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狼》李小乔

20、殇（3）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栗策才去喊唐乐和爷爷出来吃饭。

　　爷爷休息了一下午，现在精神好多了。唐乐背了一下午的历史政治，有些提不起精神。但是仍然笑着谢谢了爷爷给他刻的小人，“我很喜欢，谢谢爷爷。”

　　“一家人，客气什么。”爷爷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你看小策，从来也不知道说这些。都是自己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听到没，以后可别说谢谢了。”栗策笑着给唐乐碗里倒醋，自己去厨房里头倒酱油。他吃饺子和全家人都不一样，别人都吃醋，他不行，他得吃酱油，味精和辣椒油，还得加点麻椒粉。

　　栗民山说，他这一点就是随他妈。他妈妈吃饺子也是这样。

　　“好吃么？我想尝尝。”唐乐看了看栗策的碗，闻着挺香的。栗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调这种蘸碟还是挺有一手的，也许是因为他自己爱吃辣的缘故。

　　“给。”栗策把碗推给唐乐，看唐乐咬了一口，饺子汁儿沁润了嘴角，有一滴顺着流了下来，栗策习惯性的抬手就给他抹了，又扯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唐乐还弯着唇角笑了笑。整个过程自然得如此平常，只有刚刚端着一盘子热腾腾饺子出来的刘琴稍微愣了愣。

　　“饺子好吃吧？乐乐小时候最爱吃白菜馅儿的了。”刘琴将饺子端上来，坐到唐乐和栗民山中间。

　　“你不是爱吃芹菜么？”栗策嘴里含着饺子，偏头看唐乐。

　　“嗯。都爱吃。”唐乐顾着吃饺子，囫囵着解释，“我现在觉得芹菜比白菜好吃。”说完他胳膊戳了戳栗策，“给我调个你那个料呗，挺香的。”

　　“你就用我这个吃吧，吃完咱俩看电影去。”栗策吃东西速度快，一大盘饺子快让他一个人吃完了。栗民山从来也不数落他不等人，反正都是在自己家里，怎么舒坦怎么来。

　　“看电影就不去了吧，乐乐。”刘琴看着唐乐，“你今天还没练琴呢。”

　　“我早上……”唐乐刚想说自己早上已经练过钢琴了，可是他抬眼就看到了刘琴冷漠的眼神，那是一种他从小看惯的警告。“知道了。”唐乐低下头，慢吞吞的吃着饺子，刚刚因为要去看电影而兴奋起来的小火苗如今都偃旗息鼓的缩回到了尘土里。

　　栗策没有再说话，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刘琴忽然就不高兴了。但是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坚持，也没刨根究底。他从来不给刘琴脸色看，一直以来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不会太热络，可是也不会表现出恶意。他能想到的原因无非也是唐乐要高考了，他拖着他玩儿确实不太应该，哪怕他的出发点只是想让他放松一下。

　　“是啊，乐乐要高考了，还是在家里多学习学习，让栗策一个人野去。”栗民山笑着和稀泥，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刘琴，又使眼色让她别对孩子太严苛。

　　“小策，陪爷爷下去消消食儿吧。”爷爷晚上吃得不多，这时也放了筷子，让栗策带他下去。

　　老爷子拍拍肚子，不动声色的往门口走，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可是大家也都知道，这时老人家在护犊子了。谁看不出来，可是他能看出来，也能听出来刘琴刚刚那话是冲谁去的。

　　即使说得再婉转和有涵养，老爷子也听出来刘琴不怎么高兴。但唐乐毕竟不是亲孙子，他想护也得看是对谁，这是重组家庭没办法的事儿。他就是长辈，也没法在这件事情上倚老卖老。

　　“小策！”老爷子都走到门口了，又喊了一声，栗策才答应着跟了出来。他临关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唐乐，背对着他还在吃那个不知道咬了多少口的饺子，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

　　栗策狠了狠心，还是带上了门。

　　“爷，你不高兴拉？”栗策伸手往爷爷胳膊上一挎，搀着他去按电梯。

　　“你呢？有没有不高兴？”栗爷爷也不回话，反问他。

　　“我没有。”栗策摇头。

　　“那我看着不像呢？”爷爷故意往后抻了抻脖子，打量他。

　　“嘿，小老头儿，你鬼机灵鬼机灵的呢。”栗策笑了，撺掇着爷爷进了电梯。“我没不高兴。嗨，我是说，没为了刘阿姨说那句话不高兴。她没恶意。”

