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预告》蛇莓蔷薇

3、第 3 章

　　联盟警署的学习室没有窗户，灯光暗沉，就连本该是雪白的墙壁也显得极尽灰霾。

　　兰伶坐在学习室正中央摆放的椅子，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暗破败的房间。

　　谷雨时安排好关于西亚附高参赛学生的死亡案件要继续调查的一系列事情后，匆匆赶来学习室，手里拿着《异能联盟组织公共基础法》和《西亚附高学生守则》。

　　他推门而进，兰伶正在无聊地摆弄着手指打发时间。

　　听到动静，兰伶放开双手，仰头倒看向学习室门口，颠倒的视角让连眼球都无需转动，平直地看到谷雨时手中的两本书。

　　“嘁——这就是你对我要进行思想教育的教材？两本破书。”兰伶核心发力，带着椅子向后倒去。

　　谷雨时下意识伸手去扶，但很快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下一秒，兰伶就稳稳当当站在自己面前。这才过去四个小时，特效麻醉剂的效果就已经被兰伶自行解除，显然现在已经恢复到了可以正常使用异能的地步。

　　兰伶猛地抽过谷雨时手中的书，掂量着抖了抖，书页间颤动摩擦，沙沙声在安静昏暗的学习室里响动。

　　“是的。兰伶同学，你接下来将会接受为期三周的思想教育。”对于兰伶不友好的举动，谷雨时脸上的神色平静从容。

　　但正是因为这种大人般成熟的从容，在兰伶看来就像是嘲讽自己。她不冷静、不平和、不谦逊，除了成绩外，没有哪一点是大人们标准内的好学生。

　　谷雨时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仅仅只打开了最低亮度，因为这里往常都是用来改造罪犯思想的场地，对待罪犯没有为他们营造良好光线的必要。

　　但兰伶不是罪犯。
　　谷雨时走向墙角，将灯光的亮度调高。

　　瞬间，暗沉阴郁的气氛被驱散，强烈明亮的光线让兰伶眯起眼睛。

　　突如其来的不适让兰伶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加厌烦，她手腕一转，手中的两本书就向着墙角的谷雨时飞去。

　　书本飞射而来的速度极快，谷雨时只来得及侧头躲过，耳边轰然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书脊角将墙体砸出了一个深坑。

　　谷雨时弯腰捡起地上摊开的两本书，看向满脸不服气的兰伶，她站在正中央，倔强地就像只刺猬。

　　“如果你表现的好，我可以适当缩减你的教育周期。应该很讨厌在这里待着吧，好好配合的话，也能快点出去。”

　　谷雨时像是不会被激怒的绵羊，兰伶却非常想有一天能够在他平静的脸上看到因自己而起的恐惧，就像那些怕死的蠢货一样。

　　兰伶踩着倒下的椅子一角，让椅子顺着力道被重新摆正。

　　她坐下，翘起二郎腿：“谷警官，那些东西，我一个小时就能全部背下来，有必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吗？反正你把我带回联盟警署，也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借着我的凶名，让那些反对你的参赛者不敢再闹下去吧。”

　　“不。”谷雨时否定了兰伶对自己扭曲的猜疑，“我把你带回来，是因为你真的需要受到思想教育。”

　　顿了顿，在兰伶不屑的目光下，谷雨时继续道：“兰伶同学，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好，你的内心看上去很痛苦。”

　　痛苦……
　　兰伶当然痛苦，正是因为时刻被内心的痛苦折磨，她才会养成这样充满攻击性的乖戾性格。

　　但即便这是事实，她也绝不允许有人说出来。

　　“我的内心？”兰伶一拍桌子，俯身凑近谷雨时，隔着眼镜看到他一双狭长的眸子，盛着些让她厌恶的璀璨光芒，“谷雨时，偷听别人的心声很有意思吗？你觉醒的第二异能是只有妄图窥探秘密的变态才会有的能力，是最让人恶心的东西。再让我知道你读取我的内心，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在被带到联盟警署的路上，林雅希已经将谷雨时的过往和异能调查的一清二楚，然后一一告诉了兰伶。

　　他是如何在普通人结合的家庭中觉醒异能的，又是如何凭借天赋考入异能警校的，再到因为第二异能读心的开发，成为审讯部门的第一负责人。最后又是怎么得罪人，被降职为城市异能安全部门副部长，来负责西亚附高的案件。

　　在短暂的时间内，兰伶对于谷雨时一生中的轨迹，有了极为清晰的了解。

　　兰伶惊叹欣赏于谷雨时的异能天赋，但当他的天赋冒犯到自己的时候，她只有毁掉的念头。

　　脑海中恶意的思绪翻涌，兰伶看着毫无躲闪的谷雨时，森然一笑，猛地取下他的眼镜，泛着凉意的指腹抵住眼眶，用力下压。

　　“连假装害怕都不会吗？为什么还要用这样平静的表情挑衅我，你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吗？”兰伶的手很稳，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是全方位的，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只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把谷雨时那双澄澈的眼睛毁掉。

