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仙途》啃冰块

2、第二章 主家

　　妇人被吓了一跳，想到因为自己的失误差一点害得全家生虱子，面皮好悬没绷住。她看了眼出声提醒自己的小丫头，是最快吃完饭回来的孩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衣着虽破旧却是孩子里面打理得最整齐的。
　　“那就先洗一洗，等剃好了头发再洗一遍吧。”妇人身边年纪颇长的婆子发话了。
　　杨曦早就等不及这一句，天气又干又热，水份补充不足连出的汗都黏腻恶臭，头发也痒得不要不要的，跟着孩子们来到河边，她一头扎到了水里。
　　河水清澈沁凉，刚刚能没过杨曦的腰，她先捧起水给自己灌了个水饱，再扯下一节散开的裤脚狠狠搓洗了一遍身上的泥垢。期间她不时偷瞄岸上的家仆，只见三个男仆背对着河水姿态随意的闲聊，妇人和婆子二人则紧盯着水里的孩子们，好似怕他们会出意外一样。
　　观察的结果让杨曦紧绷的心弦放松些许，有句话叫物似主人形，只看这家的仆人也能知道主家的家教和修养不俗，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哪怕苦点累点都是不怕的。
　　待到被剃成一只只闪亮的灯泡又换上了新衣服，孩子们终于能看清楚长相了，两个女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后，妇人指着杨曦问道：“你可有名字？几岁了？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我叫杨曦，今年六岁了，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和照看弟妹。”杨曦也不说多余的废话，回答的干脆明白。
　　“嗯。”妇人扬扬眉，没想到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竟然能有个像样的名字，“伸出手来我看看。”
　　杨曦也不忸怩，利索的将一双小手伸了过去。这个身体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指甲短得很，刚刚她又用石头仔细处理了不整齐的地方和边缘的倒刺，此时伸出的一双小手虽不嫩滑白皙，却也整齐干净。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表情都算得上满意。妇人又点了三个年纪稍长的女孩，让他们四个跟着自己，转身向车队的方向走去。
　　杨曦紧跟在妇人身后，对自己的好运气颇为得意，可当走到车队跟前，她却笑不出来了。
　　先不提身着甲胄的骑士们通身的杀伐之气，就只马车上利器劈砍出来的伤痕和好似干涸血液的印迹，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这支队伍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是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搞成这副样子的？
　　杨曦此时万分后悔当出头鸟，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骑士们扫过来的目光恍若刀锋，她若是敢转身逃走，立马就得死在刀下。
　　妇人带着他们在一辆宽大的马车旁停下，屈膝道：“夫人，一共十二个孩子，选出三个丫头勉强能当事。还有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看着还算伶俐整齐，老仆打算送到少爷身边解个闷。”
　　马车之内沉默良久，才悠悠一声叹息，“行吧，你看着办就好。”
　　声音清雅温柔极为悦耳，杨曦感觉这位夫人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至少算不上刻薄。
　　妇人先将三个女孩交接给另一个仆妇，然后领着杨曦向前一辆车走过去。
　　“少爷，老仆上来了。”妇人打了声招呼后也不等车里人的回应，拉着杨曦就往车上爬去。
　　杨曦上了车才发现，这哪里是马车，分明是房车。车内有桌有榻，有柜有阁，铺盖精美，器具齐全。榻中间端端正正坐着一名小少年，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年纪，身形有些单薄，纤细的指尖有一没一下抚着手里的书，不答话也不抬头，好似在无声抗拒着什么。
　　“这是老仆为少爷挑的小丫头，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使唤她便是。”妇人声音轻柔，用的是哄孩子的经典语气。
　　小少年的手指颤了颤，忍耐好似到了极限，抬头怒瞪过来，随后就被杨曦闪亮亮的大光头给惊住了，万千言语都鲠在了喉咙里。
　　“啊，这个呀！”妇人见小少爷瞠目结舌的盯着杨曦的光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农家养孩子的讲究少，既到了我们家，就要把旧的都丢掉全换成新的才行。”
　　“把人留下来吧。”小少年肩膀整个都垮了下去，万般无奈的应了一声。大有你们把人都糟践成这样了，我再不把她留下实在说不过去样子。
　　杨曦没想到眼前玉雪玲珑的小少年心地也这样纯净剔透，给他当差应该不会难熬。这个家庭最主要的女主人和小主人都不像是难相处的，若是一家之主也温文和善，就在这家当个仆人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了。
　　毕竟她生存能力有限，也没个独特技能金手指啥的，找个好主家依附总好过独自艰难求存。就当是混职场了，上辈子都民主社会了，也不见得人人当家作主当老板，还不是要点头哈腰给人打工讨生活，想开了也没啥。
