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白绛

11、私欲

　　在新的公司磨叽了大半天，主要了解下自己将要做的工作和公司环境，认识了下新同事，我就跟蒋羡南离开了。

　　临走前陈总和蒋羡南关门说了话，让我在外面等着，他们俩要聊什么我不好奇，顶多是关于我能力的问题，我没做过类似的工作，被怀疑也正常，看在蒋羡南的面子上陈总就算不看好我也不会当我面说，但是关上门就不一定了。

　　我站在门口，很无聊，左右看看，正好看见一男一女从刚刚的办公区里走出来，那女的我还有印象，我做自我介绍时她最捧场，不过我对她有印象并非因为她鼓掌的声音大，还因为她长得美，扎在人堆里叫我一下就记住了，头发长长的，眼睛忽闪忽闪，穿着职业装，气质清冷，笑起来时倒是迷人，有点儿像柳寻。

　　在她身边还有个高高的男人，正伸手揽住了她的背，男人目测在一米八五以上，这个美女即使穿了高跟鞋也还是显得玲珑娇小，两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女人侧颜迷人，勾起的嘴角证明她当下不错的心情。

　　随后那男人的手下移，放置在了女人的腰窝处，扣紧了后向自己怀里揽，之后应该有更汹涌的动作，但他们转了个方向，拐角后的情况我就再不清楚了。
　　办公室恋情吗？没体验过。

　　紧随着办公室的门声响起，我收回视线，看到蒋羡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紧随他之后的还有陈总，陈总冲我抬手一笑，我点点头，从蒋羡南脸上没看出什么被质疑的不满，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在说我的事。

　　陈总把我们送到了电梯口，他还要小秘书继续送，蒋羡南嫌烦，礼貌地说不用，其实我也烦，烦这些没意义的人情世故。

　　进了电梯后，只剩下我和蒋羡南了，于是电梯门刚关上，我就张了口：“是不是黄了？”
　　蒋羡南单手操着西装裤的口袋，他这个姿势在我看来是没脸看的勾人，侧头说：“什么？”
　　我说清楚了：“他应该看不上我。”
　　我说的是陈总，蒋羡南应该清楚。
　　他笑也不笑，只是一味地盯着电梯门上倒映的不太清楚的我的身影，“这么不自信？”

　　这跟自信没关系，而是我衡量着自身得出的理论，我刚入社会不久，什么经验也没有，人家一个大老板，哪里看得上这样青涩的我？除了蒋羡南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总以为所有人对我像对他一样信任。

　　“我没做过这类工作，算账什么的我可不行，我大学学什么的你不是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清楚？”蒋羡南说：“算账是财务的事，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的工作内容是把算好的账务分配到既定的账户中去，让钱回到它该待的地方，这种是个人都能做的工作需要你有什么经验？大学什么玩意的，上着玩玩吧。”

　　他表达出来的意思并非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他在暗讽我，暗讽我无论什么学历都得不到重用，就像现在，我根本不能选择自己要从事的工作，蒋羡南控制着我生活相关的一切，不争气的我也练就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也不是逆来顺受吧，我只是怕柳寻受到伤害，虽然他对我那么残忍，可我始终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这一切都是蒋羡南的逼迫，是蒋羡南的错，柳寻一定还爱着我，只是碍于蒋羡南，他不敢说。

　　到了车库后，我们去找车，顺利坐上去，蒋羡南提议去吃饭，我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总是跟他提工作的事，他好像也没什么心情，不过他没心情是因为不想跟我说工作的事。

　　他和我在一起只想说私人的话题，蒋羡南就是这样，我知道，但我不想满足他。

　　“明天我去报道。”
　　“说了我给你定的是下周一。”
　　“下周一也太晚了，我在家闲着也没事。”
　　“我这周没事。”蒋羡南说，他说这话时看向我，我明白他眼里的意思，他是要我陪他，他自从做了自己的公司可以支配时间后就开始搞我，每个月总要休息一个星期左右，这一个星期是拿来满足自己私欲的。
　　他的私欲就是和我待在一起。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和我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干都会觉得满足，蒋羡南就是这么疯魔，这让我想起他忙碌的那些年，经常抽不出空见我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靠着椅子，微仰着头，不说话了。
　　任性妄为的蒋羡南就把我带到了我们常去的那个饭店，点了我最喜欢的牛腩煲仔饭。

　　饭店不大，还比较偏僻，路还挺绕的，蒋羡南开了将近一小时，反正我是不能理解，我是不会为了一顿饭而选择这么麻烦的路程的，尽管自己再喜欢吃，蒋羡南不一样，这是我俩最大的差别。

　　这个饭店开在学校附近，正是我念初中的母校，那时候我就爱和蒋羡南来这儿，我是那种吃了什么好吃的一辈子都不会嫌腻的人，每次来我都点牛腩煲仔饭，不仅蒋羡南记得清楚，连店老板都记住了，看见我时都不用问，直接端上热乎乎的牛腩煲仔饭，导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爱上了牛腩煲仔饭还是在这家店吃惯了不想换。

　　上回来还是三月前了，蒋羡南一直在搞他的大客户，忙了一段时间，没抽出空带我到这儿吃，我自己是不会来的他也知道，我很容易犯懒，所以一旦他抽出空必然要带我来嚯嚯一顿。

　　老板看见我们俩很热络，又是一阵好话连夸带捧，把蒋羡南捧上了天就算了，还把我说得是个天花乱坠，我自己生个什么模样自己清楚，好看不到哪儿去，中等偏下吧，真的像别人夸的那样柳寻也不会选择蒋羡南了。

