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翼-萃然烽火》w治愈

9、第九簇

　　在病房里睡了一晚后艾尔利诺才被允许回自己宿舍，她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刚刚那医生仍旧在千叮万嘱她多修养一段时间，但是在一个晚上之后，伤口其实基本已经愈合了——她的愈合力一向很快。

　　当艾尔利诺推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意外发现昨天和兵长一起来看她的男人正依在门口，此刻见她出来才直起身，脸还是阴沉苍白的样子，虽然长相帅气，却没有好脸色。

　　艾尔利诺知道他，这个男人叫Penn Macadam（潘·麦克亚当），是调查兵团的情报人员，因为其出色的文书处理能力被埃尔文团长留在身边，平时也会被指派去做些其他的任务，是与他们这种以武力著称的特别作战班正相反的存在。艾尔利诺很少见到他，因为需要发挥的作用不同，即使见到，也多数是擦肩而过，她不知道此刻以及昨天夜里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

　　“昨天，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咳。”潘冷冷地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艾尔利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装了，你要是知道剧情就不该问那种白痴问题……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仿佛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雷电一般，艾尔利诺刹那间抬首，漆黑的眼瞳里电闪雷鸣。

　　“哼……”潘不以为意，捂着嘴小咳了一下，“我看过你交给韩吉桑的武器设计图纸，那些武器完全不是这个世界现在应该知道的构造。”

　　他突然弯腰，凑近艾尔利诺耳边低声道，“嘛……别这么惊讶，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让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如何？”

　　“喂！”有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过没有关系，他想说的暂时已经说完，潘直起身，看了一眼跑到他们旁边的吉泽尔。

　　“看来你融入地不错，我很期待之后的约会。”说罢，他从兜里掏出手帕，转身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你们在说什么？”吉泽尔来到艾尔利诺身边，挑眉问道，艾尔利诺对她摇了摇头。察觉到对方不欲多言，吉泽尔哼了一下，看向艾尔利诺的额头的纱布，挠了挠脸颊。

　　“啊……不好意思啊这个，看来我昨晚是喝多了，我已经被佩特拉和兵长轮流教育过了。”她大叹气，“真看不出来兵长也是很能说的嘛……被他冷嘲热讽了半天，然后还要写检讨，啧！”

　　“布莱恩，我一直以为你是偏安静的性格。”艾尔利诺看着她不停叨叨的样子，回想起训练兵时期和格莱蒂斯形影不离，但总是沉默着的人，感到了一丝好奇。

　　“谁知道呢。”吉泽尔低笑了一声，“会变成这样，也许是下意识地为了留下一些那家伙的影子，也说不定。”

　　“……是吗。”

　　两人眼睛各看向一边，有些不自在。

　　“啊啊——！所以说，我想说的是，你要小心那个人啊，霍尔。”吉泽尔抓了抓头发，终于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潘·麦克亚当，你知道兵团里的人是怎么形容他的吗？”

　　艾尔利诺摇摇头。

　　“说他，头脑聪明地不像是个人类，但凡是跟他聊过天的人一定会被抓住把柄，所以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交谈，团长也总是会派他去跟一些上级套取需要的情报，在某些方面，比你这家伙还要乖僻，而且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

　　“我知道了。”在听到刚刚那番话后，艾尔利诺心里已经有了数，“谢谢提醒，布莱恩。”

　　“……快闭嘴，都说了听你说这种话很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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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的记忆至今还很清晰，废墟、荒漠、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夜里都四处游荡的食人怪物，整个世界是由硝烟弥漫的黑白与各色的灰组成，唯一靓丽的色彩便是鲜血绽放的艳红与武器射出时跃动的明亮火星——那是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死亡的末日世界。

　　人类的数量稀少，有时候往往隔了很久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活人，就算碰到了，说不定也要为生存的物资与地盘互相残杀。

　　这个世界里没有爱，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扼杀许多感情，在漫长的生死进化中，末日世界的人类的身体早就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们体格强大，实力强劲，而且情感淡漠，明明身为人类，却渐渐活得像野兽，像机器，只是单纯被生存的本能驱动着，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猎杀和欺骗则是强者们唯二的娱乐活动。

　　而她也是一样，只不过不喜与别的家伙上演互相欺骗的戏码，便习惯于独来独往地狩猎生存。死亡原因也很单纯，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强，便被夜里袭来的怪物咬断喉咙死去了。是十分符合那个世界的死法，所以也不需要有什么怨言。

