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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劫 ...


  •   苏蕤掏出锦帕,替云眠擦拭额角的细汗,轻声笑笑:“娘子才出门多久便想家了?”

      云眠眼底蒙着层水雾,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呼吸,缓缓转头,对上苏蕤打趣的表情:“苏蕤……”

      “婢子在呢!”苏蕤扶云眠坐好,“娘子昨夜没睡好,刚上马车没多久就困了,谁知这一睡竟睡了大半个时辰呢!”

      云眠视线偏移,果然看见自家马车那熟悉的烟青色毡顶,身下的长几上铺着松软的绒毯,旁边小几上还放了只小巧的红泥小炉,上面正咕嘟咕嘟煮着茶。

      看自家娘子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苏蕤心下纳闷,什么梦竟让娘子吓成这般模样,方才还粉嫩嫩的小脸一下白成这样。她安慰地抚了抚云眠的背,试探地问:“娘子可要先喝口茶压压惊?”

      听着苏蕤在一旁絮叨,云眠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猛地抓住苏蕤肩膀,急切地问:“苏蕤,我阿耶呢?阿娘呢?还有兄长,他去哪了?”

      她忍不住后怕,那满目血红,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苏蕤被自家娘子问糊涂了,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掰着手指老实答:“郎主这会儿应该在尚书台吧!夫人今日应是去杨家参加春日赏花宴了,至于郎君……今日该是同太子殿下一同去郊外马场了!”

      “尚书台?”云眠怔了怔,“我阿耶没事了?”

      “娘子放宽心,郎主只是一点小小的风寒,几剂药下去就差不多了,”说着,又偷眼瞥了瞥云眠,壮着胆子劝道,“要是娘子不同郎主置气,估么着早好了!要我说您也别生郎主的气,他那么宠爱您,自是不会逼您嫁给自己不喜之人的,只是圣人的意思不是那么好改变的,您得给相爷些时间啊!”

      风寒?婚事?

      云眠越听越不对,再次狐疑看向苏蕤,这才发现,这丫头今日看起来同往日似有哪里不同。

      她伸出手指,捏了捏苏蕤颊上细嫩的皮肤,软得能掐出水来,头上梳着可爱的双环髻,那是未及笄少女的装扮。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

      昏迷之前,她曾无数次祈求上天,若有来生,她定远离宋瑾,只为了父兄,为了阿娘,好好活一回。

      可来世今生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诞离奇,让她禁不住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又一重梦境。

      她瞪大了双眼,生怕一眨眼,美梦便醒了,声音有些发抖,““苏蕤……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蕤讶然看她:“是娘子您说近来心情不好,央了夫人出门,说要去城外山庄散心的呀,您今日……到底怎么了呀?”

      “山庄?”

      “是啊!您瞧,再有半柱香咱们就到了呢!”

      云眠撩开轿帘朝外看,果然看见群山苍翠,山腰之上,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那座白墙黛瓦的小院了。正值春暖花开时,连风里都带着草木葱荣的清香。

      云眠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刺痛是那样明显而真实。

      她是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十五岁那年——一切不幸开始的那一天。

      也就是在这一天,云眠执意离家,不幸遇到了半路劫道的山匪,又恰巧被路过的宋瑾所救。

      她记得,混乱中,当匪徒朝她举起刀刃,宋瑾如天降之兵,一把将她护进怀里,同贼人周旋。最后虽侥幸脱险,也落了个身负重伤,尤其脸上那道伤,稍偏移半寸便会毁了他的眼睛。

      那日,宋瑾上了云眠的马车,同她一起进了云府。

      当时的云眠觉得,这简直是天赐的良缘,她辞了和三皇子的婚事果真是对的,这不就遇到命定之人了吗?

      “呵——”她忍不住冷笑出声,为自己前世的愚蠢。

      这一战,让宋瑾成了云府的座上宾;后封禅路上宋瑾又用如法炮制的手段,摇身一变成了圣人遗落民间的皇子。她以为的命定之人,不过是个步步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而她,乃至整个云家,都不过是他登上权力巅峰的垫脚石罢了。

      云眠试图站在宋瑾的角度想,满西京城中,非勋贵世族,无甚根基,又离权利中心最近的,无非就是当年跟随圣人从灵州而来的那么几家。而在这几家中,云家只有一子一女,人口简单,免了权利相夺的纷争。作为云氏独女,她又颇受父亲宠爱,无疑是心有叵测之人的最佳选择。

      “停车!”云眠猛地掀开车帘,朝驾车的小厮大喊。

      “娘子,怎么了?”小厮虽是疑惑,却依言勒停了缰绳。

      苏蕤也满脸怀疑:“娘子,咱们不去山庄了吗?”

      想起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云眠整个人脊背生凉:“不去了,掉头,咱们回府。”

      苏蕤看自家娘子眉头紧皱,不知想起什么,脸上似有压不住的怒气,担忧地问:“娘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眠并未解释许多,只催促道:“咱们还是快些返家吧!”

      只是,她还是将宋瑾想的太简单了,他既已筹谋这么久,从遥远的灵州赶赴西京城,又挑了她下手,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马车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远处山林间便乌拉拉惊起一群鸟雀。

      云眠心中一紧,想是那贼人近了。

      果然,不消片刻,前方传来隆隆马蹄声,听那响动来人不少,伴随着粗犷渗人的笑:“拦下那队人,大家伙儿今晚回去重重有赏!”

      苏蕤哆哆嗦嗦打开轿帘朝外看了一眼,看到来人的装束,吓得小脸惨白:“坏了!娘子!好像……好像是山匪!”

