃吧。”

　　庄溪贝：“……”

　　好像一盆凉水直接浇在脑袋上。

　　没礼貌。
　　小气！连个感谢的眼神都不给的？

　　一顿饭下来，叶征的话少之又少，庄溪贝以为是和工作繁忙有关，也就没再敢出声吵他。

　　只是她很奇怪，那道菠萝咕咾肉，叶征一口也没吃。

　　看来是不喜欢吃甜的吧。
　　下次不做了。
　　酸也不吃，甜也不吃，可怜她切菠萝切的手指头疼。

　　叶征吃完就坐到办公桌前，马上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传出。

　　庄溪贝一个人默默收拾好后，扫了眼他的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小型会客厅和几盆绿植以外，没什么显眼的摆设。
　　老陈说过这里有张床，她怎么没发现。

　　收拾好后，她又泡了杯咖啡端到他桌前：“工作太累了吧，适当休息一下，你这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我不累。”叶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敲击键盘。

　　庄溪贝眯着眼睛看，他似乎是在打什么策划案，大大小小的表格掺杂着复杂的曲线图，看得头都晕了。

　　眼珠一转，她后退两步，手掌轻轻爬上他的肩膀。
　　刚捏了一下，叶征忽然一个转身，带着滑轮的椅子在地毯上摩擦出声音。

　　“你做什么？”

　　庄溪贝也被他这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保持职业素养，甜甜地笑道：“帮你捏捏肩膀呀。”

　　话音一落，叶征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奥，原来霸总突然被捏肩膀是这样的反应啊，庄溪贝默默记下了。

　　叶征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想措辞，随后又将座椅扶正，眼睛盯着电脑，面色重新恢复淡然。
　　“你都收拾好了吧？”

　　“嗯。”

　　话音刚落，叶征迅速赶客：“那出去吧。”

　　庄溪贝：“……”

　　都不给人家捶腿的机会！
　　行，今天的实践计划算是跪了。
　　本金牌编剧先行离开，工具人下集债见！

　　“那我就先走啦，你注意不要用眼疲劳哦！”她软软地说完，轻轻把门带上。

　　门关上的同时，叶征手上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装有空调的办公室里突然好热，他松了松领带。

　　---

　　庄溪贝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便被赵黎叫过去。

　　赵黎兴奋地告诉她：“你的广告词大领导决定采用了，而且我还为你争取了一个直接转正的机会。”

　　转不转正的庄溪贝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位大领导，究竟有多大。

　　“赵经理，是哪位大领导采用了我的创意啊？”

　　“是叶总。”

　　猜想被证实的一瞬间，内心的雀跃从眼睛里冒出来。

　　不错不错。
　　要不说你是领导呢，你可太有眼光了！

　　赵黎见她这样子，又板起脸说：“一次成功不代表每次都会成功，不要太过于自负，以后继续努力。”

　　庄溪贝立马收敛表情，温柔地点头：“我知道了，经理。”

　　下午，她就拿到正式员工的工作牌。
　　庄溪贝笑着耸了下肩，指尖轻轻点了下工作牌里的照片。
　　不错不错，笑的这么漂亮，果然是我！

　　软萌可爱的职场新人与霸道总裁的戏码正式开始啦。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得抓紧机会，争取最大程度擦出火花。

　　欢喜劲儿还没到三秒，她就瞧见目标霸总出现，修长的身材，一手插进口袋目不斜视从大门走出去。

　　庄溪贝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选角色的眼光太妙了，叶征简直就是完美人设。

　　连对给他开门的保安点头的姿态都那么有型！

　　--

　　其实自从午饭过后，叶征的心就乱了。

　　眼睛盯着电脑不出五分钟就会分神，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眼前重叠，每个偏旁部首都在跳舞。

　　助理送过来的文件看了十分钟愣是没看出是什么意思，拿起笔来找签字的地方找了半天签到了乙方那一栏。

　　好像有颗石子掉入了他心中的湖泊，涟漪一圈一圈泛起，平白惊扰了他沉睡的生活。

　　他破天荒决定给自己放半天假。
　　回到芳华苑。

　　本以为庄溪贝此时已经回到家了，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叶征坐在客厅许久，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他以为是晚归又没带钥匙的庄溪贝，一打开门却是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见到他明显也是一怔，眼神往里探，问：“早上那小姑娘在吗？”

　　叶征紧锁着眉头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故意挡住他的视线，语气不算友好：“你是谁？”

　　男人笑道：“我是楼上的，是这样，昨天那姑娘说要送盆风信子花给我女儿，结果有事耽误了，今天我女儿没见花，哭了一个上午，我实在是哄不好，所以硬着头皮来要了。”

　　叶征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那你等等。”
　　说完关上门。

　　他来到庄溪贝的房间。
　　已经开了花的风信子就放在她桌上，看来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叶征走过去刚拿起，视线突然落在最上面那张纸上。

　　他把那张纸拿起来，看到纸上龙飞凤舞的十六个大字后，若有所思了一阵，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