　　“嗯。”爷爷点了点头，电梯门倒映着祖孙俩的影子，栗策已经高出老爷子一头了。

　　“我就是心疼唐乐。”栗策揽着爷爷的肩膀，“可怜的孩子还有小半年才高考，这什么娱乐活动都没了。也太惨了。”

　　“哈哈，你也迟早得有这么一天。”爷爷笑着被栗策揽着走出电梯，“高考啊，人生大事。是得认真又认真，慎重又慎重啊。”

　　栗策看向爷爷，总觉得爷爷说的并不是高考这件事。但又想不通老爷子到底想表达什么。他看了看手机，把老爷子拉到单元门那儿，“爷爷，你看啊，咱是三栋二单元。你遛完弯就回到这儿上三楼。我约了小胖他们看电影，我先走了啊。”

　　栗策说完就跑了，明天过年了，小胖高大壮他们年三十开始就得待家里团员走亲戚了，所以每年他们都是年二十九就出来聚一聚，看个电影，烤个地瓜什么的。去年他回了老家没聚成，后来毕业了，小胖那货读的寄宿学校，高大壮又被他爸弄去什么运动学校住校长期不能回家，所以魏芹走后他们就像是散了伙，几个人就没怎么聚过。

　　“策哥。”小胖和大壮一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高大壮还特意往他身后瞅了好几眼，“怎么就你一个？你们家那个高富帅呢？”

　　“什么高富帅？”栗策被他给逗笑了，“唐乐高三了，要复习，出不来。走吧。”

　　栗策一左一右搂着他俩，“嘿，大壮你长高了啊？”

　　“是吧？我也觉得。”高大壮笑呵呵的，一脸的得意，“我都跟小胖一样高了。”

　　“嘿，出息！”小胖嘚嘚嘚的跑过去给了高大壮一拳，又缩回来，“你不跟策哥比呢？都高我俩一头多了。”

　　小胖圆滚滚的脑袋往栗策咯吱窝的位置一躺，“这小鸟依人的最萌身高差，策哥，你收了我得了。”

　　“滚犊子！”栗策一把给小胖推出去差点摔个狗吃屎。

　　小胖乐得咯咯直笑，“策哥，瞧把你吓的。你这恐同的思想也太根深蒂固了。”

　　栗策一巴掌捂他脑门上，不愿搭理他。“你看你胖得，我一手都捂不全你脸了。”

　　“那说明我们学校伙食好。”小胖得意的一蹦一跳的，“你看大壮，瘦得皮包骨了都。”

　　栗策回过头去看大壮，这孩子个儿是长了，但是还是不壮啊。“怎么回事？不是说体校运动量大，吃得多，得长得壮实吗？”

　　大壮一脸丧气，“说是这么说。策哥，”说着他就吸了吸鼻子，哽着嗓子，委屈至极，“策哥，体校太，太苦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栗策笑着拍拍他，“能锻炼锻炼对你来说是好事儿，我看看胳膊。”栗策捏了捏高大壮的胳膊，“不错，都有肌肉了。”

　　“可是策哥，练球太苦了，我每天都要摔很多次。那些人太猛了。”高大壮说起这个就十分不开心。

　　“行了！别嘚嘚你那苦瓜脸了，大过年的你丧不丧气。”小胖把帽子往高大壮脑袋上一扣，捏着他脖子就进了电影院，“给爷笑一个”

　　栗策看着他们俩吵吵闹闹的背影，给他俩拍了一张照，然后笑着把手机揣进兜里，只有跟这帮人在一起，他觉得最舒服惬意。特别轻松。能有那种特别无拘无束，家人的那种感觉。

　　看完电影出来天已经黑了，小胖硬要撺掇着去吃烧烤喝酒，栗策看了看时间，觉得也还行。高大壮不敢去，太晚回去他爸要收拾他，而且体校也不允许喝酒。

　　小胖一脸不乐意，但是还是让高大壮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儿啊。”
　　“没事儿的，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走丢不成。”高大壮平时傻愣愣的，但是找路还是不费劲的。栗策挥挥手让他走了。小胖还站路边儿上等他上了车，记了滴滴车号牌才过来。

