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砥》苌草

3、第 3 章

　　那一桌四人都是几个老丈，穿着不同服饰，各有年轻后辈陪同。

　　萧睿鉴一过来就有些后悔了，除了刚刚那个郑闫，在他左手边坐的是个瘦巴巴的老儒，对面站着个一脸富态的老丈，一看就是个商人，右手边是个布衣老叟，看起来平平无奇，估计是个茶道高手，不然怎么会列在此桌。这一桌人看起来非富即贵，非智即精。萧睿鉴直觉上不妙，只怕是神仙打架，却缺少个台阶下，四人抹不开面子去说破，各各都想互相恭维着，只能去找个局外人来做出头鸟，这样四人之间互不得罪，有气又可以撒在别处。

　　萧睿鉴平时只把这茶道聊作消遣，对于向专精这方面发展是兴趣缺缺，毕竟作为皇室子弟，不事农桑，不参军政，何必要为难自己向某一途奋力精进，但他现在表示对茶这方面多多了解实是非常必要，因为他刚刚为了退出这个神仙打架圈，脚快过脑子，伸腿把薛放绊倒了。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宽袖长袍也遮掩不了他刚刚的动作，薛放扑倒在地，傻呆呆看着摔在地上的茶盏，然后侧过脸来看着萧睿鉴，你几个意思？

　　一伙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在他身上，连后知后觉的几个人，也寻着薛放的目光转到了萧睿鉴身上。

　　“刚刚那有好大只马蜂。”萧睿鉴一点不心虚，一点不内疚，一点不脸红的说谎。

　　静默，郑老刚刚说话时还有些人气味，现在基本上都尴尬的屏息凝神了。这后生怎么回事，这么无礼，搞出这么大纰漏。如果可以听见心声，这里怕是和黄河边没什么两样。

　　陈元锦自觉涵养了得，也不禁被刚刚那句话气的在心里翻起白眼，借口！

　　作为当事人，且在场的人证，薛放此刻的心情极端暴躁，爬起来就要揪住那个臭小子，准备来一顿社会毒打，结果萧睿鉴一看他爬起来就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你要作甚？手脚那个利落，一边的冯全也迎了上来。

　　“百良！”陈元锦要再不制止，他们今天的脸就丢尽了。

　　“公子。”薛放的尾音稍稍拉长，表达了他的不平。刚刚萧睿鉴那一脚迅捷有力，分明是故意的。

　　“人没事吧？”走过来上下审视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马上数落起来，“你啊，毛毛躁躁的，连碗茶都端不住，还敢怪到人家金公子身上，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还不同我回去，省得在这里又出什么岔子。”

　　转身迅速向郑闫等人行礼告退，两人一边数落，一边诺诺，完全没看旁人，走时还向萧睿鉴方向挑眉笑了一下。萧睿鉴大悟，便也要趁机告罪走人，还未开口，一旁的布衣老先生发话了，“金小友莫急，今日来此多是以茶会友，各中学问良多，错失岂不可惜。”

　　萧睿鉴正想说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不感兴趣。就有人说‘徐老所言极是’，是那个一看就知道老有钱的茶商钱昀，笑的像个弥勒佛，萧睿鉴都快看不见他眼睛了，那个老儒倒是不太关注他们，一直盘着他手里头的一小块黄玉，此时倒搭腔道:“不若就这桌上四碗茶说说你的看法，不必拘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走了老陈，就要留下小金，萧睿鉴才看了没几本茶经和茶论，手操也没几次，他刚刚和陈元锦的配合那么好，其实都是因为他会看脸色，晓得什么时候应该停了，什么时候还要添，他可不是速成奇才。再说旁边这么多青年才俊呢，何必把他硬是赶上架，他又气又心虚，要不是为了体面二字，他恨不得就地打滚装个肚痛，或者索性装晕。他可是在市井里见惯了泼皮无赖耍横装死的，什么招都懂。

　　等到他眼睛一瞟到桌上，突然福至心灵，这四人虽各有所长，但又与茶息息相关，四碗茶汤置于中央，已经显露了各自的做人本色，而茶色好巧不巧和他上次茶经里看到的形容类似，然后他就行了一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这说些小子的浅见，如有失言之处还望各位长辈海涵。”

　　萧睿鉴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周围开始窃窃私语了，他慢吞吞的字斟句酌道:“这第一杯茶嘛，好茶，就是水不行。第二杯呢，水调得刚好，茶也不错，就是炒茶的时候过了头。这第三杯和第四杯嘛……”

　　那茶商第一杯点的茶，分明就是碗茶泡花，以为多些茶末就会多些汤花吗？冲的像碗糊糊，上面侥幸铺了一些浮沫，这种水准都没人当众嫌弃，该是怎样的阔佬啊，然后萧睿鉴的评价也很直白，小孩子嘛，说错你们难道还打小孩吗？

　　第二杯是那个楚姓老儒的，茶炒制过头了，汤色有些偏红，萧睿鉴也不好去刚其他的，文人什么的最难缠了，尝味道还能说是口味有区别，炒过头汤色发红这个不能抵赖吧。那老头还‘哼’得一声扭过头去。

　　“这两盏如何？”钱昀对自己的那碗茶不怎么关心，毕竟自己几斤几两的心里有数，郑闫和徐正道的两盏茶才是重头戏。

　　“这两盏茶，汤色纯白，汤花匀细且久聚不散……”

　　“如何？”徐正道出声了，笑盈盈的看着萧睿鉴。

　　萧睿鉴轻飘飘来了一句，“也不怎么样！”

　　众人:？？？小子，你真敢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楚捷:嗯？（不敢置信）你小子莫不是有病？

　　郑闫、徐正道、冯全:？？？

　　——悍不畏死分割线——
　　熊孩子睿:有什么好怕的，我爷爷是皇帝。
　　冯全:爷，您是微服私访出来的。
　　熊孩子睿:(。Д。)他们不打小孩吧。

　　三十多年后
　　皮皮睿:要不这皇位就让出来你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