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狼》李小乔

1、少时不知味（1）

　　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冬日。
　　和往常一样，栗策嘴里头叼着一根冻黄瓜，穿着黑色的加厚羽绒服，戴着顶鸭舌帽，坐在居民楼附近河边的围栏上，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看魏芹他们打冰球。

　　今年入冬特别的早，小区外围这片的河面上早就结了冰，住周围的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屁孩没事儿就爱在这冰面上打出溜滑，穿着冰鞋滑冰，稍大点儿的拿着旧轮胎互相拖着玩儿，还有像魏芹这种球类爱好者，踢不成足球了，改成了打冰球。

　　结冰的河面周围专门用竹子围成一圈，圈了一个小球场出来，放了两个竹子编成的框，倒放着，便成了球门。每个孩子手里头都拿着一根树棍一样的长棍子，挥着一个竹编的小球满场跑。

　　栗策咬了一口黄瓜在嘴里头嚼着，看魏芹挥舞着手里头的曲棍，跟着竹球从右边跑到左边，又将球传给右路的同伴高大壮。

　　双方比分紧咬着，刚刚打平，这一球是制胜球。甚为关键。

　　高大壮从挡在他身前一路奔跑的阻挡队员脚下铲出小球，带球向前，在身边两侧形成的夹击包围圈中将竹球往中间一带，顺利将球从高空转移至中路。

　　几乎是竹球落地的同时，魏芹刚好跑到中路落点，接到高大壮的这一记高传，趁势挥球入洞。

　　“好球！”身边站着看球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呐喊，甚至是来自球场正中的小伙伴们，都挥着球杆振臂喧嚣着他们获胜的喜悦。

　　高大壮喘着气高举着手里的球棍，直到脸上的兴奋因为身前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而逐渐僵硬。

　　高大壮名字叫高大壮，却是他们这群孩子中最小最瘦弱的一个。估计是因为他的父母太希望他能长得又高又壮了，才给他起了这么个名。
　　然而，天不遂人愿。

　　高大壮不仅没有承着父亲母亲的期许长高长壮，甚至身高体重在同龄的孩子中是发育最缓慢的。时常受到这一带孩子们的欺负。直到遇到栗策这群好打抱不平的孩子逐渐长大，他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

　　“怎么？挥球的时候我他妈看你挺能的嘛？”高个子小年轻顶着一头圆寸，皮肤黝黑，眼睛眯成一条缝，将球棍扛在肩头，挑衅的看着身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瘦鸡。

　　大壮看着他们人高马大的，那胳膊腿儿，有他三四个那么粗，人都懵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怎么？傻了？问你话呢！”另外一个大高个手指往大壮肩胛骨一戳，高大壮立时三刻就被戳得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魏芹早就看着这边不对劲，欢呼完后穿过人群立马往这边来。他比他们要年长好几岁，平日里就是他们的保/护/伞。

　　“呵，怎么？不知道这块谁是老大？有你们这么打球的么？”黑高个斜着眼看着将高大壮拉到身后的魏芹，冷笑了一下。

　　“我他妈不知道！”魏芹最看不惯就是这些仗着比他们稍大个一两岁，身高比他们高些，体格壮些，就欺负人的玩意儿。他向来不买这些人的账，一张拉长的臭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服！

　　“哟嗬，还挺硬。”黑高个冲着身边的瘦高个儿笑了笑，吹了个响指，刚刚打球的人都围了过来。球场上刚刚打球的双方顿时分成了两派。

　　魏芹仰着头，身后的队员们虽然底气不足，可是没有人往后退。谁都知道，怂一次，就会一直被这些人欺负。

　　栗策咬完最后一口黄瓜，拍了拍手，跳下了围栏，慢腾腾的走了过去。
　　他扒拉开人群，走到魏芹身边，把人往后拉了拉。

　　“你他妈过来干嘛？”魏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没你事儿。”

　　“打架啊。”栗策笑着打了个哈哈，看着对面这些比他高出一个头，虚头把脑的玩意儿，揉了揉鼻子，“身子都他妈冻僵了。”

　　魏芹对着他，嘴角勾着笑，冲他眨了眨眼，“那就……干呗！“

　　话音还没落，两个人就拎着棍子朝对面的人招呼了过去。估计对方的人没想过他们真的会动手，加上栗策和魏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没出手就失了先机，那棍子抡得圆范，没两下就被他们几个打散了。

　　领头的黑高个直接被魏芹的棍子抡到了胳膊，捂着手臂就跑了，边跑边回头恶狠狠的嚷，“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老子等你！”
　　“记住了！老子叫魏芹！”魏芹手里的棍子往那人落跑的方向一扔，吼出来的话震耳欲聋。

　　栗策插着腰看着那些逃跑的人，一边喘着粗气儿，掐着腰弯腰大喊：“老子叫栗策！”

　　“栗策！”一声清冷的嗓音让栗策刚刚还嚣张的后背猛的一紧，虎躯一震，皱着眉头慢慢的转向声音来的方向。插着腰的手都没来得及放下。那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

　　一个背着深蓝色书包，穿着白衬衣黑色羽绒服，打着领结，彬彬有礼的中学生模样的男孩，静静的站在围栏边看着他。那身黑色，在苍茫的冰雪之中，显得遗世而又独立。
　　白白净净，一身孤高清冷贵气。与周遭这一切，格格不入。

