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松子 ...
-
窄身祥云纹白衣的男子掀开帐帘，缓缓走近，身姿俊秀，如墨的长发被玉冠束得一丝不苟。
“微臣参见陛下。”
苏宁紫想起朝服上精雕细绣的仙鹤襕纹，白羽黑顶。
“林爱卿快请起，你救了朕，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尽管提。”苏宁紫财大气粗，反正不用花她的钱。
“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林淮幽躬身行礼。
苏宁紫微微点头，林侍郎稳重自持，毫不邀功，果然是个忠臣。
她记得昨日观察赛马时，分明是他的骑术最佳，骑马的姿势和过弯的角度都拿捏的极其完美，但却将速度控制不快不慢的那批里，隐藏于庸庸众人中。
看来这个林侍郎平时锋芒内敛，却在惊马后该出手时适时出手，这份临危不乱的沉稳还打乱了盛荣玖的计划。
苏宁紫对他越看越满意，决定重用他，“林爱卿，此次惊马事件你怎么看？”
东厂交上来的折子，除了呈上血书，其他都写得极为简略，毕竟皇上和他们早已提前安排好一切，这份折子或许也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皇上龙体有损，或许是一件安排得极为精巧的刺杀。”林淮幽答道。
苏宁紫弯了弯嘴角带起一丝冷笑，盛荣玖的确是安排得极为精巧，“此次事件便交由你调查，务必将详细结果交予朕。”
“臣接旨。”林淮幽抬首看了眼榻上的陛下，四目相对，陛下双眸清亮，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信任。
陛下一向多疑，并不信他，这是…救驾之后的转变？
“皇上，今日冬狝狩猎第一的猎物送了过来。”小德子在帐外禀报。
苏宁紫：“送进来。”由皇上清点猎物一向是围猎的传统。
小太监们抬着猎物走进帐篷，血腥味溢散出来，苏宁紫皱了皱眉头。
圆领朝服的清瘦身影跟在小太监们身后走入屋内，几缕发丝从漆纱帕头中掉落，被她轻巧地别在耳后。
苏宁紫抬眼看去，她应该就是朝堂上唯一的女官，苏萱，这几年唯一一个通过科举入仕的女子。
盛荣玖提起过她，先皇曾对将此女安排到三省六部哪里感到苦恼。无论去哪，先皇都觉得将一个女子放入全是男子的地方，难免人心浮动，酿成灾祸。
苏萱是苏阁老的后人，苏阁老曾经是大盛朝第一位女宰辅，开创了女子科举入仕的先河。
这样的苏家，也只能被皇上挑拣着扔到朝堂上充充门面，仿佛装点着女子科举入仕的通途。
而苏萱的官职，是盛荣玖建议给皇上的，七品起居官。
“皇上，臣已经清点了所有人的狩猎数目。”苏萱行礼后禀告道，“但神威大将军和宁尚书猎物数量一致，还请皇上定夺这次冬狝头名。”
“给朕看看。”苏宁紫拿过苏萱递上来的记录账册。
“狐狸一只，野兔三只，角鹿一只……”
苏宁紫一行行看下来，本想按所猎动物的难易程度区分下头名，没想到狩猎的动物竟也差不多。
如此…
“你们且将两人所获猎物呈朕看看。”
小太监们将两批猎物奉上前。
“你们一只只掀开，朕看看所猎动物。”苏宁紫不慌不忙，年年狩狝都只能有一个头名，否则天降神灾，大盛不得安宁。
小太监们将神威将军和宁尚书的猎物一一只只拿起来，苏宁紫仔细看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还是她爹更厉害，每只猎物上都只有一只箭插在要害处，一击毙命。宁尚书的猎物好几只都插着好几只箭，明显技逊一筹。
随着又一只猎物被拿起，只听“当啷”一声，一个灰扑扑的荷包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里面鼓鼓囊囊。
还没等苏宁紫示意，小德子便将滚到塌前的钱袋捡了起来呈给她。
苏宁紫伸出一只手接过，荷包落入手中，有些沉。
灰扑扑的荷包绣着红枣补子，红枣绣得太胖看起来像个大红太阳，这是她爹的荷包。
她娘的绣工一向如此，她的腰间也挂着个绣着大胖荷花的荷包。
苏宁紫打开父亲的荷包，倒出两个小塔似的松果，带着泥土，明显是在松林里新摘的。
握着松果，苏宁紫脑中一片空白。
松子，是她最爱吃的零嘴，父亲怎么会……
小时候，只要她做得好，母亲每次都会奖励她一袋松子。
和荷包里这种带着泥土脏兮兮的松果不同，母亲的那袋松子是剥好的，饱满的松仁，黄澄澄的，粒粒分明，香气扑鼻，仿佛裹满了松树的清香。
直到手有些疼，苏宁紫才回过神，这才发现她将松果握得太紧，手心被尖锐的松果留下一道道细小的痕印。
“宁尚书用的箭太多，这次头名是神威将军。”苏宁紫下了决断，“小德子，安排内务府将将军的猎物收下，同时赐…”
“按例行赏。”苏宁紫顿了一会，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冬狝头名到底会赐什么找补道。
“喳。”小德子立刻应声。
小德子带着下人出去后，帐篷重归于静，只听到笔尖与纸的摩挲声。
苏宁紫侧过头，看见正在奋笔记录的苏萱，突然想到……
“苏爱卿，把起居录给朕看一下。”
她虽然了解盛荣玖，但只了解后宫中的盛荣玖，她很少踏出过后宫，的确不了解他如何当皇帝。
盛荣玖有时会同她提起前朝之事，对那些反对他的阁老和大臣十分厌烦，但是她提出的意见，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是希望她能附和他赞同他。
而小德子和身边的内侍都是盛荣玖身边的老人，一旦回宫，最容易发现她的异常。
而苏萱的这本起居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翻开起居录，苏宁紫一页页细细查看了起来，这个点起来早朝，嗯嗯，然后去养心殿批奏折，嗯嗯，然后上课？！
皇上竟然还要上课……
上完课，用膳，用完膳接见大臣，继续批奏折…
苏宁紫一项项看完，发现盛荣玖的确很勤政，在皇宫的日子里竟然日日都上朝。
所以，她一旦回宫，恐怕第一日就得上早朝，苏宁紫捏着手中的松果有些担心。
据说上朝时，京城内的文武百官皆在列，她能掌控好这场面吗。
翻完这个月的起居录，苏宁紫发现每日一旦过了酉时就没有记录了，“苏爱卿，酉时之后的记录呢？”
“皇上，卑职只负责外廷记录。”苏萱回答道，“酉时之后，乃内庭起居官的职责。”
苏宁紫这才想起，每次盛荣玖来的时候，除了小德子还会跟着个内侍，想必他就是内庭起居官，“将他唤来。”
等翻开内廷起居注的时候，苏宁紫在第一页就看到，
“翊亭宫。”
“十月十八。”
“半柱香。”
“叫水一次”
盛荣玖他这么快的吗……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松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