　　只是没想到会有重生的机会，带着前世的记忆，这让她自婴儿时期便与众不同，她的原生家庭是个贫穷且迷信的家庭，害怕这样不哭不闹宛如一潭死水的孩子，没过多久就将她遗弃在了教堂。虔诚又心善的城墙教信徒将她捡了回去，当做血亲一般扶养长大。

　　她观察过这个世界，跟前世完全不一样，没有横行的怪物，但是人类之间欺骗与丑恶的嘴脸，似乎在每个世界都是一致的。

　　“头儿，这小孩怎么不哭不闹的啊，怪瘆人的。”

　　“啧，能卖钱就好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这小孩……可是杀掉了我们伙三个大人啊……还是在正面对抗中。”

　　“……让你少啰嗦了！一定要把这家伙卖到生不如死的地方，让她知道小瞧大人的后果。”

　　她在马车里的麻袋中被颠簸地晕头转向，脸上是被棍子打出的血，已经糊满了她的视线，于是她干脆闭上眼，其他的感官开始变得灵敏，鞋里有她以防万一藏着的尖锐的薄片碎石，此刻已经将她的脚划地鲜血淋漓，但是她并没有在意，挣扎着掏出这块碎石，在漫长又逐渐缺氧的行程中，抓住麻袋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叼住石头碎片猛然发力，一下子抹了那个人贩子的脖子，动脉血飙了她一脸，瘦小的身躯被浸染地仿佛修罗一般，将剩下的那个人吓得直接尿裤子跑路了。

　　她站在原地，手还被绑着，眼睛也还被血糊着，她一直叼着石头没有放下。周围的环境有些昏暗，似乎是在亮着灯的地下，虽然能感觉到人群，但是没有人上来帮助她，似乎是被她的样子吓到，所以也没有人来惹她。

　　思索片刻后，她一歪一扭地走离人群，找了个地方，硬生生将绑住双手的绳子给磨断，这才有空抬手擦擦脸，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周围有几户人家，她决定去碰碰运气，大不了也只是被赶出来。

　　于是她敲响了那扇房门，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给她开了门，看着她的样子满脸惊诧。

　　“怎么了？”又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喔……利威尔，是个红色的小鬼。”

　　她看到又一个干净整洁的青年走了出来，在看到浑身血污的她的第一眼，便是满脸掩不住也完全不想掩盖的嫌弃。

　　这就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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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没有将谈话的地点选在酒馆，真是谢天谢地，这些日子以来在酒馆里闹出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在院子里散步吧？”高大的男人对按时到来的艾尔利诺说道，不知道是否因为夜色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当然不介意。”艾尔利诺走到他身边。

　　她几乎没有见过他斩杀巨人，虽然他们二人的职责和任务重点不一样，但是在战场上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咳……”他又轻咳了一下，艾尔利诺微微侧首，“那么，接着上次的问题……”

　　“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你说的剧情是什么意思。”

　　“嗯……”潘垂首看了她一眼，浅蓝色的眼瞳通透地像是要把她看穿，“看上去没有说谎呢……你不看动漫吗？”

　　“……动漫？”

　　潘停下了脚步，挑起眉毛。

　　“我们再倒退一下，手机、网络，你知道吗？”

　　艾尔利诺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下潘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那……换个问题，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艾尔利诺将末日世界的大致情况告诉了他，男人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不是一个啊……误会你了真是对不住，不过，怎么说呢，虽然你上辈子死得很惨，不过也是很适合为在这个世界生存做铺垫呢。”

　　“你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艾尔利诺向他提问。

　　“我吗……只是来自一个很普通的人类社会，有着高楼大厦，先进的电子科技和许多娱乐文化……我应该算穿越吧，正好又是个心理学专家，所以那群人才把我说得跟神棍一样。”他看了看艾尔利诺，“我在那个世界还没死透，插着呼吸机勉强维持着呢。那样真的很无趣，对吧……所以就许愿了，如果有机会，想来看看心爱的角色，体验刺激的生活。”

　　似乎是说了太多的话，他拿出手帕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地越来越剧烈，忍不住弯下腰来，艾尔利诺上前，拍着他的背，不发一言。当潘终于放下手帕的时候，上面已经布满了殷红的血迹。