　　“哟呵，现在挺绅士的嘛？”栗策看着小胖笑道，这娃变化挺大的。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小胖带着栗策去了街边的烧烤店，点了肉串，腰子，还有几个小菜，又要了一件啤酒。

　　“一件？咱俩喝得完吗？”栗策给他俩一人开了一瓶，坐在背风的位置搓了搓手。冬天的风冷飕飕的，吹着刺骨头，烧烤摊生意也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叫外卖了。

　　“慢慢喝呗。”小胖喝了口酒，叹了口气，“嗨，还是坐在这儿吃才有感觉。烧烤一带回家就少了那么个味儿了。”

　　栗策笑着拿出手机，点了点头。以前魏芹在的时候，他们没少来这块儿混，不过那时候小，零花钱少，都是买两串拿走了吃。

　　“跟谁发消息呢？”小胖把烤好的肉串递给栗策，舔着脸问他。

　　“唐乐。问他要不要吃点儿，我给他带回去。”栗策心里头还想着唐乐那苦哈哈的样子呢。电影没得看，烧烤总能吃点儿吧。

　　“你们家那小哥哥倒是挺幸福的。”小胖咬着嘴里的肉，眯着眼睛喝了口酒，“爽！”

　　“幸福什么？”栗策咬了一大口肉嚼着，“门都出不了还幸福呢。”

　　“嘿。这不有人一直想着他么？有人挂念就是幸福。”小胖笑着把竹签一扔又拿了一根，“策哥，你们学校挺多人喜欢他的吧？我听说他可是你们学校风云人物。”

　　“是风云人物。”栗策想了想橱窗里那张占据C位的照片，“喜欢他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之前那些女生讨论唐乐颜值的话，他心里头忽然有些烦，“我怎么知道。喜欢就喜欢呗，跟我没关系。”

　　“你俩还这么不对付啊。我还以为你们关系缓和了呢。”小胖以前就知道栗策和唐乐之间关系不怎么样，今天他要带唐乐一起看电影他还给惊着了。如今看来，两个人应该还是那样——不温不火的。

　　“是比以前好多了。”栗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跟唐乐之间还不仅仅是关系缓和了，他俩感情应该是比之前大好了。可是，那种好，和小胖他们说的那种不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说。一想起这件事，他心里就有点燥。

　　栗策喝了一大口的酒，想要用酒精把心里头这点烦闷给压下去。他不是理不清和唐乐之间的这些情绪，而是不想去理。他们俩就这样也挺好的。

　　也许有的关系，有的感情，就这么停在刚刚好的位置，才是最完美的结果。往前一步太多，往后一步又不乐意。那就在这里，找一个彼此最舒服的点。

　　“策哥，”小胖踢了踢他，“策哥，想什么呢？”

　　栗策回过神，拿起酒瓶，“没有。来，干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胖笑着干了，酒沫子在嘴边晕了个圈，他反手擦了擦，“策哥，魏哥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栗策对这事儿挺耿耿于怀的，魏芹走的时候特别不舍，可是一走就是杳无音信，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

　　“我听说他去那地儿挺偏的。估计通讯也不怎么好。”小胖叹了口气，“策哥，魏哥真冤。都说新兵进去都会被欺负，我都替他忧心。”

　　“他能照顾好自己。”魏芹的性格栗策还是知道的，他不会惹事儿，可是谁也别惹到他，他不会那么容易任人宰割。“他安顿好就一定会跟我们联系。”

　　栗策笑着拍拍小胖头，“你一晚上叹多少气了，你一个人没事儿是不是光忧心我们了？你也忧心忧心自己的身材管理啊。”

　　“嘿，我这不是忧心也没什么用吗？”小胖说起这个就乐了，“我这再怎么管理，这体重它就是蹭蹭蹭的往上蹿，臣妾无能无力啊！”

　　栗策笑得肚子疼，“贱人就是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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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臣妾无能无力”，“贱人就是矫情。”出自《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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