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脑洞》萧玄渝

2、晦月公馆（二）

　　时间重新归于流动，女主人依旧垂涎地看着他们这群小面包，那一双男女却已经没了继续争吵的意思。

　　钟礼暗忖，原来不是辉月公馆，而是晦月公馆吗？辉月还能算个好词儿，晦月可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你们怎么不过来啊？”
　　女主人飘忽而拖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钟礼瞳孔骤缩，身体依旧稳固在沙发上，他偏头，与无声无息走来，俯身向他们问话的女主人正巧对视。

　　钟礼甚至能感受到女主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冰冷的气息，但是没有呼吸。
　　那双充满了恶意的双眼，与嘴角柔和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近看比远看更扭曲可怖，那柔和的笑意就像靠肌肉硬生生拉上去的练习产物，上半张脸与下半张脸切割分离。

　　首先排除怨鬼上身，但依旧不能确定是否是具有实体，并依凭实体存在。
　　他想着别的东西，身旁的叶思已经起了身，钟礼也跟着起身，低头露出了笑容，跟女主人说，“我们来了，你能带个路吗？”

　　小鸡崽们：“……”
　　就这一条路，还能带什么路？

　　女主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可能在这一瞬间和其他游戏者达成了心灵上的互通。
　　但还是加大了扭曲的笑容，“说得也是呢，客人还是第一次来，那么跟我走吧。”
　　她像蛇一样直起身，平移着往外走。

　　钟礼跟上了叶思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这人走得分外干脆利落，眼不斜视，直直地盯着女主人。
　　……说实话，钟礼真怕这人直接给女主人一杵子，开局就这么刺激，不符合他稳中求浪的通关路线。

　　最后进来的漂亮女人直接前踏一步，跟在了钟礼叶思身后，借着一群出动的小鸡崽儿隔开了最后的那个男人。

　　钟礼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深觉这女人的心理素质其实相当的好。
　　女人回了他一个妩媚的笑容，眼神意味深长。

　　钟礼赶紧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一心观察眼前的女主人，多余的事情不敢多干半分。

　　隔断之外另一边是一条长长的宽敞的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左边是几间闭着门的房间，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磨砂质的门，门外隐约看见花园的色彩。

　　尽头左右两边分别是餐厅与厨房，餐厅旁边便有通往楼上的楼梯，暗黄的扶手开始处放着一小个美人蛇雕塑，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楚了。

　　路已至此，饭菜的香味仍然没有散发出来，这显然是不符合气味儿传播的原理，这游戏非常逼真，对丁格尔效应严格遵守。
　　钟礼对女主人将要送给他们的晚饭拉高了警惕。

　　长长的木桌长摆放着九份碗筷，上面摆着九种除了色都没有的漂亮菜式，冷热都有，其中一份接地气最显眼的猪肉酸菜炖粉条上还飘着白色的雾气，但就是没味道，一点都没有。

　　钟礼听见沈行光倒抽了一口气，至于为什么能在一片抽气声中分辨出沈行光，那是因为这位兄弟抽得太厉害，抽出了“嘤”的一声，叶思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把本来没有辨认出是谁嘤了一声的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这位寸头硬汉身上。

　　寸头硬汉脸上染上红霞，整个人都充满了柔弱反差的光辉，只差以手掩面。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沈行光慌不择路地问道，试图将众人的视线挪开，“这里只有九双碗筷——”
　　话音已落，他猛地一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是女主人已经主动愉悦地凑到了他的面前，热切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客人你如此热情，邀请我与你们共食。”

　　钟礼眉毛一动，眼睛下意识搜寻四周有没有什么能构成杀伤力的东西，最适合的居然是餐桌上装满猪肉酸菜炖粉条的砂锅以及筷子勺子和盘子。
　　他悄悄地往桌子那边挪了挪，爪子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好抄家伙，不知道能不能在女主人动手的时候拦下来，道具不能用就是这点麻烦。

　　“真可惜。”女主人却突然长叹着退后，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一副非常可惜的模样，“明天我再陪同可以一起吧，营养师建议我晚上不要吃饭呢。”

