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厮和他家少爷》月下长廊

2、果子永远是果子

　　卓溪坐在马车上，很是不满地拍开傻盯他还怪笑的果子：“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又是忘记带王八又是忘记带蛐蛐儿的。”
　　“少爷，我们是去书院……”果子捂住又遭殃的额头。
　　“顶嘴！”卓溪揪着果子的后领，想摁马车里“教训”他，却发现他脖颈上有不寻常的红印，瞪直了眼：“这是什么？姑娘的胭脂......！你竟然——”

　　“我没有！”果子捂住自己的脖子，结巴着想要解释，但绞尽脑汁也回想不来昨晚的事。
　　从小到大他一直伺候少爷这尊祖宗，在离开平安镇之前他哪里有精力和女子来往？

　　卓溪痛心疾首：“你背着我偷偷逛花楼！你怎么能够背着我逛花楼！”
　　随后搭上果子的肩，挑眉道：“去看了哪个姐姐？”

　　果子身子僵住。

　　“哪个哪个？干了什么？”卓溪没看出果子异样，催促道。
　　马车外的千谷听见，掀开帘子，一板一眼地说：“老爷今早吩咐小的我一定要少爷的一言一行都记下来。”
　　卓溪吹起口哨：“我可没说什么，你这耳朵得练练，果子和我的声音都能听混，真的是……”
　　少爷的年纪到了对男女情事最好奇的时候，但碍于千谷看得紧，次次去花楼也没来得及干点什么“正经事”。

　　果子松了一口气。
　　千谷将街边买的一酥饼丢进马车，果子还在想美人胭脂的事，忽然收到热腾腾的酥饼。
　　千谷目视前方：“脸色那么差，一会儿怎么监督少爷读书？”
　　虽语气冷漠，但红了的耳根子还是暴露了关心之意。
　　卓溪却夺过酥饼咬了一口：“是啊是啊，大男人吃这么少你抱得了姑娘吗？”
　　千谷挤出一只有肌肉在抽动的笑脸：“少爷，请谨言慎行。”
　　卓溪“呸呸呸”刚磕到石头的那口饼，感觉半边脸都麻了：“这是人吃的吗？”一边把剩下的丢掉一边捂着下巴嗷嗷大叫。

　　“停车停车！我磕到牙读不了书了！”
　　千谷轻轻拉动一侧的缰绳让马慢下来：“少爷，您磕哪了？我帮您摁回去吧。”
　　“你......我要看大夫，立刻去把附近最好的大夫请来！”

　　“......”千谷看出少爷是在找借口逃课，只是这样拙劣的借口他都不好意思接了。

　　“你愣着干什么，小爷我要是失血晕倒就全赖你。”
　　千谷瞅了眼马车旁的宾鸿食肆，生无可恋地对马车车夫说：“先带少爷小憩片刻，我去找大夫。”
　　然后他们便风风火火地“摆驾”醉鸭楼，丫鬟们很是熟稔地清场、擦桌凳、铺上狐皮、上自家茶具、端上玉米糖水。

　　宾鸿食肆。

　　这家酒楼位置偏，跑腿的小二一个，厨师一个，账房一个，没专门吆喝揽客的人，掌柜跟不存在一样回回卓溪来都说在外地，所以客人少，并不热闹，不过卓溪就爱来这酒楼，尤其爱吃招牌醉汁鸡，算是这里的熟客了，小二跑上跑下，上一喋喋合卓溪口味的美味佳肴，再卯足了劲去做一道新菜，一旦讨得卓公子欢喜，就又是一次几个月都不一定挣得到的生意。

　　他全程懵着，想要帮忙手脚却没其他小厮利落，跟不上他们速度，完全没有上手的地儿。
　　只能看着少爷悠然自得地模样，脑子里更多的却是少爷昼夜伏案的身影，他不免感到疑惑。
　　少爷以后会变成那样吗？
　　不，少爷善良、可爱、开朗，不可能变成阴险、冷血、虚伪的人。

　　但脑子里却闪过卓溪将他推入毒蛇之穴，寒笼之中的那一瞬间。

　　仿佛回到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后背蔓延。

　　“发什么呆呢？”卓溪拿一根筷子又弹他额头。
　　他向后缩了缩，同时反应剧烈地拍开了筷子。

　　卓溪拿筷子的手愣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僵了的手一点一点缩回。

　　果子回过神，想跪又生生制住，这只会让少爷更加生气，于是磕磕巴巴说：“少爷，筷子，疼。”

　　随即埋下头,他在胡说什么？

　　卓溪捡起筷子：“瞧你这样，姑娘也没你娇贵。”
　　“......”
　　卓溪：“不过也是，长得不怎么样，就该护好些。”

　　瞬间扎心。
　　这胎没投好怎么长也没法和少爷比，但从小到大被少爷嘲笑，他在长相上越发自惭形遂。
　　他有些郁闷地低头掰毛豆，嘟囔道：“哪有那么难看。换一件衣服我也人模人样。”

　　卓溪：“......”这家伙骂他？
　　他抬头瞪果子，这一瞪就把果子嘟囔着嘴巴不情不愿的模样看了进去，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然后视线不知不觉从果子脸上游离到脖子的胭脂印上，是不是果子昨晚和姑娘们呆久了所以今天才这么奇怪......但是怎么皮肤这样白，他晃了晃神，好像从小果子就又瘦又白，怎么吃也吃不胖。