　　谷雨时眨了眨眼睛，关于自己读心的第二异能，除了审讯异能罪犯，他几乎是不会使用的。而且，被取走的阻源能眼镜正是屏蔽自己读取心理的手段之一。

　　阻源能眼镜被取下，直视旁人的眼睛时，才会读取到心理想法。还有手上一直戴着的隐形手套，取下后接触旁人的皮肤，会读取比眼睛“听”到的更深层的心声。

　　“我没有读取你。”

　　没有眼镜的阻碍，谷雨时眼中世界的颜色都向着灰度偏移，他很讨厌这种诡异的色度。

　　“我也无法读取你。”

　　此刻他眼中的兰伶，在灰暗的空间中，是和谐的颜色。她的身上并没有飘出那些黑色的嘈杂思想让他去捕捉，如同一座沉寂的死火山。

　　“你内心的痛苦根本不需要使用异能就能看出来。”谷雨时一针见血，“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起注意，你在求救。”

　　谷雨时握住她压住自己眼眶的手，轻轻拉下：“而我接收到了你求救的信号，作为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我有义务帮助你。”

　　他从发愣的兰伶手中拿回眼镜，重新戴上，眼中世界的颜色又变回正常的色度，鲜艳的让人喜欢。

　　“这样吧，兰伶。”谷雨时不再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上同学的后缀，越接触，他越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的敏感和自傲，对方不喜欢自己以成熟的大人身份在她面前自居，“你既然不喜欢传统的思想教育，那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谷雨时等待片刻，没有等来兰伶的反对声，知道她对此默认。

　　于是继续说下去：“我有一位同事，她在联盟中组织了一个新的部门，是用来研究异能者罪犯心理成因的部门。我会在你下一次来接受教育的时候，带你去参观一下，我想那会对你很有帮助。”

　　兰伶对于他想帮助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

　　不过，这样总比原来的生活更有意思，兰伶不会拒绝。

　　她甩开谷雨时握住自己的手，站直身子，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时间已经过半。

　　“那这次剩下的时间，谷警官打算怎么教育我满脑子错误的思想呢？”兰伶垂眸，她这时平静下来，语气也没有之前激烈。

　　谷雨时没有要为难她的想法，起身打开门，门内外不同的亮度交界，使得明暗模糊不清。

　　“你可以离开了，今天的课程已经完成了。”谷雨时说，他本来也没觉得兰伶会乖乖听话。

　　门一开，隔绝外界声音的屏障就自动消失，兰伶又听到了那些嘈杂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令人厌恶。林雅希的声音就如同那个冰冷的家的延伸，如影随形，永远不能摆脱。

　　“学习室是个好地方。”兰伶出门前说，“连罪犯都能有安静的地方可以待，而我却连半点安宁都没有。”

　　谷雨时微愣，他意外于兰伶会向他表露低落的情绪。

　　兰伶跨过门下明暗交汇的模糊界线：“不过没关系，讨厌的人只要死掉了，就会变成让人着迷的寂静。”

　　“谷警官，死是很美的艺术。”她走向正在和办事员据理力争什么的林雅希，“但是被模仿、被伪装的死，就令人可憎了。既然你知道死亡预告信是假的，那么希望你能快点把让我憎恶的案件解决掉，这样才算能帮助我减轻内心的痛苦。”

　　谷雨时不理解她跳跃的思维，为什么会突然谈及案件，按照他所了解到的兰伶的高傲，对于这些，她应该是不屑给予丝毫关注的。

　　“你知道什么？”谷雨时本来打算直接去找检查戚裘尸体的法医，但现在他跟上了兰伶，“如果有什么警方还没有掌握的线索，请告诉我。”

　　林雅希远远地已经看到兰伶的身影，脸上堆起虚假的关切，迎向她。

　　兰伶控制喉嗓，以低频声波，将信息传给谷雨时。

　　“拿到假的死亡预告信的人，还有一个。到底是谁，你自己去找吧。找不到，她明天就死了。”

　　谷雨时诧异地侧头看过去，兰伶还是高傲不屑的神情。

　　林雅希已经走到跟前，有些忐忑地嗫嚅道：“大小姐，管家跟过来在警署外面等着，我没拦住，对不起。”

　　“你要是有一天拦住了谁，那才让我惊讶。”兰伶没有停下，径直走下去，表面上，好像完全不担心管家会带来父亲什么样的命令。

　　谷雨时没有使用读心，但对于兰伶，他像是无师自通，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需要我去向你父母解释吗？”孩子被叫来联盟警署进行思想教育，对某些控制欲很强的父母来说，是很丢脸，必须要惩戒一番的事。

　　谷雨时并不想怀揣着不好的想法去猜测兰伶有怎么样的父母，但从她的性格和偏激的思想来看，恐怕她的家庭并不如外界看来的那么和谐。

　　“谷警官只要快点为我找到那个玷污死亡艺术的人，别的事情就不用了。反正，我又不会因此死在家里。”

　　兰伶快步甩开她们，独自站上警署前的高台阶，看着管家拉开车门，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在车边鞠躬做出请的姿态，等待自己上车。

　　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等待猎物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