　　钟礼能感受到身边的叶思身体放松了下来，同样向他这边后退一步，避开了后退的女主人，也就是说，这位萌新刚才很可能会为了帮助沈行光而对女主人动手。
　　是符合面相的正直性格，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好、好的哈哈。”沈行光表情此时并不能受他自己控制，此时自由而奔放的各自进行活动，“太好了，啊、啊不是真可惜。”
　　妖冶美人笑出了声，头撇到一边肩膀一抖一抖，都抖得分外风情。

　　钟礼看着女主人重重地看了美人一眼，挂着笑容扭着腰走了。
　　他一直目送着女主人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随即冲他们回眸一笑，拉开了房间的门，消失了踪影。

　　钟礼终于察觉到了一直以来女主人身上的微妙违和感，腰部的牵引的动作建模……啊不是，身体动作不太协调，有种强行牵引感，但被更加明显的腿部运动遮掩了，以至于他一直没有察觉。
　　也就是说，如果……

　　他还没有细想，旁边的辛逸青已经爆发了，这位年轻男性压着嗓子怒道，“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如果那个……那个东西真跟我们一起吃饭怎么办啊！”
　　他身边，邵春柔紧紧地抱着辛逸青的胳膊，莬丝子一样攀在辛逸青身上，双眼中含着将落未落的泪花，比柔弱的花更易被弯折的模样，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太可怕了……”

　　妖冶女人不耐烦地一撩头发，率先踏入了餐厅，选了最里面的位置拉开了椅子，拖出了长长的摩擦声，扭头对众人说，“真没意思啊，这事儿都过了，您们还说这也没什么用。不如先填饱肚子。”
　　她轻笑了一声，“万一吃着吃着就死掉了，就不用考虑这些了哦。”

　　“你这臭表子咒谁呢？！”和她一起进来的凶恶男人气势汹汹地踏进了餐厅，上手就要抓住女人外套的衣领，“我先——”

　　女人稳稳抓住了这男人的手腕，眉眼轻蔑娇笑道，“省省吧，弱鸡。”

　　其他人陆续入了座，钟礼走到男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躲开了这男人恼羞成怒的一拳，笑容灿烂地说，“别生气呀，就像这位……”

　　“童欣瑶。”女人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

　　“童欣瑶女士所言，还是努力活着比较好。”钟礼拉开了椅子坐下，明明是抬着头去看，他本身也并没有长着一张威慑力很强的脸庞，但是身上却有远胜于面目狰狞大哥的威慑力。
　　原本在他旁边站着的叶思见此，默默地拉开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了。

　　只剩这男人站着，其他人都没人理他，他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九道菜，冷热都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蒸炸炒焖拌齐活儿，米饭则被摆在叶思手边靠墙的架子上，很不引人注意，没有人率先动筷。

　　钟礼不由思考，这些东西要怎么个吃法，可不可以只吃米饭，还是说应该只吃菜。
　　而且居然还有甲鱼汤……女主人究竟是怎么炖出来的。

　　最终是旁边的凶恶大哥率先动了筷子，下手就是甲鱼裙边儿。
　　有这位大哥率先下了手，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靠谱，但也算是有人率先试了错，胆子也都大了些。

　　这位大哥莽撞是莽撞，但也不是全然的傻，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睥睨地扫了一圈人，又将筷子伸向了其他菜品，看起来像是想要雨露均沾。
　　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钟礼吮着筷子尖，游移了半天，手肘碰了碰叶思，很自来熟地把碗递了过去，笑得分外诚恳地问，“能帮我盛碗饭吗？不用太多，能吃饱就行。”
　　他的目光从叶思冒尖的一碗饭上路过，又轻咳了一下，“唔，你这些的三分之二吧。”

