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世子做捕快》季孟夏

14、说破

　　李老夫人望着苏淮砚久久难以成言，目光驻望片刻之后，又看了眼一旁满脸不解的儿子，李老爷一副欲问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很是纠结。

　　“那是因为他晓得他最爱的女子，是他最亲的亲人所害，他不愿再失去一个亲人，却更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故而他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追随紫燕而去。”

　　苏淮砚见她迟迟不肯开口吐露实情，也不愿再耗时间，径直切断了老夫人所有的退路。

　　她怕的，不就是李崇的身份被众人所知么，紫燕就是因为她的忌惮，一条鲜活的性命被她轻松夺去。

　　既然她这么怕，他偏生要让她知晓，什么叫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你，你都知道了？”老夫人急怒攻心之下，身子摇了摇，一旁的丫头和李老爷都冲了过去相扶。

　　老夫人一手一个紧紧地拽着身旁人的手，目光定定地望着苏淮砚：“你既然知道李崇他不是凶手，为何还要抓他？不，你骗我，你没抓他。”

　　苏淮砚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有心思猜到自己是在诓她，只是他就是要诓她，他就不信了，这种时候，她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

　　“不，这是他的心愿，我为何不抓他，此生他最欢喜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一心求死，想以命偿命，咬死了他就是凶手之事，我还有何原由不抓他。”

　　笑话，眼下这个世道，屈打成招的亦不在少数，倘若真有个自愿认罪的，苏大人怕是审都不会审，直接让人签字画押了。

　　“不错，紫燕是我找人杀的，人我杀的，与崇儿无关，你不就是想我说出这句话吗，现下，你可以放了他吧。”

　　李老夫人终未坚持住，大声叫嚷了出来，惹得一旁的李老爷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家母亲，唇瓣蠕动着，久久难以出声。

　　反观一旁的丫头除了有片刻的愣神后，出奇的平静，看来，老夫人瞒着自家儿子，倒是没有瞒着自己的贴身婢女。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自己是凶手，我总不好将你们二人都抓回去，老夫人若不能说出完整的行凶过程，那我只能当你说这些是为了李崇开托，毕竟他可说全乎了。”

　　在苏淮砚看来，老夫人自然不是那个动手之人，她是主谋，定是通过买凶杀人害死了紫燕，若她不亲口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抓不住那个动手之人，一切都是空淡。

　　“好，你想知道，我告诉你。”老夫人紧紧地攥着左右两人的手，“崇儿心善，从无害人之心，亦无防人之心，他喜欢上了紫燕，甚至将自己的身世与她合盘托出。”

　　老夫人忽地叹息了一声，那一瞬间，苏淮砚觉得，或许她对于杀害紫燕一事上头，也有了一丝悔意吧。

　　“紫燕虽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但事关崇儿，且我也不能让李家百年的名声毁在我的手里，崇儿不肯听我的，没法子，我只好寻了个人，让他把紫燕骗出府灭了口。”

　　“具体那人是如何行事的，我不知晓，我只知他带着紫燕的信物回来告诉我，紫燕已投湖自尽了。”

　　老夫人说罢话，定定地望着苏淮砚，眼中带了丝期盼，他明白，她是想让他松口放了李崇。只是他还不知道那个杀了紫燕的人到底是谁，怎可能现在就告诉她真相。

　　“那么，请问老夫人是寻何人去杀的紫燕？您若说不清，我依旧只能当您是随口胡诌，只为给李崇脱罪。”

　　闻言，老夫人眉头一皱，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片刻后才扭头看向左侧的婢女，两人目光相接，无声交流之后，那婢女开了口。

　　“我们也不知那人是何身份，我只是听说在城北大叶巷的茶肆里能找到专帮人办事儿的人，只要付得起银子，杀人放火无所不做。”

　　果然是买凶杀人，而这凶手犯的事儿怕还不止紫燕这一桩命案，苏淮砚转头看向身侧的赵书御，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转回了头去。

　　“老夫人放心，李崇此时还在自己家中，至于这位姑娘，还请随我们去大叶巷走一趟。”

　　一听得李崇在家中并未被抓走，老夫人神情瞬间便松懈下来，转头叮嘱了婢女一句，便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两人带着婢女去了大叶巷，几人在暗处通过婢女指认了那个正好在喝茶等生意的凶手，只是苏淮砚却未急于将人抓捕，只是送走了婢女后，准备回去了。

