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月华浓》微生莲

38、第三十五章 惊舞

　　这是在东京大剧院观看《复仇记》的观众的视角——

　　在一阵嬉笑喧哗声中，幕布被缓缓地拉开，环形的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茶馆儿，喝茶的，唱曲的，遛鸟的，说书的，场面热闹不已。

　　呯！突然，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我们现在的王，当年的菊王子的辉煌战绩！话说当年前朝的郁王强抢了菊王子的姐姐，貌美无比的公主倾国，菊王子奋起为姐姐报仇，推翻了琉国的统治，才创下了我们当今的盛世啊……”

　　“您刚刚说是前朝的郁王强抢了倾国公主？”众人皆在侧耳倾听时，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众人微微让开几步，人群中间的白衣剑客（忍足）正坐着饮酒，面上挂着的一丝讥讽的笑，透过大屏幕清晰地传递到了大家眼前。

　　“是，是啊，大家都知道啊！”那个说书的仗着胆子说。

　　啪！的一声，剑客摔下碗，仰天长笑数声后翩然离去，随之响起了一阵幽咽的箫声，揪紧了众人的心。

　　“倾国，难道这就是你要告诉历史的么？”

　　幕布拉上，连同剑客的低语，一同消失在了阵阵号角和金戈铁马声中。

　　在驰骋的军队间，剑客一身白衣显得飘渺而又遗世独立。他站在一边，军队从他身边略过，却似丝毫没有看到他一般。

　　“历史，就要开始了呢……”声音如一缕清音，似乎在预示或昭告着什么。

　　已然破败的宫殿里，一脸脏污的小女孩看着相拥死在王座上的父母，眼里露出刻骨的仇恨，在看到身边熟睡的小男孩时，才露出了一点点温暖的神色。

　　“我会报仇的，弟弟，我会报仇的！”声音在军队攻城的呼声中依然坚定得清晰可闻。

　　“公主，我们该走了。”一边的国师乾劝解道。小女孩闭上眼，抑住泪水，缓缓点了点头，跟着抱着弟弟的乾在军队攻入前离开了宫殿。

　　白衣剑客的叹息声回荡在舞台的上空，久久不散。

　　五年后——大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字样。

　　热闹的鼓乐声中，远远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王子殿下，下臣为殿下准备了一个节目，还请殿下赏脸啊。”

　　通幽的小道上，缓缓走过一群人，为首的年轻男子紫袍为衣，金冠束发，雌雄难辨的绝美脸庞上是矜持的浅笑，行动间尽是高贵和优雅。

　　“是么？那还真是不好辜负了右大臣的美意呢。”王子微笑着回应，声音明明柔美至极，却似乎又带了那么一点冷意，瞧，那个右大臣额头上不是瞬间出了一层冷汗么？

　　“殿，殿下这边请。”

　　王子郁率先向前走去，后面跟着的黑脸英武青年对着右大臣狠狠瞪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众人在座位上坐定，众女官在丝竹声中鱼贯上了酒菜。

　　突然，音乐声猛然一变，混重的鼓声由远而近，频率由慢到快，直至快到不能再快时，一记清亮的金属敲击声终止了鼓声，接着，宛转悠扬的笛声响起，天空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各色的花瓣雨，一个轻灵的身影随着花瓣从空中缓缓飘落，轻薄的纱衣裹着妩媚的身段，她的身体正随着音乐声舞动。她的舞步优雅而精致，就贵族仕女在林间扑蝶一样。当然，她不是在扑蝶，而是在击花。

　　长长的纱袖在她的手里似乎是有生命一样，在每一个音节上都轻轻敲击着飘落而下的花瓣，而神奇的是，她所有击中的竟然全是粉色的桃花瓣。她的每一个转身，都用纱袖恰到好处地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精致额头上鲜艳的三瓣桃花和晶莹流转的一双眼。直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随着音乐声的愈发急促，她的动作也愈加灵动，直至所有粉色的花瓣形成一个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笼罩其中，而她，似乎就要消失在了那样的花阵之中。上位的王子不由失态地站了起来。

　　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刹那，她收起纱袖，盈盈下拜，花瓣自她周身飘落，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歌姬九月，拜见殿下。”

　　“你，可愿随我回宫？”王子脸上褪去了矜持的面具，轻轻来到她的面前。

　　“如君愿尔。”再次俯身，嘴角是一丝莫名的浅笑。

　　“殿下！”黑脸将军和眯着眼的国师均冲动地上前一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王子挥挥手，小心扶起了地上的女子，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

