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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街角空巷里,一扇厚重的木门吱扭一声开了个极小的缝,风卷着枯黄的树叶穿过木门进到光线昏暗的店铺里。
      四周角落放着几个深色的烛台,烛火跳动,明灭间像是藏了许多阴晦的东西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远处错落着高大的架子,隐约间能看见上面列满了薄厚不一的书。

      树叶进来的瞬间,木门在身后关严。

      门的正对面,一人垂着头,面容藏在如墨般的长发里,怀里抱着一只漆黑的猫咪,似是要与他合为一体,对面门上铃铛响个不停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关注。

      直到一个泛着青色的手伸过来,将一个漆黑的本子放到面前的桌上,那人才微微抬头。

      顺着青色的手向上看是一件不合季节的棉衣,裸露在外面脖颈与双手一个颜色,靠右侧的边缘有几块颜色极深的瘢痕。
      他面容有些憔悴,眼里精光与茫然交替,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像个鬼魅。

      他就是个久久没有寻到归途的魂。

      “九爷。”鬼魂开口,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的声音需要仔细辨别看能听出内容。

      桌子对面的人抬起头,半张脸藏在阴暗里,露出来的皮肤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倒是比对面的鬼还要阴沉几分。
      他没出声,对面的鬼魂开口道:“九爷,世道不太平了。”

      九爷抚摸着猫的毛发,依旧没有应话。

      鬼眼睛又是一阵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拍了拍放在桌子上书:“我知自己罪孽深重,一辈子没做什么好事,所以偷了别人的功德想送自己去一个好来世,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踏入轮回,就已经遭受到了报应,果然无论什么歪门邪道最终都要遭遇天道。”

      “九爷,有人托我来提醒你一句。”鬼向前倾着身子,青紫的脸上尸瘢越来越多,“那个人已经不甘于偷因果了,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跳出生死,停留在人间的方法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明明门窗已经关严,屋内却又吹起了一阵凉风,那片蜷在地上的树叶打着旋飞了起来,而后慢悠悠的落下,正巧落在桌子中央那本黑色的书上。
      然而二者方一触碰,一道泛着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连带着另一侧的魂也跟着烧了起来。

      大火加身,鬼魂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在身体彻底消失在火里的前一刻,他道:“所以九爷,有人要来扒你的皮了,就像当初你对上一任那样。”

      魂和书随着最后一点火光彻底消失,桌子上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黑猫乖巧地趴在九爷怀里,侧着头在手上蹭了蹭,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门上响动不停的铃铛也消停了。

      九爷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重新有了动作。
      他拍了拍猫背道:“去吧,到时候了。”

      黑猫从九爷身上跳下来,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而后回头看了一眼便向着木门走去。
      奇怪的是,无论猫推门出走,还是待门重新关严,上面挂着的铃铛都没有再发出一丁点声响,好似突然坏了一般。

      -

      黑漆漆的乌云在津淮市的上空压了一整天,临下班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街头巷尾的怒骂声不压在雨声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尾音和一个耳熟能详的感叹词。
      公交车上落汤鸡抖着身上的雨水抱怨天气预报的不准时,这种鬼天气除了偶尔有人奔跑以外,几乎没什么人还有闲心闲逛。

      台絮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上,雨水冲刷着窗户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模糊了的灯光。

      今天是他毕业以后第十八次面试,不但被拒了个彻底,刚出写字楼,瓢泼大雨将他淋了个透,头上伴随着轰鸣的雷声。
      好在上车后恰巧一人起身离开,他在下脚都没地方的公交车上捞到了一个座位,总算是在倒霉透顶的一天里给他一丝安慰?

