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全息游戏的反派NPC后》成渊

2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修文

　　白天，下午。
　　维塔利坐在书房，在无声看着那厚厚的文书。

　　一直陪伴着对方的厄尔默依旧趴在精灵脚边，在打盹醒来后开始四处张望。

　　巨狼醒来的第一眼，永远是去寻找精灵的身影。在找到后，它便异常认真的歪头，用纯银的眼眸温和的看着对方。光是这样，就能让单纯的小狗快乐的摇晃起尾巴。

　　等它终于看够之后，厄尔默的目光才开始随意的转移。

　　巨狼打了个哈欠，他看向四周，突然，他抖了抖耳尖，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张空闲椅子上，然后盯着不动了。

　　那张椅子，搭着一件白底金纹的华丽斗篷。

　　那是维塔利在天气微凉时经常会披在肩头的斗篷，很精致，也很厚实，是精灵工匠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细细缝制、装扮好的。

　　只是最近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清晨还算是微凉，但中午就开始升温。温度一高，维塔利便不免会将这厚实的斗篷摘下，随便放在了一边。

　　厄尔默眨巴眼，盯着那件斗篷看了许久，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精灵，在发现精灵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和它贴贴后，巨狼便歪了歪头沉思许久，最后下定决心般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迈步，精准的往斗篷那边走去。

　　一只巨大的漆黑前爪将那件斗篷拨弄到地面。

　　罪魁祸首一本正经的低头嗅了嗅，然后叼起，将其拖到了维塔利的脚边。

　　巨狼低着头，忙碌的拨弄着斗篷。片刻后，他摇晃着尾巴，非常认真的挪动自己巨大的身体，然后它用自己的腹部牢牢将那件斗篷压住，最后再把脑袋搭在前爪……以及前爪下的布料上。

　　属于维塔利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黑狼渐渐露出心满意足又理所当然的神情。

　　。

　　我是他的狼。
　　而他也是我的精灵。

　　和猜疑不定又满心纠结的维塔利不同，漆黑的巨狼思维相当简单，它就从来没有觉得这两句话有什么问题。

　　毕竟，你看——

　　他们已经陪伴了对方那么多年。

　　是它使出浑身解数将情绪低落的精灵哄好的，哪怕后背的毛被揪下来不少也无怨无悔。
　　也是它天天努力逗精灵开心，陪他一块玩，还陪他一块散步的。

　　精灵会定期给它梳毛、洗澡和按摩，还会让人给它安排丰厚的食物。
　　而它也会舔舔精灵的脸、给对方做“清洁”，在外出狩猎时，它也会带回满满一大袋子的水果与鲜花作为礼物。

　　平日里他们也总是形影不离，彼此身上都有着对方的气味。

　　甚至是可以坦然的在对方面前露出肚皮——单指厄尔默翻滚一圈露出肚皮，而维塔利只是单纯在床上仰躺着睡觉——但巨狼觉得那是露肚皮那就是露肚皮。

　　于是巨大的黑狼想：他们就是彼此间最信任的存在，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取代对方。

　　从犬科生物的思维来看，这就是他们亲密无间、属于彼此的证据。

　　厄尔默是一只狼。

　　但奇怪的是……比起狼，它却总是给人一种大狗的既视感。

　　就像大狗一样忠诚、坦率又粘人。
　　狗，总是会将自己全部的爱都回馈给自己喜欢的人。

　　。

　　安眠教堂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维塔利便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他手里拿着文书，眼睛却在盯着自己的主线任务面板。他沉默无言，内心无比平静且理性的整理着思绪。

　　首先一点……毫无疑问，他没有办法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
　　就算是有办法解开，在考虑到自己的任务与之后的行动后，维塔利也不能够去动它。

　　「拉拜」的诅咒需要保留。
　　因为这是大祭司维塔利会在最后选择“堕落”的关键引子。

　　一旦诅咒被解开或者压制，NPC·维塔利的主线任务逻辑链便断层了，这是他这个核心NPC数据上的重大错误。

　　哪怕他运气好，没有被系统“核查数据”，那也迟早会被系统安排新的“主线前置”任务。

　　到时候，类似王城竞技场与安眠教堂的事件便会再度发生。
　　甚至可能会是更加严重的灾害事件。

　　届时会不会有更大规模的人员被卷入其中，就不好说了。

　　如果有足够利益的话，一定程度的牺牲，是可以被纳入考虑范围内的。
　　但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任谁都会想着规避。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在这个距离开服还有将近70年的时间点，直接违抗系统安排的任务人设，是最愚蠢、最鲁莽且无意义的行为。

　　强行违反指令、搅乱主线任务的逻辑链，除了给自己出气外，什么情况都无法改变。

　　——那简直就像是在发育期的小兵拿着新手村武器蹦蹦跳跳的向最强BOSS宣战似的。

　　防BUG程序与数据维护系统一个重置就能把你这个“异常”清理干净，然后换上全新的、被修理好的替代品。

　　维塔利对自杀没有太大兴趣。

　　尤其是联想到自己死后地位会被系统重置的“替代品”取代，并且那个“替代品”会将他这三十多年来经营的一切破坏的一干二净……维塔利就更没有兴趣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任务是死的，流程是活的。
　　他要活到开服，也要精灵族和西群森林的所有住民尽可能的不被他的主线任务牵连。

