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只想吃香喝辣》启酒

3、“洗礼”

　　成青庚掀起车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嘴角上扬。

　　“殿下真要帮这个忙？”车外的侍卫问道。

　　“帮，”成青庚放下车帘，“为何不帮？”

　　“可是……和王真的会不要和林府的亲事么？”

　　“三哥那人啊，你不了解么？”成青庚撑着窗子抵着下巴道，“十四岁起就对他梦里梦见的那个女子一往情深，这都五六年要过去了，每每陛下要赐婚，他都推掉了。我哥他，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不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三哥能为了一个梦里的女人痴迷到如此地步的。照现在这幅架势来看，三哥要是没寻到那个女人，怕是这辈子都不准备成婚了。

　　“三哥是个聪明人，唯独在感情上糊涂了些。”成青庚感慨道。

　　不料侍卫去笑道：“殿下还说呢，我瞧殿下对林三小姐也是上心得很。”

　　成青庚听了不恼反笑：“这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和他不同。”

　　他三哥那是从未见过那女子，却深深着了迷。和王梦里的那个女子，究竟存不存活于这世间，都尚是未知数。

　　昨天一见，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都是菊花从里伸出的一双玉手，令他不由心生向往。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便起床一股子画了好些她的画像心里才舒畅。

　　“殿下，我们现在回府吗？”

　　“回府干嘛？刚不是答应了帮人办事吗？进宫。”成青庚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道。

　　“是。”

　　快马加鞭，长街之上，马车不消一会儿便消失了。

　　林府后院里，林卉卉兴师动众将府中三个姨奶奶都叫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林尤琏的亲生母亲二姨娘。她头戴菊花身着粉衣，浑似个唱戏的，身影瘦小仿佛弱不禁风。

　　但她眼神凌厉得很，像是鹰寻到了猎物似的眼神。

　　在林尤殷没进京前，她女儿林尤琏几乎享尽了嫡女的尊容，而林尤殷一回来，就好像在宣告全世界她和她女儿，不过是庶出罢了。

　　“殷殷，姨娘们听了卉儿的话过来，你不要觉得姨娘们是要针对你，”二姨娘柔柔弱弱地说，“只是你也知道你能来京中，是老爷要将你许给三殿下，这……怎么今天从四殿下马车上下来？”

　　“这要是以后你和三殿下成了婚，有人议论起来失了皇家颜面，陛下怪罪下来，那我们整个林府可都要给你陪葬！”另一个姨娘疾言厉色地说道。

　　“四姨娘看起来人很年轻，身形也娇小，不过这嗓门倒是很大。”林尤殷看上去心平气和地讽刺回去。

　　“你！”四姨娘脸涨红，气得指着林尤殷道，“这事告诉了老爷，你要被活活打死！”

　　林尤殷不以为然：“爹爹早就巴不得我从未出生过，这话我自然是信的。”

　　二姨娘上前两步拉住四姨娘的手，看上去苦口婆心地说：“殷殷啊，你不要恼，姨娘们是为你也是为了林府着想，今天这事还好只有卉儿看见了，我们尚且能压一压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下人传出去，影响很不好。”

　　“姨娘这话给殷儿扣了太大帽子，殷儿不敢认。殷儿虽然外出，但带了面罩，我朝并没有要求女子戴了面罩也不得见外男，此事本就算不得什么文章。”林尤殷说道。

　　二姨娘盯着她，眼神不善，但语气依然温温柔柔：“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今日你在这儿向我们几个姨娘认个错，以后不要随便和皇家子弟往来，姨娘们就把这事替你压下去。”

　　“压什么？我看就要闹到老爷那里去。”四姨娘恶狠狠说道。

　　不过是坐了个马车，搭了个顺风车罢了，闹出这么大一堆事，好不热闹，好没意思。林尤殷心中疲倦。

　　林卉卉站在一边，旁观一切，满脸得意忘形。

　　他们这些人都认定了三皇子已经失势，希望她早日嫁给三皇子自生自灭，如今突然发现她和四皇子有了交情，恐怕心里是嫉妒和不安交加，才生出这么些事来。

　　“姨娘们有心了，今日教导殷殷受教，有什么做错的还请姨娘们海涵。”林尤殷不卑不亢地说。

　　她只想把这事快些了解了，不想二姨娘眼神却好像更毒辣了。

　　“我们林府认错不是这么简单的，小姐要写封认错书，然后跪于我院内念上十遍，方才算认错。”二姨娘说道。

　　“姐姐，这丫头从小不在林府长大，哪懂这些规矩。不过是野鸡，差点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罢了。我看得跪一天才能让她懂规矩。”