　　若是担心日后孩子也会为奴为婢，大不了不嫁人不要孩子了，华国古代有自梳女，现代有单身贵族，她这辈子就走职场精英路线了。
　　杨曦打定了主意，就心安理得的坐在榻下的小椅子上，一副有事您吩咐的恭顺样子。
　　妇人见气氛和谐，就转身下车忙自己的去了，马车上只留下了小少年和杨曦，车里一时安静非常。
　　“你叫什么名字”小少年观察了一会儿杨曦，见她乖巧安静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开始搭话。
　　“我叫杨曦。”杨曦抿嘴一笑，乖乖地回答。
　　“吔？你有名字啊？还挺像模像样的，是晨曦的曦吗？”小少年惊奇的询问。
　　“嗯！”杨曦笑得十分友善。
　　“你家里有读书人吗？”少年好像很少见到外人，见杨曦温柔和气可以沟通，于是开始问东问西。
　　“没有。”杨曦调皮的对少年眨了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自己取的？自己可以取名字吗？你爹爹不会生你的气？”少年吃了好大一惊。
　　“少爷觉得能把自己女儿给卖掉的人，会给我取名字吗？”杨曦没打算离经叛道，也不打算压抑自己的本性，在不太出格的范围里，她打算逐步试探出这个世界男人可以容忍的底线，横竖她年纪还小，就算说错话了也可以推到童言无忌上头。
　　“或者，或者你父亲只是想给你找到一条生路。”一路走来他也知道这片地区的旱情有多么严重，卖儿卖女的人家或许有苦衷也说不定。
　　“那他为什么不卖掉宝贝儿子？想给我条生路，难道想跟儿子一起饿死不成？”杨曦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在子不言父之过的古代礼教社会肯定会遭人诟病的。
　　果然，此言一出少年表情紧绷就不再言语了。
　　杨曦内心吐槽万恶的旧社会，一边柔声找补，“我走的时候姐姐还抱着我哭，说我命苦，其实她的命才苦。以我爹娘的性子，肯定会吞掉她的聘礼，让她光着身子嫁出去，没嫁妆的女人到了婆家不知会受多少苦。就算这样也未必能放过她，过个年啊节的，还得盘剥一番。相比之下我用卖身银子还了生养之恩，以后就再不与他们相干了，哪怕死在外面，也算落个清静。”
　　“别说傻话，你现在是本少爷的丫头了，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死在外面的。”少年好像被触动了某些心事，异常激烈的反驳，好像保护自己的仆人是他应该做的。
　　初次沟通的效果不错，至少知道了只要自己别太违背礼教，少年的容忍程度还是很宽广的，于是杨曦把张扬出去的本性收了回来，对着少年甜甜一笑乖巧点头表示相信自家少爷。
　　这时车外传来一声轻咳，少年听到后赶紧下榻站好，对着走上马车的男人恭敬行礼，“爹爹。”
　　杨曦不敢造次，缩在少年身后跟着躬身行礼，连头都不敢抬。她不确定这位老爷在外面听窗根多久了，对自己的一番言语也不知会做何反应，边忐忑边暗自记下以后再不可如此大意了。
　　“嗯。”男人拉着儿子坐到榻上，看向杨曦，“你读过书？”
　　“回老爷的话，不算正式读过，只偶尔在给私塾送柴禾菜蔬时能偷听一阵子，只些许听过几页书认得几个字，写不出来。”杨曦嗫嚅着回答。
　　“哈哈，刚刚胆子不是很大么？这会儿是知道怕了？”林老爷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滑头，他们林家可没有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之人，更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小丫头战战兢兢大可不必。
　　杨曦闻言一颗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抬头看向林老爷，哟，好一位文采风流观之忘俗的美……青年？这位肯定还没到三十呢，以她上辈子的年龄应该叫大哥才对。
　　“怎么习几个字还要偷听？是因为你是女儿家的缘故？”有钱人家的少爷有些搞不懂乡下人的路数。
　　“呃，女孩只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给人家先生银子，就不能进他的学堂。”杨曦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天真无邪的小少爷理解一点底层民众的生活，只好用最直接的，“私塾先生教书收学生是为了赚银钱，有了银钱才能买粮食，若是人人都免费听学，他们会饿死的。”
　　“圣人有言，有教无类。”小少爷听到竟有如此粗鄙的教书先生，气得胀红了小脸蛋。
　　“圣人肯定不缺银子使。”杨曦凉凉的反驳。
　　林老爷见两个小娃儿吵起来了，好笑的摇头下车去了，他过来就是要看看给儿子挑的丫头怎么样，如今看来还算不错，小丫头不止脾气硬，还独有一番见地，留在儿子身边正好可以磨磨他的性子。
　　两人为了圣贤和银子哪个重要叼叼了许久，直到车队再次停下杨曦才惊觉他们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坐在马车上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颠簸，减震系统也未免太好了吧。
　　小少爷这会儿又渴又饿，抱着肚子瞪向杨曦，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老板的人了，现在老板正等着自己投喂呢。
　　杨曦讪笑一声往车下爬，想吃想喝她总不能变出来吧，得找管事的要去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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