      双人座的另一个人显然比他好很多,虽然头发和衣服同样有着水汽,却还能保持着原有的矜持,至少看上去不像他一个,典型的失败者。
      台絮又往窗边缩了缩,他今天已经很倒霉了,不想再触霉头惹什么事,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一觉,然后,去TM的工作!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信号灯前面,台絮正出神的看着窗外,不留神一头撞到前座靠背上。他捂着被撞疼的脑门,抬起头时发现一车人东倒西歪。车里地面本来就因为沾了雨水有些滑,谁也没有在急刹车里站稳脚,坐着的人还能好些,站着的全都歪歪扭扭叠在一起。

      这个信号灯有些长,等了好一会儿车子都没有发动,他看着窗外,晃神间瞧见一个不同于他人的黑色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水坑里。

      那人步子很慢,没有打伞,距离公交车不远却看不清容貌,连灯光都没有照亮一丝一毫,像极了——从地上立起来的影子。

      台絮刚刚有点涣散的精神突然一个激灵,揉了揉眼再看过去时只有一个小姑娘站在路口左顾右盼。
      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异样,他那刻跳起来的心又回到肚子里,暗自嘀咕自己被打击的太过,精神出现问题。

      他叹着气抓抓脑袋,哗啦啦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这才发现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张纸,上面横七竖八多了几道水痕,是刚刚蹭头发沾上的。

      他有些懵,不记得什么时候拿了这么个东西,看起来像是宣传单,随意的瞄了一眼,越看越懵。
      他惊讶地看了一圈,旁边姑且称为同桌的那个人还在尽量往外靠,一副嫌弃他的样子,其他人伸着脖子想去看看信号灯什么时候变绿,完全不似能给他塞东西。

      他再次低头,仔仔细细将纸上的字看了一遍,似是要在几行字上看出个花来,然而无论是开头还是结尾,无疑不是给他的一封信,更确切的是个通知。

      台絮先生您好,本站已接到您的简历,并通知您请于明日8点至卞城区西岗路404号报到。另:请携带身份证和两张一寸免冠照片。

      没有署名,没有公章,玩笑似的一个通知,要不是这趟公交车不是他常坐的那辆,车上确定没有熟人,这天也不会有什么整蛊节目,他都快怀疑是不是有人搞他。

      纸就是普通的纸,街边打印店几毛钱一张,随便一个地方就能搞出个这么个东西,实在没什么留意的价值,说不准就是什么人随手塞的,明天看那个傻逼会真的跑过去。

      台絮原本是想揉成球后揣兜里,等下车随便找个垃圾桶扔到可回收里,手已经攥上去却反悔,好好折成一个小方形好好揣在兜里。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这一路没再出现什么意外,台絮进家门后将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冲了个热水澡后死狗一样躺在床上,被子搭了个边就睡了过去。

      今天其实说不上多累,他下午才出门去面试。
      身体疲惫是小,心理倒是累个半死,这段时间每天都被找工作这件事情压的透不过气,一场雨像是将他最后一点坚持冲个一干二净,倒是让他放下包袱睡个死。

      这一觉他睡得很快,沾枕头就着。

      意识刚沉进黑暗便陷进另外一个场景,梦里他又回到今天坐的那辆公交车上,身上湿漉漉地靠着玻璃。
      他知道自己身处梦中,却想不明白怎么会梦到公交车,周围每一个人脸都清晰地展现在面前,跟寻常梦里模糊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摸不到门路,只当今天太倒霉,除了那场糟糕的面试就只剩一个载他回家的公交车印象深刻。
      思及此没再多想,像之前一样头靠在玻璃上。

      脑袋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出现在余光里。
      台絮头没动,转着眼睛看向窗外,赫然发现一个黑漆漆的脸紧贴着窗户。

      那张脸看不清五官,又好像五官被强行抹平,隔着玻璃跟他紧紧靠在一起。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活力,他僵着脖子想要远离却怎么也动不了,而那张脸正一点一点融进玻璃,冰凉黏腻地跟他紧紧贴在一起。

      熟悉的音调在耳边乍起,他猛地坐起,此时天光大亮,他好好的在自家床上,先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他抹了把脸结果摸了一手冷汗,爬向床去找救了他一命的手机。

      出租屋不大,很快便发现手机被他昨天晚上跟着衣服一起塞到了洗衣机里,还好昨天懒,没有将它们一起洗了。

      掏出手机的同时带出了一张软趴趴的纸,是昨天随手塞进兜里,被潮湿的衣服浸了一夜,上面的字有些云开,看起来更加滑稽。

      台絮扯了扯嘴角,愈发觉得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手机铃声在断开后一秒再次响起,上面是陌生的电话号。
      他最近对陌生电话有些过敏,大多是通知他去面试然后再也无缘联系的HR们。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喂?”