　　叶思接过碗的手一顿，点点头，露了点笑模样来，给钟礼盛了饭。

　　童欣瑶撑着脸，遥遥地问道，“小哥，能不能带我半碗饭啊，谢啦。”
　　叶思跨过了中间的凶恶大哥，接过了童欣瑶的碗，刚才带的那点笑模样又归于平静。

　　凶恶大哥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自己去盛饭。

　　“原来还有白饭！”沈行光懊悔地说。
　　他们坐在钟礼他们的对面，不太容易看到角落处的米饭，直到叶思动了手，才注意到原来还有看起来更安全的白米饭。

　　钟礼用汤勺舀了些酸菜汤浇在米饭上，简单地拌了拌，宽慰沈行光道，“其实不确定吃什么、不吃什么或者只吃什么东西会有问题，所以没必要懊悔。万一这位女主人就看不惯只吃米饭的人呢，你看叶小哥，雨露均沾，稳妥。”
　　他其实也算是为叶思找补些，虽然这种情况下，本就没有什么提不提醒，万一提醒错了，还容易叫人怪罪。但是叶思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作为新人没意识到去知会别人一声，因此他也愿意替叶思稍微抹平这一点。
　　只是举手之劳。

　　沈行光呐呐地点了点头，沈兰认同地说，“说得对，”她抿着唇，“最开始的正确选择都是……很难确定的。”

　　叶思将碗递还给童欣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但那一眼已经足够表达意味。
　　“我今年24岁。”

　　钟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叶思的意思，愣了两秒才说道，“不是说你年纪小，”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眼底流露出了自然的笑意，“不过，我确实比你大几岁。”
　　他从叶思眼里看到了讶异，一时有些好笑。

　　短暂地交流后，晚饭安静地结束了。
　　钟礼最后选择了用各种菜汤泡饭将就过了这一顿。

　　其他人也大都选择了谨慎进食，没有过多地选择一样食物，也没有单独吃什么，稳健地维持了选择。
　　几乎没人动荤腥，下去最多的是凉拌菜。

　　当最后一个人撂下了筷子，女主人就像是rpg游戏里的任务npc一样准时出现了，笑意满满地略过桌上没动多少的菜式，登时消散了笑意，很有些不满地说道，“吃得这样少的客人可不是值得尊敬的客人。如果明天你们还是这样，”
　　说到这里她一咧嘴，语调分外低沉，鬼气森森地说，“那我只能把你们中最讨厌的客人扔出去了。”

　　她环视一圈，满意地看着在场众人的沉默，掏出了一手的钥匙。
　　“楼上有六间客房。”

　　她说，“房间里的床最多可以睡两位客人呢，希望大家在9点宵禁之前考虑好。”
　　女主人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开始收拾碗筷，路过凶恶大哥时冲他露出一个分外惊喜的笑容，“您吃了最多啊，我最喜欢您这样强壮的客人了。”

　　凶恶大哥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钟礼一怔，女主人可以感受到每个人吃了多少？可是这人似乎并没有他身边的叶思吃得多……
　　他转念一想，也许是他没能多注意到这位的进食行为，产生了错误的估算。

　　这么说，吃得多不是死亡条件……？
　　甚至很有可能是豁免？

　　女主人已经利落地收拾了东西去厨房，这小餐厅里又只剩他们这一群倒霉玩家了。

　　餐桌上的存活条件会这么简单吗？
　　钟礼想着，在钥匙里随意挑了一串儿，在他之前沈行光已经和甘经义拿了一串钥匙，辛逸青这两个小情侣更不用说，直接锁定了一串钥匙。
　　他偏头，冲叶思询问道，“要和我一起住吗？”

　　叶思点了点头，说，“好。”

　　童欣瑶撑着下巴，招呼对面的沈兰说，“哟，灰衣服的小姑娘，要不要和姐姐一起住啊？”
　　沈兰惊慌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凶狠大哥，眉毛一皱，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点了头。

　　“别害怕，姐姐不对女孩子动手。”童欣瑶冲沈兰眨了一个wink，沈兰红着脸低下了头，没说话了。

　　旁边的大哥环顾四周，突然拍桌而起，“你们他妈扔老子一个人？！”