　　这是备受立场模糊困扰的维塔利最终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既然难以取舍，便干脆贪婪一些。

　　……贪婪如鬣狗般去追求两全其美的结局。

　　为此，他要演一出戏。

　　维塔利微微垂眸，一字一顿在心底道。

　　一出如果顺利的话，便能够给他争取到足够的观察和交涉时间，并且尽可能拖延主线进展的戏。

　　还有七十年呢。
　　维塔利最不缺、甚至最想要消磨的就是时间。

　　。

　　“已知，拉拜的诅咒不能、也不可以解除。”

　　金发的大祭司垂着羽睫，神情平静，眼神无波。

　　他的手搭在下颚，并在心底自言自语。

　　无数零散的计划被取舍，最终在他脑海里拼凑成一条直线——

　　“而从现状来看，这个诅咒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除了间歇性幻觉幻听与轻微阵痛外，基本上不会影响我的思考能力，也就更不可能让我对「拉拜」心生狂热之情。”

　　“但这一点，我不能让那些魔物，以及潜藏在暗处的拉拜信徒们知道。”

　　“综上，我要表现出来的形象是……”

　　一个强大的，甚至能够抵御初始之神「拉拜」的诅咒侵蚀的大祭司。

　　但说是抵御，他又绝不能够完全不受影响。

　　准确来说，维塔利要展现一个“被诅咒侵蚀着意识，然而仍旧心系精灵族，并靠着杰出能力而从中苦苦支撑、保持本我”的形象。

　　这个形象，是给「拉拜」信徒们看的。

　　「必须将那五名伪神杀死，必须要唤醒真神。」
　　「真神将要回归！」

　　……按照维塔利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拉拜教徒现阶段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将五名二代神视为敌人的，他们将弑神作为第一目的。
　　他们要杀死伪神，夺回曾经属于拉拜的力量，以此唤醒他们的真神。

　　为此，拉拜教徒需要足够强大，并且地位足够特殊、能够协助他们唤醒甚至是接触二代神的成员。

　　像是最接近曙光之主“巴尔托”的前任人族圣子。
　　像是最接近生命女神“摩菲”、活了五千多年的精灵大祭司。

　　如果不出意外，作为追随荒蛮兽王“伊冯娜”的头号势力，蛮族的巫祝大概也会被盯上。

　　维塔利得出结论：我对「拉拜」信徒们而言，是特殊的。

　　意识到这一点，维塔利的思绪便彻底透彻了。

　　……特殊，有特殊带来的特权。
　　而在此基础上，维塔利打算将自己变得更加特殊。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很难被重视。
　　同理，太早屈服于拉拜教的势力，会难以夺取话语权。

　　想要交易，想要谈条件，想要掌握主控权、成为操控棋盘的人……那就必须让他们没那么容易得到，并且在那过程中不断提升、展露自己的价值，激起他们的贪婪与执念。

　　所以……

　　来吧，来引诱我堕落。

　　维塔利站起身，在巨狼的注视迈步走到窗边。

　　他歪着脑袋，神情平静，就这么无声看着天际。

　　维塔利那长而密的金色羽睫在其漂亮的碧色眼眸中投下阴影，模糊了其中神色。
　　他摆着口型，喃喃却又不发声。

　　我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也有价值得多。而这样的我，却还在抵御着诅咒、不曾向你们屈服。

　　所以来抓住我的弱点，来攻克我的迟疑，来激起我的恶念，来竭尽全力的引诱我堕落。

　　只要我堕落、成为你们的同伴，便能够为你们带来绝佳的利益。

　　所以来引诱我吧。

　　当然。
　　对方是否成功的绳索，将永远掌握在维塔利自己手中。

　　。

　　虽说诅咒不会对维塔利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间歇性的幻觉幻听与头部阵痛，维塔利说的简单，但实际上相当不好受。

　　尤其是每到深夜，「拉拜」的诅咒就会开始沸腾——

　　似男似女，似年幼似老迈，重重叠叠各式各样的声音不断在维塔利脑海里呼唤，而夜越深，这种呼唤声就越明显。

　　「被卑劣的窃贼所蒙骗的无辜羔羊啊，仁慈的真神永远会对你敞开怀抱。」

　　「迷途知返尚不迟，你的同胞，你的真神正在期盼着与你的会面。」

　　「前往王城外，前往森林的深处……」

　　那些重重叠叠堪称精神污染的声音在不断的引诱他。

　　与此同时，真神慈祥的幻影也出现在他眼前。

　　幻影仍旧试图用那磅礴的威严感与亲和力去侵扰维塔利的思维，并张牙舞爪的想要在其脑海中植入异端的信仰。

　　维塔利依然很平静，思考仍旧流畅。

　　他只是觉得吵，觉得头疼，然后难以入睡。

　　所幸厄尔默一直陪着他，漆黑的巨狼那温暖的皮毛与温热的舔舐，总是能够让维塔利放松许多。

　　维塔利从不回应每晚的呼唤。

　　至少，现在绝不能回应。

　　他知道那是「拉拜」的信徒在呼唤他前往王城外，以便与他们见面。

　　但是现在……却显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维塔利在计算着时间。

　　在他人眼里是“猎物”的他，此时反而在无声的等待着、谋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