　　“肺结核……”男人低声喃喃，“现在这里没有能治好的技术，看来就算是穿越，神也没有给我个好身子。”

　　这下艾尔利诺理解了为何他总是不在战场的原因，埃尔文团长将他保护地很好。同时她也猜到了，这个世界，也许只是某人创作的一个娱乐作品而已，只是恰巧，他们两个迷路的灵魂来到了这里。

　　“结局，已经有了吗？”她扶着男人的肩低声问。

　　“有了。”潘说道，拉扯着嘴角，最终也没有笑起来，“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既然你已经一无所知地加入了这个世界，那就是你全新的命运，提前知晓无法改变的结局对你，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必要的。我没多久可活了，但是能在这里见到活生生的他……我已经足够满足。”

　　“你喜爱的角色，是埃尔文团长吗？”

　　潘摇了摇头，然后抬眼看向前方，艾尔利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一个人影侧靠在院子门口的墙上，环抱双臂，静静地看着他们。

　　“兵长？”艾尔利诺认出了那个身影，当她回首想要再对潘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看着利威尔的眼里，柔光闪烁着，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艾尔利诺不禁愣住了。

　　“难道是……”

　　但是不等她说完，潘已经站起一把揽住她的腰，附身贴近了她的脸。

　　“你是…本不该存在的角色。”他在艾尔利诺耳边仿佛诉说爱意一般低喃，“所以，没有人知道你的结局……好好活下去吧，Eleanor·Hall，加油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然后……不要让那个人，再成为孤身一人。”

　　他这么说着，垂首在艾尔利诺脸颊上印上一吻，动作有些刻意，仿佛在做给谁看一样。但是他的目的显然达成了，本来依靠在院门口的利威尔突然向他们这里走过来。

　　“简直像在吃醋一样呢，那家伙。”潘看着利威尔轻笑道，“可惜不是为我。”

　　话已至此，就算艾尔利诺再怎么没接触过这种事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

　　“结束了的话，”利威尔已经快速来到他们身边，一把拽住了艾尔利诺的手腕，“我找你有事，艾尔。”

　　“当然兵长，已经结束了。”潘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笑道，“那只是我们家乡的一种问候礼仪，兵长也可以试试。”

　　利威尔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他终究没这个眼力，便转身带着艾尔利诺离开了。走之前，艾尔利诺回首看向独自留在院子中的潘，男人对她竖起食指比在唇前，那张苍白的英俊脸庞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

　　嘘——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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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威尔将她带出来似乎没有什么正经的事要处理，所以两人也就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你们刚刚聊什么了？”虽然这似乎不是他有资格打听的东西，但利威尔还是不自觉问出了口。

　　“不……没什么。”艾尔利诺选择保留这些秘密。

　　利威尔看着她，须臾后又移开眼神，想起刚刚男人落在对方脸颊上的吻，感到越发烦躁。

　　从她浑身是血地敲响他们家的门时，他便已经有了预感，似乎是要与这个眼神完全与年龄不符的家伙结上一段说不清的，漫长的缘分。

　　他不否认自己被这个奇异的小鬼吸引了，在那些琐碎的日常中，越来越深。甚至在多年后，在调查兵团看到她时，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情感，撞击着他的胸腔，告诉他这无法再继续无视下去的，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他们不是家人，又胜似家人，现在，他好像又不想做对方单纯的家人。

　　“以前也有过吗，这见鬼的礼仪？”

　　“没有。”

　　艾尔利诺感受到对方突然抚上她脸颊的手，有些意外地看到放大了一些的俊脸。

　　“你，接过吻吗？”他低声问着不知所谓的语句。

　　“……没有。”

　　“这真巧啊，我也没有。”

　　于是下一秒，利威尔揪住艾尔利诺的领子往下一扯，吻上了她的嘴唇。

　　男人的动作不太熟练，有些粗暴，但是却也能感觉到隐藏着的温柔。

　　在这残酷的世界中，感情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对某个人付出感情，就意味要承担失去的后果，而这些后果，他也已经尝到了许多。

　　这份心意本可以被一直藏起，事实上他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但是当看到刚刚那一幕时，他还是动摇了，所以遵从着最初最强烈的心意，他做出了这个举动，这个选择。

　　——人果然是不能不爱的生物，即使已经失去过很多次，即使知道可能会再次面临惨痛的未来，唯有这份感情，也无论如何都停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