　　“别嚷嚷了，”童欣瑶已经款款地拿着钥匙走到了沈兰旁边，讥讽地说道，“九个人剩一个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反应不快怎么能叫扔你呢？”

　　大哥咬牙切齿，一时又奈何不了这女人什么，眼珠子转了一圈，略过了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叶思、沈行光，又恶狠狠地略过了刚才躲过他一拳的钟礼以及对面的狗情侣。
　　最后目光落在了有些畏缩的甘经义身上，他指着甘经义说，“你、你这个小白脸儿，跟老子换！”

　　“我、我不换！”甘经义鼓起勇气说，“我们已经说好了！”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大哥挽起了外套袖子，攥紧了拳头，绕着桌子就往外走，直奔甘经义而去。

　　钟礼站了起来，刚想阻止，但没有叶思动作快。
　　叶思脚上一拌，手上一推，便将大哥按倒在了桌子上，“老实一点。”
　　他眼瞳低垂，看着被按倒叫痛的男人，表情明明和之前一样都是平静的，但此时却显得格外冷漠，棕色偏浅的瞳孔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沉。

　　因而看起来分外危险，但又有种凛然而不可接近的气势。
　　“不要在这时候扰乱队伍。”
　　叶思冷冷地说。

　　钟礼摸了摸下巴，对叶思外面的身份有了一部分猜测。

　　“诶、放开放开放开。”大哥叠声道，“我不换了，不换了还不行吗？！松手！”

　　叶思松开了手，大哥赶紧捞起一串钥匙，踩着重重的步伐上了楼，木质的楼梯发出此起彼伏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甘经义松了口气，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叶思，变成了一只充满孺慕之情的小鸡崽。
　　钟礼思考着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说起来，你们有谁有表吗？我在这里没有看到显示时间的东西，进入游戏的时候，我打开过游戏面板，上面也没有显示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这么大个公馆，这一层居然什么提示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童欣瑶叹了口气，无奈道，“都2040了，谁没事儿随身带表啊，智能手环儿又带不进来。得，宵禁也是个坑。”
　　她拍了拍沈兰的肩膀，说道，“走了小姑娘，先去楼上看看情况。”

　　钟礼有心想四处调查一下，但也不想在第一晚就冒险，干脆跟上了大部队，与叶思并肩走在最后。

　　众人出了餐厅，钟礼回身看了一眼门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分辨不出具体时间，厨房的女主人已经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头顶的灯光还是在非常老旧的白炽灯，灯光不够明亮，本就被时间催化过的老旧墙壁被打上人类扭曲的影子更加可怖。
　　被不间断踩上的楼梯不断发出“吱呀”声，在这栋空旷的公馆里不断拖长拉长，回音在这夜晚鬼影幢幢的晦月公馆里不断跌宕，沉沉地坠在人心里。

　　钟礼时刻用余光注意着身后，到了楼上，钟礼和叶思分到了左边第二间的屋子，对面是沈行光二人，右边是童欣瑶带着沈兰，小情侣则在右手边最里面的屋子。
　　剩下那位男人不知道是哪间屋子。

　　各自道别后，钟礼和叶思进了屋。

　　这么大的一个房间，居然没有放一个沙发，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地上连地毯也没有，甚至只有一床被子，根本不给人打地铺的余地。
　　室内似乎通了地暖，比下面一楼要暖和得多，钟礼脱下了衣服，将衣服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你要睡哪半边？”

　　“靠窗那边。”

　　靠窗比靠房门更危险，钟礼呼出一口气，眉眼舒展，有些意外这位新人主动选择了靠窗位置，他温和地看着叶思，轻声说，“……谢谢，接下来几天，辛苦了。室友。”

　　“那么，”叶思坐在床上，手掌撑在膝盖上，仰起头看钟礼，眉形的锋锐感被角度修饰、形状漂亮的杏眼落在钟礼眼里竟然看出了几分温驯，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能给我讲讲这个游戏的规则吗？室友。”

　　从冷漠的孤狼变成了柔软的幼犬。

　　写得太兴奋了，做梦都是无限流，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