　　“来，赠两瓶饮料啊，知道你们不少这点东西，我就算图个彩头。”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是变了，变老了，嘴里也越来越花哨了。

　　蒋羡南漂亮的长指扶住罐头推到自己面前，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指尖拽开了拉环，放在我面前，笑意盈盈地对老板说：“您这彩头旺得过分，二十年了还没倒闭？”

　　他是玩笑话，语气不认真，蒋羡南做销售的，嘴会贫，跟老板认识的也久了，他俩说话像我和盛宁一样幼稚。
　　那老板听了直笑，说蒋羡南的公司不倒闭他就还能做，直接把蒋羡南拉下水了，我觉得这老板也有做销售的潜质。

　　在等饭的期间，蒋羡南抽出了一根烟，他就抽了一根，我以为他还会再拿，果然，他只顾及到了自己，没有要散给我的意思，我也不在乎，他不反对我抽烟，但从来不会散烟给我。

　　对这点我明白得很，蒋羡南知道抽烟不好，但他可以自己抽，不会让我抽，这跟说我上大学没用的意思一样，说是让我上着玩玩，实际上自己却是中科大毕业的。

　　这我明白，蒋羡南的意思是他已经有学历了，我不需要再有，他已经在抽烟了，我不要再抽，他已经有资产了我不需要再努力，这就跟他小时候说的那句话一样，你有哥哥就够了。
　　我有哥哥就够了。

　　只要我有什么比不过别人的，我就可以搬出蒋羡南来，蒋羡南什么都会，我从小就把他当神，他是我的世界里拿来炫耀和珍藏的神。

　　“太凉了，你少喝点。”蒋羡南嘱咐我，饮料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我的胃不好，他不让我喝冷饮就像不让我喝酒。

　　我的胃从小就不好，经常性地疼，是小时候闹坏的，蒋羡南抛弃我的那段日子，我脑子烧坏了，让自己连续饿了好几天，之后就落了病根，总没预兆的开始隐隐作痛。

　　我算不准它痛的时间，但大多数在喝了冷饮和酒后会犯，有时候正常时也会痛，完全没有规律。

　　想起来我就后悔，我干嘛为这种败类而自残？一点儿也不值得。

　　“还是牛腩的啊，我直接给你弄了。”老板端着我的那一锅，热腾腾的饭上还有烧焦的黑色，我就爱吃这种脆脆的焦米饭，这老板也是够贴心，我以前说过之后他一直记得。

　　“嗯，我只吃这个。”我把饭锅往自己面前移了移，拿起准备好的筷子开始夹焦掉的米饭，入口是香喷喷的，让我味蕾和牙齿都满足的香脆。

　　“以后尝尝别的，我们家青椒味的也好吃。”老板推销着，我不顺着他，只顾着吃自己的，因为我知道蒋羡南会替我回答。

　　“没事，他就好这口，怎么好打发怎么来就行。”蒋羡南说，有时候他说的话是真气人，口气像是打发一个叫花子，可我连翻他白眼的劲都不想用，在填饱肚子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老板走了。

　　“刚还一副不想来的样子，现在这副贪吃的德行给谁看？”蒋羡南嘲讽我，他以前就嘲讽我吃相难看，调侃我总是一副吃不饱怕被人抢食的样子。

　　“给你看，”我夹着一块牛腩，“恶心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所有的丑样子都可以暴露给蒋羡南，能恶心到他最好，可这个男人似乎审美有点问题，这么多年我什么鬼样子他没见过？还是那么一副宠我到天荒地老的眼神。

　　真想让柳寻来教教蒋羡南，美是什么模样，蒋羡南这审美观低下的男人。

　　可能就因为我说了这话，报应到我自己身上来了，我正品着那块肥美的鲜肉，牙齿突然搞怪起来，误认为舌尖是香喷喷的，上去给了一口，我他妈痛的当时就要摔筷子，捂着脸闷哼一声的样子给蒋羡南看到了，他终于忍不住一笑，我发誓要不是我白眼的威胁，他肯定能拍桌子笑出来，蒋羡南就是这么无情，在看我好戏的时候，他绝对一马当先。

　　“你不贪谁贪？”蒋羡南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着我这么多年也没让你饿着过。”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更让我来气，抽他筋的冲动正在盘旋，酝酿，我想着下辈子我要当哥才好，我要使劲地把他往死里损，能打过他了，我就能抽他的筋了。

　　蒋羡南就是不怂我，他武力值在我之上，肯定就能为所欲为了，完全无视掉我正在隐忍的冲动，火上浇油道：“怎么了，那种眼神看我？期待什么？要哥帮你吹吹？”

　　他是真恶心到我了，真有本事，我还没让他不爽呢，他先给我一个下马威。
　　妈的忍不住了。

　　我操起桌子上的铁勺冲蒋羡南直直地砸了过去，准确无误地干在了蒋羡南的额头上，幸好勺子还没来得及用，只在蒋羡南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印子。
　　我慌了一下。

　　而蒋羡南则发出“嘶”的一声，抬手揉着头，手上的戒指在太阳底下折射着过分的光，晃眼的不是他的戒指，是他抬起来看我的眼神，凶神恶煞的，我不祥的预感又强烈了几分，我知道我完了。
　　蒋羡南得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