　　对黑脸将军的怒目而视视若罔闻，九月随着王子缓缓离去，留下的，是心思各异的众人。有什么，已然拉开了序幕，任谁都无法阻挡。

　　九月带着自己的弟弟菊入了宫，万千宠爱系于一身。

　　菊天真活泼，与宫里的人都相处的极好。九月温柔亲切，很快聚拢了人心。御花园里，九月宠溺地看着菊和宫人们嬉戏游玩，郁宠溺地看着他。

　　“殿下，我想让菊出去历练一下，他总要学会长大的。”九月回过头，对郁说道。

　　“九月，都说了不要叫我殿下，叫我郁。”郁温柔而坚定地执起九月的手。

　　九月的脸红了一下，轻声地应了声，“郁。”

　　“呵呵。”郁扬起真心的笑，瞬间闪了多少人的眼。“听你的，就让菊出去历练历练吧。”

　　“什么，姐姐！我不要出去啦！我要和姐姐在一起！”那个闪着耀眼笑容的男孩子难得嘟起了嘴，摇晃着姐姐的胳膊，让一众性别为女的观众不由母性大发。

　　“菊，你长大了，难道忘了姐姐和你说过的话了吗？”九月的声音严厉了起来，直视着菊的眼睛。

　　“姐，姐姐，我，我知道了。”菊委屈地低下头，但还是答应了。

　　菊出宫了，陪着的是国师乾。

　　接着，琉国的王病逝了，王子郁登基，九月以歌姬的出身登上了后位，因为那场舞，被民间亲切地称为桃花皇后。

　　再后来，郁王病了，琉国朝政皆归皇后，忠心的将军和国师遭到了放逐。

　　最后，菊的军队兵临城下，琉国，即将灭亡。

　　在军队入宫的前，九月，不，现在是公主倾国，盛装出现出现在了已然病入膏肓的王子郁面前。黑色镶金边的广绣长衫将身材衬得修长，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脚下是白色绣金纹的绣鞋。头发用一只金色的步摇绾成一个松松的髻，散落的头发垂落在脖颈，一对金丝编成的蝴蝶耳坠随着脚步的挪动显出几分鲜活。这，是溯国公主的装束。

　　郁虚弱地倚在王座上，手中拿着一只娇艳的桃花。就像当年的溯王，她的父王一样，只是当时溯王的怀里，还有他心爱的王后。

　　倾国公主鼓起勇气，看着郁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我是公主倾国，不是你的九月……”

　　“你父王的毒是我下的，将军和国师也是我赶走的……”

　　“你身上的毒，也是我下的……”

　　王子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他撑起一抹虚弱的笑，定定地看向倾国，“一舞倾人国。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后悔呢。”声音是低低的，似自语，又似承诺。

　　公主的脸色终于撑不住变得雪白，她哑着声音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我，为什么？”

　　“我以为可以用爱让你放弃仇恨。父王死前，我已经打算带你离开，我放弃王位，你放弃仇恨。很傻是不是？父王死后，我只有你了，把这个国家送给你又何妨？咳咳，咳咳，我的时间快到了吧，九月，你能再抱抱我吗？”

　　公主轻轻上前，像孩子一样将郁抱在怀里，郁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和鲜血。他走了，到死，他都没有问倾国是否爱过他。

　　“你真傻，你没想到我把你的命也拿去了是么？”公主的眼里充满了忧伤，眼泪终于流出了眼眶，珍珠一样一串串的流在了郁的脸上。

　　“你原本想在结束后带我走是不是？真好，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郁。”公主的嘴角也流出了鲜血，她低下头，轻轻吻住了王子的嘴角，喃喃了一句，“郁，我爱你。”

　　菊冲进大殿时，看到自己的姐姐和姐夫相携倒在了王座上，当年刻意遗忘的画面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年父王也是这样抱着母后死在了王座上，现在，则是他最爱的姐姐和一直真心喜爱着他的姐夫。

　　“不——”撕心裂肺的声音猛地撞入大家的灵魂深处，无边的沉郁笼罩住了所有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悠扬的音乐声又起，而那个击花的女子已然消逝，那个看花的男子也已不在人世。

　　是谁在低吟浅唱，是谁在无声长叹，只余那潇洒的白衣，伴随着一萧一剑，划过历史的瑶光……

　　全剧终。

　　当然，是舞台剧终，我们的故事，依然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