　　林尤殷握紧拳头，抿嘴不语。

　　如果是在其他大户人家，哪有嫡女被姨娘和庶女们欺负到如此地步的？

　　“既然如此，姨娘们还是早点歇吧。殷儿是个长在江南的野丫头，不懂这些规矩也好。”说罢，林尤殷转身准备离开。

　　“去哪儿？拦住！”四姨娘见她要走，立马唤了粗使下人把她围在中间，“你要是不认错，我们就得替老爷惩罚惩罚你。”

　　林尤殷冷冷看着她，忽而笑了：“你们要怎么惩罚我？到时候陛下那边来要人，我要是受伤了，你们怎么交代？”

　　四姨娘听她这么一说，愣了愣，她显然是个没头脑的。而那二姨娘却不是好对付的主，两步走了过来，对着她说道：“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的，你已经到林府来了，林府是大家，赏罚要分明。”

　　“既然如此担心我败坏林府名声，那为何林卉卉嫁人后依然日日回到林家？这就不担心林府声名被毁？”林尤殷质问道。

　　“你……你也配跟我相提并论！”林卉卉好像被戳到了痛楚，冲过去扇了一耳光，“你个小贱人，若不是这道圣旨，你还不知道在乡下哪儿讨饭吃！”

　　“你？”林尤殷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立马抬手扇了回去，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这一巴掌下去力度不轻，留下来的痕迹要更重。

　　林卉卉整个人被扇得连退好几步才跌倒在地上。

　　这一幕令所有人愣在原地。

　　绕是二姨娘，恐怕也没想到林尤殷竟然大胆至此。

　　“还、还愣着做什么？”二姨娘慌了，忙喊道，“把这个凶残的丫头给我捆了扔柴房里去关着！没我同意谁也不准进去谁也不准出去！”

　　林尤殷摸着脸，心里委屈又激愤，她长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打过脸。气得她眼泪直打转。

　　“谁都不要过来，”她压抑着脾气和声音，说，“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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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皇宫那边，成青庚快马加鞭到了宫内，一路直奔御书房。皇宫内亦有一处菊花丛，那盛开的花海比林府更胜，据说就是皇帝去林府时，受林府启发，才命下人弄出了这一片菊花。

　　到了御书房，守在外边的大太监见到成青庚求见，摸了摸脑袋，又尖又细的声音诧异道：“今儿什么日子？怎么全来了？”

　　“公公，三哥也在里面？”

　　“可不是吗？这几天陛下正在纠结林大人之女的婚约，三殿下的性格殿下也知道，这几日天天过来，请求陛下不要赐婚呢。”

　　“如此甚好，”成青庚笑道，“小王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全公公眉开眼笑：“那两位殿下想到一块儿去了，陛下必定开心，殿下就快些进去吧。”

　　“好。”

　　成青庚料想他三哥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如今果然没猜错。三方都不愿意的婚事，断没有成的道理。想到这儿，他的步伐都更轻松了些。

　　走进御书房，和王成青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成青庚不敢注目，跪在他旁边向皇上请安：“拜见父皇。”

　　“你怎么也来了？”皇帝大病初愈，身子一时不能像从前那么健朗，但说话的声音已然中气十足，很是威严。

　　“儿臣此次前来，为的是三哥之事。”

　　成青月穿着一身白衣，本像一尊雕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和成青庚的关系很微妙，今日贸然来帮他，不可能是举手之劳。

　　“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皇帝问。

　　“陛下曾允诺寻到名医治好病的官家之女嫁于太子，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是如今三哥已经……”成青庚委婉道，“既然如此依然执意嫁于三哥，恐怕会令人议论啊。”