      圣人登基数十年来,局势不似早几十年那般不稳,尤其是西京周边,已安定数十年,因而,大家出行一般也不会带很多人马。

      就如云眠,出行时只有母亲拨给她的十几名颇有身手的户奴,一般情况下尽够用了,但想防住待会儿那群贼人却是不大可能。

      前世,云眠怕极了,和苏蕤哆哆嗦嗦地躲在车内,寄希望于随身的户奴能将贼人击退。却没想到,那贼人竟异常凶悍,十几人竟也拦他们不住,这才给了“恰巧”经过的宋瑾英雄救美的机会。

      如今细想起来,那日虽然凶险,可等他们回了府,清点伤亡情况的时候才发现,户奴虽都带了伤,却都侥幸活了下来,受伤最重的人竟然是宋瑾这个路人。

      宋瑾在云府养伤养了大半年方渐渐好转,期间自然少不得和云眠数次接触,一来二去,才生出了别样情愫。

      如今,既知那是宋瑾的阴谋,便没什么好怕的了。他的目标无非是自己,只要自己离开,其他人想来是无虞的,毕竟京城根下,闹大了便得不偿失了。

      做了决定,云眠迅速握住苏蕤的手,问:“苏蕤,你信我吗?”

      苏蕤惨白着脸,眼神却坚定道:“信,娘子就算让苏蕤立刻去死,苏蕤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云眠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摸摸她的脸:“不会死,我们大家都不会死的。你听我的,让所有人弃车躲到一旁,待会儿贼人来了,他们想取什么自让他们取去,保命要紧。不过也不可乱跑,这山林里,危险无处不在。你们待他们走了,赶车回……”

      她顿了顿,宋瑾意在对自己施恩,前世,他们满身血污,同乘一驾,在西京城最热闹的时候,众目昭昭之下一同进了云府,也彻底败坏了云眠的名声,让她只能一心一意为他所用。

      可若苏蕤他们先行回了府,届时不论她在不在车上,宋瑾都有办法将她的名声坐实了,她相信他有那个手段。

      “不,不回云府,你们驾着车,继续往山庄去。”云眠目视前方,异常坚定。

      苏蕤听了半天,有点急了:“那娘子您呢?我定要同娘子在一处的呀!”

      云眠笑着安慰她:“傻孩子,你家娘子自然会同你们汇合的,只是,在这之前,你硬要同我一处,反而会拖累了我。”

      听到自己会拖累主子,苏蕤果然闭了嘴。

      云眠低头,今日她身上穿了件束腰长裙,行动起来怕是不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肩上的披帛扯下,又将长裙下摆撩起,手上用力,“撕拉——”一声,扯下一截裙摆,堪堪留下及膝的长度。

      云眠简短布置一番,点了几人跟随,牵过一匹马,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便扬长而去。

      云中鹤生于灵州,骨子里没有世家大族的教条思想,对女儿的教养上也没那么多规矩,爬树下河、骑马射猎,只要她喜欢,他都会允许。因而,年少时,云眠性子很是欢脱,不似京中贵女那般娴静温雅。

      再大些,云眠才隐约察觉到,云家门第虽高,可在京中地位却有些尴尬。云家出身山野,人丁又单薄,无甚势力背景,全凭圣人的恩宠。人们面上毕恭毕敬,可私下常有人议论云家是升天之鸡犬,话语中颇有些瞧不起。

      越是这样,云眠便越是想要做出个样子来。京中贵女中最时兴什么,她便学着做什么,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跟了宋瑾之后,她更不甘落于人下,生怕别人瞧他们不起。

      可她并不喜那样,她心里喜欢的,是骑马射箭的快意。

      户奴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自家主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匆匆跟上。

      耳畔风声呼啸,云眠伏在马背上,飞驰在山间,心口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果真如她所料,那贼人并未和车队过多纠缠,只象征性地略了些许财物便直奔着云眠离开的方向而来。

      “抓住那个小娘子,今夜好好快活快活!”

      那放肆的笑声伴着隆隆马蹄跟在身后紧追不舍。

      那群人越来越近了,眼看前方便是悬崖绝路,云眠不得不勒紧了马缰。随着马儿一声嘶鸣,堪堪停在悬崖边上,砂石朝着深渊滚滚而落,已是无路可去。

      很快那帮贼人便围上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看过来,满脸横肉笑得放肆。

      “小娘子跑什么?生得这般貌美,既有缘遇上,不若跟我等同回山寨一起快活去!”

      污言秽语入耳,伴随着他们放肆的调笑声,无比刺耳。

      户奴驱策马匹将云眠护在最后面。敌我人数实在悬殊,饶是身手不错的他们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尽管娘子之前早有交代,不必硬搏,她自能应对。可自家娇娇弱弱的小主子,真的成么?

      若放前一世,此刻的云眠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可经历过那一世的背刺和伤害,亲眼见过人性丑恶的真像,还有什么是比人心更可怕的呢?

      她波澜不惊,一双沉静的眼淡淡扫向卖力做戏的山匪。叫嚣最起劲的便是满脸络腮胡的一名壮汉,她记得,那人正是前世挥刀砍向她的人。

      这一世果真同前世一样,云眠彻底放下心来。

      马儿似被她的情绪感染,在原地悠哉地打转,时不时吐几下鼻息,似不屑的轻嘲。

      贼人叫喊了半天,发现对方丁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简直视他们为无物。做贼这许多年,还从未受到过这般羞辱,有人气的脸色涨红,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看老子宰了你!”

      说着便要上前,却被同伴一把扯住,以眼神制止。

      云眠随意摆弄发髻,悄无声息将一只金簪握在手里。她眯着眼睛看向对方,见几名贼人互相对看一眼,神色古怪。

      她莹润的唇瓣缓缓勾起,暗道: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东张西望)(小小声开口):歪,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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