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酥皮芙芙子

4、4.

　　4.

　　十八岁的年纪对这些事儿都是一知半解，青春期都还是眼睛都不敢肆意往“计生用品”这一栏落时期。

　　桑桃的眼神在那小方盒上停留两秒，随后抬起来打量了江屿几眼，此时他的手已经从上面离开。

　　喔。
　　被新同学抓到买三盒避/孕/套的现场，这搁谁身上都会有点尴尬。

　　江屿现在看她的眼神的确就写着“你怎么在这儿”“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桑桃没有跟他对视太久，刚才余光还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许凌乱，十几度的气温，他就穿了个短袖。

　　恰好，江屿的呼吸还没完全调整好，胸口略微起伏。

　　桑桃看在眼里，没说话，沉默着想。
　　这位江同学好像很会玩的样子，大半夜，看起来刚劳累过，又在便利店拿走三大盒用品。

　　嗯，希望他明天还能准时来上学。

　　“欸，怎么又来了？”钟超出声招呼她，“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门？”

　　桑桃嗯了一声，又变成那沉默寡言的乖巧样，只是走了几步，停在收银台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现金放在桌上。

　　她说，“晚上买过的东西，再要一份。”

　　钟超应了声好，“我还在给客人装订单，江屿你帮我收一下！”

　　使唤江屿还是挺快的。

　　桑桃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少年失笑，随后转头：“还真把我当做来给你打工的？”

　　钟超：“江少，平时没少帮你忙啊，你就帮我收个钱，多小事儿。”

　　桑桃也微微颔首，轻声道：“白天也多亏了这位哥哥借伞，现在只是收个钱而已。”

　　不要不识好歹，这点知恩图报都不会嘛？

　　江屿：“？”
　　这小姑娘是在怼他？可她的语气实在是温和且乖巧，听不出半分在忤逆人的味儿。

　　他垂眸睨了一眼，眉头轻皱，却也没找出桑桃在怼他的证据。
　　算了，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他把手上的水瓶一放，“昂”了一声，随后开了收银台前面的小门，绕进去，桑桃去拿了要买的东西过来，江屿扫了扫价格，随后他朝她伸出手。

　　桑桃看过去。

　　不愧是少爷收银的姿态，他懒洋洋地把左手伸过来，后三只手指放松而曲着，只是动了一下食指，朝她勾勾手，一股子懒态。

　　就只是一个动作，仿佛在说——
　　让本少爷亲自收你这钱，你倒是三生有幸。

　　回想到某人在学校道貌岸然被大家围绕的模样，桑桃偷偷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姿态，装什么B？

　　若不是她在这儿偶然碰见撞破他的“秘密”，还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

　　桑桃这会儿也不是很想多说话，但心里总是被欠他一点小人情这事儿卡着，像是一根细细的鱼刺。

　　便利店小哥的人情，她大概算是还了一些，以后还能想办法，至于江屿的部分，她帮忙还伞了。

　　现在欠他的，也就是那么几块钱的车费。

　　于是，就在江屿等着桑桃把东西递过来的时间里，少女纤细的手指摁在那张鲜红的一百元上。

　　“一共八十三。”她的声音依旧柔软，“剩下十七你不用找给我了。”

　　江屿：？

　　他觉得这小姑娘怪得很，却也没什么时间深思，因为桑桃拿好东西马上就转身走了，走得还很快。

　　“这十七怎么说？”江屿盯着那零钱，朝着钟超抬了抬下巴，“你拿着？”

　　“赏赐给你的吧。”钟超调侃，“下午她来买一样的东西，可是拿了找零的，怎么轮到你收就不要了，说明这钱就是给你的。”

　　“……”

　　“十七块，拿下江少！”

　　少年的思路总是异于常人，在这个时刻的关注点都还是——

　　“啧，本少爷才值十七？”

　　-

　　开学典礼也是青春的狂欢。

　　桑桃被何丽萍安排到队伍后排的位置，隐约听到周围有人在议论。

　　“今天开学典礼优秀学生发言是谁呀？”
　　“江屿吧，肯定是他啊！”

　　桑桃：“？”
　　江屿，优秀学生…？

　　啊？
　　就他那样啊？？

　　桑桃感觉自己人直接傻了，虽然跟他也不算是认识，昨天才当上同桌，但他…？

　　江屿那样一看就是懒惰混子的人！竟然可以当选优秀学生吗！

　　她还在震惊中，过了会儿何丽萍把她叫到最后方去，算是跟她开小会，桑桃一直沉默着在听。

　　“你家人在开学前给我打过电话，我知道你这是第一次来到江成市，人生地不熟的，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既然你分到我班上，成为我的学生，我对你的一切都是要负责的。”

　　“现在距离高考也只有三个半月，刚好一百来天，成绩上老师不担心你，只要状态稳定就行。”

　　“所以现在，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点也有心态。”

　　因为父母离婚，在上高三的时候被迫转学到江成，都这种紧要关头了，父母似乎还在拿孩子的前程过家家。

　　这爸妈也是挺心狠的。

　　而且，还是青宜市四中转来的，他们江成市一中也不差，在江成至少也是赫赫有名，但比起青宜四中的话，还是差了些。

　　“所以我呢，也不拉着你说学习了，希望你在学校里能跟同学们能好好相处，在这剩下的三个月里，好好享受属于你的青春吧。”

