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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清晨,遥远的最东方才出现淡淡一点蔷薇色,奉远诚怀着期盼的心情来到琏居外的红杉林边。

      高大,繁密的树林像一座使人心安的堡垒,从深处传出鸟雀的啼鸣。环绕树林的砂石小路被夜露浸湿,在奉远诚脚下闪着温润的光,他畅快地吸进清爽的空气,目光轻轻落在琏居紧闭的大门上。

      和濯樱去拜访闵先生已是十天以前的事。十天里,奉远诚在琏居附近找到合适的宅子,回南屏告知父母后搬进新居,终于可以从容地走到红杉林边,唯一不好的是:因为过去太久,濯樱也许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在一片寂静中,奉远诚慢慢经过琏居,心不在焉地留意着那扇门。他记得濯樱说过:经常会出来走走。并不是每天。即使等不到濯樱,奉远诚也不失望,他可以晚点再去找她。

      听到门开的声音,奉远诚停下回头。一个浅色晃动的影子走过琏居门外的长廊,走下台阶,琏居的大门在她身后敞开着,门边站着值守的护卫。

      奉远诚没有出声,等她发现他也在这里。濯樱踏上小路的瞬间便远远向他一笑,毫不豫犹地朝他走过去。

      “公子真的来了?”

      面对面时她深深一礼,好像有些不安。

      奉远诚道:“你近来好吗?”

      濯樱道:“还不错,公子在忙什么?”

      奉远诚道:“前几日回过南屏。”

      濯樱道:“老爷和夫人好吗?”

      奉远诚道:“我爹忙着到处收牧草,娘听说你在覃城,很为你高兴。”

      濯樱道:“夫人还是那么和善。”

      他们离开小路走进红杉林,濯樱向左右看一看,奇怪地问:“公子的马呢?”

      奉远诚道:“今日没有骑马。”

      濯樱神情可爱地眨眨眼,“公子在和小女顽笑吗?”

      奉远诚道:“我不想再打扰夏公子,所以搬出来住,刚好就在附近。”

      “原来是这样,”濯樱高兴地露齿一笑,“其实,那天和公子道别后,小女越想越不安,公子从西城来这里本来就不方便,怎么能让你在黑天时就起床?最近,小女每天早上都会担心这件事。”

      奉远诚道:“那么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你并不觉得高兴吗?”

      濯樱笑着说:“嗯,很不安。”

      奉远诚指向西边,隔着树木看不见的远处道:“我住在那边的桂工巷里面,门外有块榆木户牌。除了染松,还有从南屏带来的仆妇和厨娘,我打算继续写完平帝的生平志。”

      濯樱道:“这本书我也能看吗?”

      奉远诚道:“可以啊,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只有平帝和我的老师仔细看过。”

      濯樱道:“我听说,罢官一年后才能重新任职,官员调遣的变动又多在年底。所以,等到明年初时再考虑进职更好,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地写书。”

      “你说的对。”

      奉远诚觉得很高兴,别人应该不会无故谈起罢官的事,濯樱因为关心他才会打听详细的消息。走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树林里,曾让奉远诚身心疲惫的凄惶终于离他而去,消失在晨起的光芒中。

      奉远诚暂住的桂工巷和琏居只隔着一片红杉林。

      奉远诚整天待在书房里,桌案上堆满从京都带回来的文本资料,一字一字浏览,慢慢找回往日使他心潮澎湃的趣味。可奉远诚总是容易分心,窗外不远处高高升起的杉树树尖,那是濯樱的方向。

      内院的门忽然十分清脆地‘啪啦’一响,传递出推门人的热情和兴奋,奉远诚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言生言生!”

      夏明杰跨进门,一眼找到坐在窗内的奉远诚,笑着朝他挥挥扇子。

      夏明杰的笑脸还清晰地挂在奉远诚眼前,人又立刻从厅外冒进来,像一柄亮闪闪的银勺,搅动着周围的气氛。

      奉远诚道:“平波,我搬到这里才三日,你已经来了四次。”

      夏明杰道:“是啊,我睡醒以后,吃过午饭就来了。”

      奉远诚道:“我只是奇怪,你一直最喜欢热闹,怎么丢下那些朋友不管?”

      夏明杰好耐心地在旁边坐下,目光暧昧地请求:“言生言生,你住在这里是为了濯樱对不对?那我们去琏居喝酒嘛。以你和濯樱从前的情谊,说不定她肯出来见我们,就算只是简单的招呼一下,也很有面子啊!既然你想追求她,就不要害羞,我绝对全力支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奉远诚道:“多谢,我只要住在这里就够了,不会为你的面子牺牲纯洁的情谊,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做。”

      夏明杰道:“如果你只是住在这里写字,一定会后悔,除非你对濯樱并不是真心。”

      奉远诚皱眉看着他,“阿波,这是什么阴谋诡计?”

      夏明杰道:“我看你根本不懂,言生啊言生,你愿意濯樱为别的男人弹琴吗?”

      奉远诚问:“为谁弹琴?”

      夏明杰道:“琏居的规矩:每月十五有一场‘如意金大比拼’。所谓如意金,是在琴师和舞女表演的高台前面放一只大玉钵,当晚向玉钵里投入钱物最多的客人,可以去楼上听濯樱弹琴。 ”

      奉远诚思虑道:“只是听琴……”

      夏明杰道:“听琴的时限是半个时辰。虽然隔着幕屏,那些想亲近美人芳泽的人当然会挖空心思,据说有人不惜爬进屏风下的缝隙里,紧紧握住濯樱的裙角,有人对她念出自己作的狗屁不通淫诗,跪地大喊要娶她为妻。还有一位,当场用小刀在手臂上刺出‘濯樱是我命’,结果体力不支被送去急医。言生言生,今日就是十五,难道你想假装一无所知?”

      就在片刻之前,奉远诚对此确实还一无所知,既然知道今天是和濯樱有关的特别日子,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他决定和夏明杰一切去琏居看看。

      “这么快就到了!”

      夏明杰感叹着:穿过树林就到琏居的便捷,愉快地走进琏居在各色灯盏照耀下,格外风姿绰约的大门。

      奉远诚随后左右看看,夜间的琏居完全是另一种样子,艳丽的风情像随着灯火摆动的长袖,一重一重地叠加,使日间各种清晰,雅致的掩饰都失去了作用。

      长长一排衣饰讲究的小厮在路边接客,奉远诚和夏明杰被其中一个带入大厅,请到轻纱笼罩的软座里,供奉上佳肴美酒。

      在异域的香气和乐声包围中,潜藏在身体深处的轻浮和躁动很快被勾引出来,由不得谁想心如止水。

      夏明杰的眼睛里露出兴奋的本性之光,明目张胆地调戏起粉胸敞露的茶婢,满足后清咳一声道:“言生言生,你看,那就是盛放如意金的玉钵。”

      奉远诚看见供人表演的高台上竖着金灿灿的灯架,放置玉钵的木架也是金灿灿的,金纱的金光在纵横交错的幕帘间频频闪动,酒客脸上得意的笑容似乎也是金色的。

      每逢有客坐下,那只和濯樱有关的玉钵就会迎来更多的收获,银锭和金珠子被不断地丢进去,越堆越高。

      这是个轻松,蛊惑的游戏,身在其中就会蠢蠢欲动。

      夏明杰招来小厮,把准备好的鼓鼓大钱袋丢在他的木盘上,大声道:“言生言生,今晚一定要当上魁首,让濯樱听到我们的名字才行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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