      “你们赶紧的,都几点了还在磨磨蹭蹭,再过一会儿……诶?喂?”说话的是个男人,听起来脾气不太好,电话接通后将炮火调转方向,改对电话这头的人吼道,“搞什么现在才接电话,今天你不用过来报到了,直接去现场吧,在……”

      “等等。”台絮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打错了吧?”

      “打什么错,怎么一个个废话都这么多,你不是台絮?”

      台絮有点懵,点点头,又想起他们是在电话沟通,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赶忙接了一句“嗯”,等他再想问什么的时候,对面倒豆子似的将他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那不就得了,赶紧到卞城区石台子,没车自己打车,记得拿□□报销。”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眼看着对面就要挂掉电话,台絮张着嘴一副有话没处问的样子,对面这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录取通知带着,一天天的我TM就是个保姆。”

      对方嘟嘟囔囔的挂了电话,台絮捏手机出神,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捅了连环诈骗窝。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石台子一处老街巷里,脑子里就剩两个字——疯了。

      脚下街道是那种老式的青石板路,周围的白墙根上贴着墨绿色的苔藓,墙面凹凸不平的地方落了一层灰,即便被雨水冲了一晚上都没有洗干净,想来是陈年旧灰。
      卞城区位于淮津市西边,距离市中心不算偏远,一脚踏入卞城区就好似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古老的街道连通着过去和现在。

      市政想将这边规划成景点旅游区,开发项目尚未正式开始,这里还算冷清,只有一些当地人大清早跑到巷子外买热腾腾的早点。

      这个地方台絮不常来,他总觉得这种老地方跟他相克,每次路过浑身都舒服。

      电话那头没说在石台子什么地方,他下车捏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骗子”回个电话,恍神间,一个黑色身影从面前一晃而过,闪进面前的巷子里。

      一个小小的爪印留在泛白的石板上——那是只通体漆黑的猫。

      台絮的直觉告诉他电话里所说的就是猫去的地方。这个想法出现的突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虽不懂为什么他还是跟着到了巷子口。

      一脚踏进巷子,一股恶臭猛地扑了过来,冲得他刚刚向前迈的脚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后落到了身后。
      臭味怪异地困在巷子中未曾泄露出分毫,他捂着鼻子举目望去,空空的街道被阳光照射得发着白光,哪里都没有猫的影子。

      可能眼花?

      台絮犹豫着想要退出巷子,下意识向后倒了一步,腰间突然好像抵到了什么东西。
      他被吓了一跳,冷汗刷得布满额头,脖子僵硬地想要回头,身子转了一半,余光却被黑色占满。

      他听见一个人道:“直走。”

      一阵冷风透过身上仅有的一点布料将台絮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带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没看清那人的样貌,声音入了耳后回过神时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

      那人个子很高,长发扎成马尾从黑色鸭舌帽后面的小洞里穿了出来,走路的时候轻轻摆动。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衬衫,衣摆扎在黑色的裤子里显得腰线极高,腿极长。

      这姑娘的个子可够高的,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

      这个念头刚生,台絮猛地回过神。

      不对,方才说话的明明是男声。

      那人没再多说一句,台絮下意识抬腿追了上去,暗暗佩服这人定力真强,这样恶臭的环境都能安然往前走,结果刚跑到旁边才发现这人武装得真够严实,鸭舌帽盖住了大半个额头,脸部全都遮挡在纯黑色的口罩下,独留一双眼睛半眯着,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擦!为什么打电话通知他的人没说戴个口罩!