　　“你为何不将李夫人带回衙门审问，只在李府，便是她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出来，苏大人也不知晓，这事还是不能审个清楚。”

　　苏淮砚闻言，讥笑了一声，右手反剪着，慢慢往前踱着步子：“你当真看不出来？连我都能瞧出来的事儿，如赵兄你这样的身份见识，当真不明白？”

　　赵书御不答话，心里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然一笑。

　　“李老爷要的是紫燕之死的真相，可我若将李老夫人给拽进了牢里，他还能给我这银子？再说了，老夫人这一把年纪了，当真给弄到县衙里，万一出个好歹，我可赔不起。”

　　说到此处，他发出一声悠悠长叹：“唉，就算是我把李老夫人带到了县衙，到最后，人家还是全须全尾的被人接出来，何必呢，我还不如自个儿卖了李老爷这个面子。”

　　“左右，他要得是一个真相，而我只要有个凶手交差便可。”说着说着，他扭头往身后瞥了一眼，“那人定也是罪痕累累的货色，抓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不算冤枉。”

　　赵书御点点头，不置评论，只是目视着前方徐徐走着。

　　身旁的人没有应对，苏淮砚不由有些奇怪。

　　今日自去李府开始，这赵书御就出奇的话少，前前后后加起来怕是未超过五句，与他往日可谓是天差地别。

　　他想，兴许是自己这些话，让他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不由的，他想起了两人初识未多久时，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也曾说过与李老夫人一样的话，如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做捕快的。如今在他眼里，是苏大人上梁不正，他这个下梁也自甘堕落了吧。

　　“怎么，觉着我是个糊涂的人，为了五十两银子，可以放一个主谋一马。”苏淮砚自嘲而笑。

　　说起来，他又何尝不厌恶这样的自己，可眼下这个时代，他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过钢易折，他深知这个道理。

　　在正义跟前，他得先活下去。

　　赵书御扁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忽地笑了：“倒也不会，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能看得如此透彻。”

　　苏淮砚微仰头，看着天边的云朵，意味不明的笑了，末了，长叹了口气，忽地扭头过来冲着赵书御笑了起来。

　　“赵兄，不如再帮我一个忙吧。”

　　赵书御被他这含笑的目光看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扯了扯嘴角问：“我可以拒绝么？”说完这话，自个儿又笑了，无奈中又带了丝宠溺道：“说吧，想我帮什么忙。”

　　左右他没什么事儿，苏淮砚有什么难处，他帮得上就帮一把，难得他还能遇上如他这样看得通透，行事还磊落的人。

　　苏淮砚想他帮得也不是什么难事，应是说对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对于有些三脚猫功夫的苏淮砚来说，打从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晚上看到那个神秘人飞檐走壁的功夫后，他对于单打独斗抓杀手之事已无半分把握。

　　他寻思着赵书御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主，府里头定然养了护院侍卫之类的，问他借上几个同去捉拿杀手，也免得人没抓住，反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赵书御听得他这请求，自然满口答应，也觉得这小子大多时候都憨憨的，要真孤身去涉险，他怕是要费更大的劲儿去救人。

　　本想当日便将人拿下的，只是待赵书御的人过来，却发现那杀手已然失了踪影，苏淮砚不敢妄动，只同几人约了明日再来。

　　待到了第二日，来的不止是几个护院，连他也来了。

　　“赵兄还是留在此处，待事了了，我们再来与你汇合。”想着这位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若是在缉凶途中被磕着碰着了，他也赔不起来。

　　“放心，我站远些。”赵书御满脸好奇，跃跃欲试的模样，让他觉得他赵大少爷是恨不得亲自下场捉人吧。

　　苏淮砚拦不住他，只好想着待会儿看紧了他，再如何自己总能护着他的。

　　待到了茶肆，那杀手还未至，几人分开四散潜伏，等了许久也未见到人，苏淮砚怕那杀手已得了讯逃走，便准备去茶肆，向老板打听一下。

　　只是他才走了一步，赵书御就跟了上来，他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苏淮砚转头看着他，皱眉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同你一道儿过去，有什么事咱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左右咱们不动手便是了。”他说着，径直越过苏淮砚的身侧，带头走向茶肆。

　　自知此时他们若是当街纠缠起来，反容易叫人起疑，没法子，苏淮砚只好一声不吭地随着他往茶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