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红什么》三荀

19、名字

　　chapter.19

　　寒假的头几天，陆临川基本是训练场和家里两头跑。倒也没多累，反而是姜原，因为要补特别多的基础，所以即便是假期，家教也没有停。

　　“累不累？”陆临川问。他现在看着姜原，总觉得看到了小时候被陆麟按头学习的自己。

　　姜原摇摇头，耳朵被他轻轻甩过来甩过去，然后又重新低头，认认真真地照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描摹。

　　在字帖上描摹的字倒是端端正正、有棱有角，但在日记里的字却是圆润胖矮的，很可爱，带着一股小孩子般的秀气。

　　姜原通常会在字帖上练习十来分钟，然后就在白纸上自己琢磨着一笔一划该怎么写。

　　陆临川在一旁看着篮球队里的通知，比赛时间和地点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两天后隔壁W市的市体育馆里进行。

　　他抬头，姜原还坐在书桌前，小腰板挺得端端正正，握着笔，神情认真专注。

　　对于接受新事物，姜原好像从来不会觉得难以适应和抗拒，或许是曾经的难以接触，而现在拥有了机会，才会比常人更有动力，也更珍惜。

　　陆临川凑过去，看到姜原在白纸上，写了满满一面的“陆临川”。刚从字帖过渡到白纸上时的字体，还依稀能看出棱角，越往后写，字体逐渐回归他的本真，圆润胖矮，可可爱爱。

　　“怎么在写我的名字。”陆临川问。

　　姜原脆生生地回答：“因为我喜欢哥哥的名字，我想把它写得最好看。”

　　闻言，陆临川轻轻笑了一下，心口像是被兔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

　　因为喜欢他的名字。
　　大概也就只有小孩儿才能够这么毫不掩饰地、直白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了。

　　“但是，”陆临川指着白纸上地其中一个名字的“临”字，“这里只有一竖。”

　　姜原抓了抓自己的耳朵，陆临川拿起一支笔，在另一张白纸上毫不费劲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有棱有角，笔锋凌厉，端着点莫名的潇洒。
　　“这样写。”

　　姜原若有所思地认真看了一会儿，像是要把这三个字牢牢记住，然后拿着笔在这个名字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姜原”两个字。

　　两个名字并排贴在一起，有了那么一点相互依靠的意味。

　　“哥哥你看，写在一起了！”姜原举着这张白纸，开心地说。

　　“嗯。”陆临川笑着应了一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两个名字写在一起，却也没有问什么。
　　小孩子脑里总会有许多奇怪又可爱的想法，没必要一一刨根问底弄明白。

　　姜原把这张白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揣进自己的兜里，然后继续不厌其烦地在纸上练陆临川的名字。

　　陆临川虽然没有纠结这件小事，但他在晚上就得到了答案。

　　不大不小的房间被苍白的灯光笼罩，姜原趴在书桌上，手里还松松地握着一支笔。
　　他的侧脸贴在日记本上，细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

　　陆临川把他轻轻抱到床上，又盖好了被子，正要帮他合上日记本，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内容上。

　　【大兔子说，如果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么两个人就会一直陪伴着彼此，所以我把我的名字和哥哥的名字写在了一起。我希望哥哥也能一直陪着我，陪我玩，陪我学习，陪我做很多很多的事，因为哥哥是除了大兔子之外、世界上最好的人！……】

　　陆临川看着他未写完的日记，忍不住失笑，心里某处地方软软的。

　　*

　　比赛在即，为了让队员们好好休息，便没有再进行训练。
　　孔嘉羽总想方设法地要拉陆临川出来玩，但因为姜原的家教还没有停，陆临川便没有应邀。
　　而除了日常的上课，姜原最喜欢的就是待在陆临川的房间里看书——陆临川的房间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书和小说。比起书房里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姜原更喜欢看那些轻轻松松的小故事。

　　陆临川开玩笑说：“要不要把这些书都搬到你的房间给你？”