　　何丽萍很清晰地感受到，桑桃这样的孩子其实根本不需要再更多的压力，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校园生活，不仅仅是学习。

　　在对话谈话开始之前，桑桃本来也以为何丽萍一定会说一些关于学习的事情，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

　　不管是蒋思玲在耳边念叨，还是在以前的老师反复的规训。

　　所以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缓了好一会儿都没太反应过来，何丽萍见她在发呆，往旁边挪了几步，给她留出几分自己的空间来思考。

　　桑桃眸子敛着，却觉刚才最后那一句话却在胸口不断震荡、回响。

　　——“好好享受，属于你的青春。”
　　属于她的青春吗？

　　桑桃缓缓抬眼，朝日的光落在眼睛上，照得她视线一晃，却在这氤氲着光圈的视野中，一眼睨到此时站在台上进行开学演讲的江屿。

　　少年意气，他肆意妄为，不像好学生发言，倒像是大哥训话。

　　即便是开学典礼，这样当着所有师生的面，也洗不净那股懒散味儿，他单手捏着话筒支架，姿态随意地微微弯腰俯身。

　　“只有三个月了啊，都抓紧点儿。”
　　“废话不跟你们多说了，都好好动动脑子，趁着现在还能动，有时候真怕怕你们这群蠢猪再过几年就小脑萎缩了。”

　　桑桃：……能说点人话吗？

　　江屿笑了一声，随后把话筒从话筒架上抽下来，他的另外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话筒架上。

　　像是她这内心言灵中了，江屿在说完这句以后，倒是真的说了一句人话。

　　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睨视着台下：“少年何妨梦摘星，敢挽桑弓射玉衡——”

　　做人了，但没完全做人。

　　因为江屿下一句就接道：“除非你们想当废物，行不行啊？”

　　他自己什么水平就敢这样说别人！

　　她本无意去看他，在此时也尚未对江屿有任何情愫，只是偶然朦朦胧胧的一眼，桑桃也不曾料想…

　　这一瞥却成为后来那些年，她对所谓青春的第一印象。

　　-

　　午休的时候，何丽萍带桑桃去了宿舍，江成一中的宿舍是六人寝，上下铺，中间有两个大的桌子作为公用。

　　刚好105号宿舍还有一个空床位，他们把桑桃安排到这里，中午先带着她过去熟悉一下。

　　她们过去的时候，还没熄灯，女孩儿们围在宿舍里聊天，走到走廊就听到大家激烈的讨论声和偶尔传来的尖叫。

　　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能拼凑成完整句子。

　　“啊啊啊啊江屿今天真的帅爆了！！我们学校除了他，还有谁敢演讲说那话啊…”
　　“对了，下午有三班的体育课，去看嘛？”
　　“呜呜，只能再看江屿三个月了，他要去的大学我肯定考不上！”

　　他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是不可触碰的月亮，是不可攀登的岛屿，江屿与平凡普通人的差距太大，他站在那里都像是来源于另一个世界，以至于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摘星。

　　何丽萍敲了105的门，里面吵闹的声音倏然停止，随后她们推门而入。

　　“都准备休息了？”何丽萍问。

　　“报告何老！快啦！”

　　“好的，早点休息哈，下午还有那么多课，别让我们收到生活老师说你们不听话哦。”何丽萍说，“给你们带了个新室友来，以后好好相处哈。”

　　大家偏头，看向何丽萍身侧的女生，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她很漂亮。

　　105宿舍住的并不全是三班的学生，何丽萍跟她们熟知也只是因为有的学生前两年带过，现在已不是她们的班主任。

　　女孩子们的问题很多，接连不断，何丽萍挥了挥手：“人我送到了，有什么要交流的，你们自己交流，我就不掺和了。”

　　随后，她转头对桑桃说：“靠门这边下铺这个床位哈。”

　　桑桃嗯了一声，“谢谢何老师。”

　　刚才在路上，何丽萍已经交代过很多了，该说的都已说完，这会儿就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她们。

　　桑桃进门以后，又简单地跟大家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她的床上用品是新买直接寄到学校的，何丽萍早早地就安排人帮取了件，这会儿已经放在床位上。

　　桑桃一边弯腰整理着，一边接着大家的话，过了会儿，对面上铺那位话多的、叫做谢可心的女生忽然敲了敲床板，叫她：“欸，桑桃——”

　　桑桃睁开眼：“嗯，有事吗？”

　　“你既然是三班的，肯定见过江屿了嘛？”
　　“嗯。”

　　“那你…”谢可心咳嗽了两声，“你觉得他怎么样？”

　　桑桃的脑子里闪过数个场景，觉得自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她没回答，但谢可心又追问了一遍：“为了以防万一嘛，我提前问问你，江屿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不管自己追不追得上，得先排查是情敌的可能性。

　　桑桃翻了个身，声音轻轻的。

　　“不是。”

　　她怎么可能喜欢那样一个…
　　人模人样实则浪荡，人前“天之骄子”、人后三盒起购的江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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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少、保重，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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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何妨梦摘星,敢挽桑弓射玉衡。”出自赵兰昕在北大2017年开学典礼上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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