　　“我先走了。”栗策微微转头跟魏芹低声说了一下，便往围栏那边跑去。

　　“今儿这么早放学？”栗策撑着围栏翻过去，一边拍着手里的雪，一边问身前冷漠的少年。

　　“要不怎么能有机会看见策哥的英勇形象呢？”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往下挪了挪，冷笑着捏着书包带转身往身后的居民楼走去。挺拔的背影带着一丝冷冽。

　　“诶，诶，诶……”栗策追上去，一边跑一边跟他说，“乐哥，别啊。千万别跟我爸说。”

　　孤高傲慢的乐哥压根不理他，只是径直往前走。

　　“乐哥！”
　　栗策叫他没反应，又扯着他衣袖，“乐哥！”
　　乐哥依然无动于衷。

　　他跑到他身前逼停他，“唐乐！“

　　唐乐停下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暗藏汹涌。

　　栗策见不得他这样，他确实是怕他告他的状，怕他爸会生气，可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怕他这个人。逼急了他也无所谓，爱咋咋滴，大不了就是被他爸罚个围湖三圈跑而已。
　　“爱说不说！”

　　栗策瞥他一眼，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给脸不要脸了还。

　　唐乐看着倔强往前走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还站在结了冰的湖中心看着他们的那群人，回过身挺着一张俊俏的脸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家走。

　　“魏哥，策哥回去没事吧？”高大壮撑着球杆看着栗策呼啸而去的背影，有些担心。

　　“没事儿。”魏芹看着那个穿着名校校服的身影，又看了看他们这些穿着在雪地上蹭得稀脏的衣服，鼻涕流下来也只会横着擦的小孩儿，眼里的光暗了暗。

　　“策哥怎么那么怕他哥啊？”高大壮横着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又吸了吸鼻子，吧唧吧唧嘴。

　　“便宜哥哥当然不像亲哥，不知道护犊子呗。”魏芹甩下这么一句话走了。“回家吃饭！”

　　高大壮挠了挠头，没明白，追了上去。“什么是便宜哥哥啊？”

　　魏芹往他脑袋上一顿招呼，“就是后妈带过来的孩子！你他妈怎么那么寸！“

　　*
　　栗策一路小跑着回了家，麻溜的换下了身上被雪水弄脏了的衣服裤子，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筷子和拌好的腌萝卜丝。
　　唐乐正在厨房里头颠勺呢。香味浓郁，搞得他肚子咕咕咕叫。

　　栗策拿毛巾擦着头发，往厨房门上一靠，“我爸和阿姨又不回来了？”

　　“嗯。今晚他们俩都加班。”唐乐将炒好的蛋炒饭分成两碗，端着出来，面对面的放着。也不等栗策，坐下就开始吃。
　　栗策知道，他是心里头不舒服那劲儿还没过去呢。

　　唐乐是栗策他爸准媳妇刘琴阿姨的儿子，大他三岁，在国际学校读高二。标准的英式贵族式言谈举止，身上没一点坏习惯。噢，有！爱打小报告！
　　唐乐是个大实在人，说白了就是二。反正他从来不会说瞎话，每次栗策他爸问他栗策的情况，他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实相告。搞得栗策异常被动，他回家有没有写作业，有没有打游戏，有没有跑出去跟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小孩儿瞎混，有没有惹事打架。唐乐只要知道，就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爸。

　　栗策后来都怕了他了，只要能躲着，绝对不会让他看见丝毫他调皮捣蛋日天日地的样子。

　　唐乐其实也不愿管他的事儿。可是他妈交代了，他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而且，一个优秀的人不能撒谎。他不想说，可是问到他了，他又不得不说。就像有强迫症一样。
　　于是唐乐和栗策私下里也有过协议，就是栗策愿意干什么都好，别让他看见知道，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可是今天这事儿吧……真是意外！

　　“我今天没想打架。”栗策扒拉了一口蛋炒饭，安慰了一下唱了半天空城计的胃。唐乐会做的菜不少，可是蛋炒饭炒得最好吃。可以真正做到粒粒都粘着蛋。而且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他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不用跟我说这个。”唐乐挑了一根萝卜丝放进嘴里，他其实不太爱吃咸菜，酸酸的，算不上好吃。可是栗策最喜欢，特别是放了一些辣椒油进去，他吃炒饭能就掉一大盘。

　　栗策看了眼他满不在乎的神色，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进碗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囫囵就吞了。

　　唐乐抬眼看了看他逐渐憋红的脸，将碗里剩下的一口饭全部吃完，给栗策倒了一杯温水，进屋写作业去了。

　　初中都快毕业了，吃个蛋炒饭还能噎着，除了栗策，也没谁了。

　　他叹了口气，翻开了数学练习册。栗叔叔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也不知道过去是怎么活下来的。

　　栗策被那口萝卜丝呛在嗓子眼里辣得够呛，而且辣味一直往上直接窜到了口鼻，他眼睛都被憋红了，泪水就差没有夺眶而出。

　　一大口温水灌进去，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操！”他吸着鼻子，捏着玻璃杯，看了眼唐乐紧闭的房门。满脸通红。

　　真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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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忐忐忑忑的来啦！这一次，希望能陪着两个小孩儿顺顺利利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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