      他强忍着胃中翻滚,眼见着走到街尾拐角,不曾想越走身上越冷。明明已经快入夏,大清早一点点阳光都能感觉到灼热,树枝参差间能听见一两声蝉鸣,他却隐约抓到一丝冬日里凛冽的气息。

      可能最近真的运气太衰,连精神都不太好了,青天白日生出幻觉。

      台絮个子要比对方矮许多,腿相应的也短,他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留意脚下的坑洼和跟上脚步,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转弯到了另一条巷子里,空气中的味道愈发难闻。
      他还未来得及抬头看看周围什么情况,先听见几个人故意压着声音说的话。

      “woc,这真够狠的,你看那肚子没,跟气球吹得似的,怎么搞的,涨得那么大,里面五脏六腑都碎了吧,在肚子里安了个搅拌机?”
      “你闭嘴,我近段时间都不想再吃肉馅了。”
      另一个人好似嫌恶心程度不够,添油加醋道:“这谁敢碰,谁都不敢碰,碰一下身上每个洞都往外溜肉渣,真狠啊,直接从里面打碎……”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那人扶着墙根哇一下吐了出来,加上不知道是早上还是隔夜未消化的食物,空气中的味道更加销魂了。

      “诶路江,你可轻点吐,一会儿那个谁要来,领导可是听到消息,你别吐的太狠因为这点小事而惹着他,小心直接让你变得跟躺着那人儿一样,肚子里全……”
      “呕!”

      “woc,那个真来?”
      “怎么办,我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了,他不会剥了我们的皮吧,据说上一任……”
      “闭嘴!让他听见真剥了你的皮,鬼知道他有没有顺风耳。”
      “唔……”

      用其中一人的呕吐声作为聊天背景音,这三人真是奇葩。

      巷子里的味道比垃圾场还要狠绝,台絮实在分不出心留意他们的聊天内容,即便捂着嘴巴也遮挡不了多少气味。
      他循声望去,刚抬起头,就见墙角处三人一脸错愕地看了过来,像是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把台絮身上冷汗都看了出来。

      他差点扭头就跑,身体却在这时掉链子,双腿软趴趴地打着颤,下意识地想抓住身边人,然而手刚抬起来,就见面前三人齐齐倒吸了口气。

      凉气没吸到,倒是吸了一口臭气,方才吐了的那个人扶着墙的手攥成拳头,另一个手捂着嘴巴,腮帮子已经鼓成了个青蛙,翻滚的胃部已经把东西送到口腔,只等着时机一泻千里。

      “九,九,九……”先前调侃同伴的那人靠着墙站得笔直,一副猫见老鼠的样子,嘴哆嗦半天都没将话说全。

      这人方才说话的时候没见有结巴的毛病,“九”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好像语言这个功能突然坏掉。
      坏掉的不止是那人语言功能,还有台絮的造血功能。

      他脸色苍白,双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脑补自己是不是被鬼附身才让这人有如此大的反应,再结合莫名其妙的梦境和没头没尾的电话。

      他突然有些尿急……

      他急切的想听“jiu”后面是不是跟着什么他接受不了的话,却又不敢开口问,一来一回两个念头之间,身旁之人已经大步迈向人群,路过“结巴”的时候,声音压在鼻子里发出个单音。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文《祝你快乐》
    顾忱在深渊里挣扎了三年,留了一身的伤疤,也将脾气和身上的棱角都磨没了。
    原本以为自己下半辈子不管长短都要这样过了,不曾想一次外出,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忱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你看我又高又帅又有钱,堪称良配。”颜绍祁牢牢圈住他的身体,死缠烂打就是不松手。
    ……
    一朝事发,网络盛传勾引歌手颜绍祁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个别人包养过的金丝雀,肮脏低贱还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顾忱一退再退,被曾经的旧事压得喘不过气,被旧人刺伤了腹部,躲在医院里不肯见人的时候,颜绍祁推开病房的门,将人抵在床上,不由分说地亲了一口:“我平时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才让你误会,觉得我那么好甩?”
    “你这是始乱终弃。”
    “忱哥,你不是惯于认命吗?”
    “认命吧。”
    顾忱(受)*颜绍祁(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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