　　“四弟所言亦是儿臣心中之想。”成青月立马跟上道。

　　这话他已经上奏了两三天了，但或许是因为每一次赐婚他都令死不从，这些话从成青庚嘴里说出来，也许更能让父皇重新思考这些话。

　　成青庚会帮他说话倒是不出人意料，他知识不想他和户部的人扯上关系罢了。成青月看了成青庚一眼，兄弟俩对视一眼，了然地笑了。

　　“这些话和王日日都和朕说，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储君之位悬空，难道朕要食言？”皇帝站起来，走到兄弟俩面前，道，“你们兄弟俩难得同心，朕心里宽慰。”

　　“儿臣可是时时都为三哥着想的，”成青庚嬉笑道，“儿臣想，陛下可以下两道指令，一是允诺林大人之女就是未来太子妃，待父皇立了太子即日便赐婚。二是上一条允诺过于口头承诺了些，未免有人议论，先可封林大人之女为义仁郡主。”

　　“义仁郡主？”皇上眯了眯眼，“本朝建立起来有过两位义仁郡主，第一位是救太祖于水火中的陈氏，第二位是替先帝亲征北疆的王氏。”

　　“都是忠贞之士啊陛下，如今林大人万里寻名医，他也只这有唯一嫡女，封其嫡女为义仁郡主，是再妥当不过的。”成青庚道。

　　“义仁郡主的赏封下去，等于实打实的赏赐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有异议，”成青月不疾不徐地说道，“儿臣认为四弟的想法极妙，只是义仁郡主都赏封了，太子妃是否还要封，两重下来是否太重了些，陛下还请三思。”

　　成青庚面色不改道：“太子妃是父皇之前允诺的，现在封为义仁郡主，只是防着之后出万一，使太子妃变成没有白纸黑字的嘴上承诺。太子妃这一道旨是陛下之前说的，贸然收回，恐怕不好。”

　　方才还在感慨兄弟二人同心了的皇帝顿时没了那想头，现在看来，这二人依然是在各自为谋，仍未交心。

　　“罢了，两道旨意都下吧。”皇帝负手而行回到桌案旁，写下圣旨，“宁王你去传旨。”

　　“儿臣遵旨。”成青庚大喜过望。

　　成青月脸上没有过多的脸色波动：“多谢父皇一而再地成全儿臣的任性。”

　　皇帝摇了摇头：“你以为没有责罚？和王成青月，屡屡抗旨以下犯上，闭关府中一月好好给朕闭门思过。”

　　“是，儿臣接旨。”

　　“行了，都起来吧，跪着不累？”

　　“谢父皇恩典。”

　　“话说，儿臣很想知道，三哥的梦中情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竟然让三哥魂牵梦萦至今？”成青庚笑道。

　　皇帝也笑了，说：“朕也是这么想。青月，你们俩丹青都是名师教导，不如今日画出来。”

　　成青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道：“这恐怕有些不妥。”

　　“如何不好？不传阅出去，就父子间看看罢了。不会影响女子清誉。”皇帝见此不由觉得好笑。

　　他这个老三，琴棋书画骑射都不在话下，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唯独在情上犯糊涂。他梦中那女人都不见的存在这世上，他就担心画出来影响女子清誉。

　　成青庚解决了心头一桩事，亦是笑道：“是啊，三哥画出来，以后帮三哥找嫂子，臣弟就按画上的模样描述。”

　　“那儿臣就随便画以下。”

　　因为退婚一事，他已经惹怒了父皇，自知此事不能再不能推脱，只好命人奉上纸墨着笔落画。

　　他和成青庚两人丹青都拜师于名家，水平不分上下。只是成青庚喜欢写意，他更喜欢写实，加之常常梦到缘故，他私底下画过无数张那人的画像。

　　对她的脸她的轮廓，已经非常熟悉，成青月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

　　成青庚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托着腮，像极了寻常人家里捣乱的弟弟。可是这越看他心里却越觉得不对劲，呼吸都渐渐沉重了起来。

　　他三哥这笔，每多一分细节……他就越觉得这人像……

　　那时在一品居，他扶住差点摔倒的林尤殷时，面罩被风吹起，他俩那时靠的那么近，他再想避嫌，也躲不了了。

　　“哥，你这画里的人真是你梦里的人么？你确定不是你无意间见过的什么人的映射？”成青庚压住心里的慌乱，假装镇静问。

　　成青月道：“是啊，在凡俗里我从未见过她。”

　　“若是见过，应该早就是你的皇嫂了。”皇帝略带不满，戏谑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