　　姜原盘腿坐在毯子上，双手捧着书摇摇头，说：“我更喜欢哥哥这里。”

　　“为什么？”
　　姜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陆临川也没追问，本来也就只是随口一提。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轻微的翻页声。

　　过了片刻，姜原问：“哥哥，为什么灰姑娘的姐姐，会讨厌灰姑娘啊？”

　　陆临川皱了一下眉，他不太懂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思考着该怎么小心翼翼地回答以至于不破坏童话的美好。
　　“因为她们嫉妒灰姑娘的美貌。”陆临川如是说。

　　姜原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外貌，就能对一个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看姜原一脸的不解，陆临川就知道他脑袋瓜子估计又堵哪儿了。
　　然后他就听到姜原认真地说：“哥哥长得好看，我只会更开心。”

　　“为什么？”陆临川挑挑眉。

　　“因为这样，我就拥有世界上最好看的哥哥，其他小朋友都会羡慕我。”姜原看着他，认真地说。

　　陆临川被他的话逗笑了，勾起食指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大人为什么都喜欢又乖又软的小孩儿了，这简直就是家里的小甜心。

　　陆临川举起手机，对着正在低头看书的姜原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送到了之前为了和孔嘉羽和谢鹿鸣说明姜原的情况的临时建的小群里。

　　孔嘉羽：【？？？你在炫耀吗？】
　　谢鹿鸣：【？？原原真可爱！】

　　陆临川平时很少聊天，多数时候都是这两人把小群当作私聊窗口一般聊天。
　　上回谢鹿鸣在医院被方常拍到了照片，其实就是谢鹿鸣的母亲病倒了正在住院，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怕他们担心所以没有和他们说，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孔嘉羽死缠烂打刨根问底问出来之后，谢鹿鸣估计正在单方面和孔嘉羽冷战。而少了他的符合和冷嘲热讽，再加上陆临川这个万年“躺尸”列表，孔嘉羽自己也聊不起来，所以这个小群这一段时间倒是挺安静。

　　陆临川也是觉得神奇，这两个人从小到大吵吵闹闹、冷战不断，关系竟然还不错，甚至比他和他俩之间还要更铁一些。

　　“哥哥。”姜原突然唤了一声，拿起一张被夹在书页中的白纸。
　　白纸被折叠得方方正正，或许是时间有些久远，白纸已经有了一点点的泛黄。

　　“我可以打开吗？”姜原问。
　　陆临川点点头，他对这张白纸没有什么印象，也很久没有翻阅这些书籍，只是会定期的清扫一番，而这些书籍，在这之前只有他和姜昀翻阅过，所以并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姜原摊开这张有些泛黄的白纸，上面没有图画，没有长篇大论的文字，只有几个并排写在一起的，笔画带着些许稚气的名字。

　　陆临川怔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被遗忘的记忆在慢慢被唤醒。

　　——“如果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么两个人就会一直陪伴着彼此。”
　　记忆中温和朗润的声音。

　　如果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么两个人就会一直陪伴着彼此，那么如果写满了所有他在乎的人的名字，那是不是他们就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有些泛黄的纸张上并排着一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名字，他的，他父母的，姜叔叔的，还有和他玩得最好的孔嘉羽和谢鹿鸣的名字。

　　陆临川失笑。
　　原来自己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
　　原来他曾经也拥有这样纯粹的天真和童心。

　　《小王子》里有句话说得很对，“所有大人最初都是孩子，但这很少有人记得”，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他却早已把自己童心和纯粹给弄丢了。

　　沉淀了时光的色彩的纸张上的所有名字里，姜昀的名字似乎变得黯淡无光。

　　他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好像问过，为什么是两个人的名字。当时的姜叔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而不语。

　　现在他好像悟到了一点。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贪心，妄想着所有在意的人都会永远陪伴着自己。

　　人不会有更多的爱意去分给更多的人，所以当初，姜叔叔只选择了跟谢亦殊走，离开了他们。

　　那么他呢？他未来会选择什么？
　　陆临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