　　果子察觉到视线，虚虚地拢拢领口。

　　卓溪一笑，真没出息。

　　“少爷，我们.....下午去听学堂先生的课吧。”
　　“为什么？听小曲儿不好吗？”卓溪皱眉，果子之前总是抱怨学堂先生教的东西听不懂，不想听。
　　“就是.....想听了。”果子磕磕巴巴地说。
　　“想听？”
　　少爷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眉毛皱起。
　　果子看少爷神情似乎表露出为难之色，便解释道：“就是.....老爷过段时间会回来查少爷功课，少爷这几日不如先装装样子。”

　　“小爷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少爷语气冲，似乎生气了。
　　果子站在一旁弓着背埋着头，不敢再劝。

　　卓溪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不过你说的有理。”
　　果子猛得抬头，只见少爷托着下巴侧着身露出平日里不正经地笑容，并未真的生气，更像是在戏耍他。

　　“是不是爹爹和你说了什么？还是千谷威胁你了？”少爷道：“你从前是不会这么殷勤的。”
　　卓溪目光落在酒杯上，是在指倒酒殷勤。

　　果子脱口而出：“我是小厮，倒酒算什么，这本就是该做的，就算少爷现在要杀我，我也该受着。”

　　少爷眉皱得更凶了。

　　果子低下头，叠着的袖子之下手像是捏着锋利的刀刃，要藏着所以忍耐着疼一点点握紧。

　　他感觉像是守夜时想睡觉得掐自己一把才能睁大眼睛一样，他压下种种不知名的情绪，拼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想露出正常的笑容、正常的嬉皮笑脸、正常的机灵劲......但更多令他惶恐的画面覆盖在这些之上，让胸口堵闷。
　　少爷，说呀，说您不会杀我，您怎么可能杀我，说我对您来说和别人不一样，只要现在的您说，我便.....愿意相信您——京城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

　　“果子，你生病了吗？”

　　额头覆盖上来的温热惊得果子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寒着担忧的眼眸，心底那些乱七八糟无法驱赶的念头也惊散。
　　“我......生病了？”果子缩了缩身子，也温和地躲开了卓溪的手。

　　卓溪忽然觉得果子变成了一只小仓鼠，一惊一乍，却异常专注地看着他，眼神虽然害怕，却还是在试探和关注他，有些令他心软，想要一点点试探、触碰、安抚。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收回手迅速低头：“对，肯定是，所以，所以小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谁让你......让你是小爷的人呢。”

　　****

　　之后几日少爷日日逛花楼。不让任何人跟着，包括他。

　　暗中保护少爷的侍卫传信说少爷像是住在花楼里一样，和几个隔壁家的公子白天四处玩乐，晚上在花楼夜夜笙歌，千谷就算是提老爷出来也不管用了。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千谷发现不对劲，回来问他做了什么。
　　他确定自己没有惹少爷生气，可千谷说一提到他，少爷的神色就不对，他问怎么个不对法。

　　千谷说，少爷表现出烦躁、不耐和回避。

　　所以少爷很可能是在躲他。

　　想了想，只知道和酒肆里发生的有关，可......是他提老爷还是他拍掉少爷筷子？
　　若是这样，直接生气不就好了？卓溪是少爷，他是小厮，不高兴直接冲他也是他该，何至于躲他躲到花楼？

　　睡着总是噩梦连连，醒来又琢磨不通，他感到迷茫和委屈：不是说好了我是您的人不会和我计较吗？

　　梦里也有过这种时候，是在少爷性情大变，但他还在少爷身边的时候。少爷带唐歆回府里，那时唐歆女扮男装，做了少爷的侍卫，他也就经常和唐歆见面，唐歆古怪机灵，和他一见如故。

　　他在沉闷严谨的府里和唐歆有了一段捣蛋的欢乐时光。
　　直到他知道唐歆为女儿身之后，互相渐生暧昧，只是后来唐歆为刑部尚书之女的身份暴露，离了府。是唐歆，让他意识到自己与少爷和唐歆的世界很远。

　　生了入朝做官的念头。这样也能帮上少爷。

　　也是那时，在少爷的打点下他进了朝堂。

　　可之后，少爷躲了他一个月。

　　实实在在不懂为什么，若是生气骂他打他都好，为何不理他？

　　和当下的情境太过相似，果子焦躁了几日之后甚至感到心悸恐慌。

　　“千谷被大夫人叫走了。”一名小厮挡住果子去路，让果子回房间去。大夫人虽常年病着，但身边的人消息灵通，这卓公子玩乐之事今早传入大夫人耳中，大夫人当即唤了千谷去问话。

　　“我去叫少爷回来。”果子心想，就算少爷不想见他，他这回也不要不明不白和少爷有隔阂，大不了不要脸了，抱着少爷哭嚎卖惨。

　　反正这辈子他都要赖着少爷。

　　“你还是别去了。”小厮小声道：“大夫人唤你和千谷去问话，千谷谎称你生病，不能露馅，若是露馅，罚的就是你了。”

　　果子灵光一闪，大夫人必然是要问少爷玩乐之事，若他被罚板子，屁股开花，可怜兮兮......

　　“果子！果子你去哪？”

　　“去大夫人那。”果子呵呵痴笑。

　　小厮瞪眼，他知道果子傻，可不知道果子这么傻，大夫人本就不喜欢果子，但平日里少爷护着千谷挡着找不着机会罚，这傻子如今倒是赶着凑上去挨罚，还傻呵呵的笑。

　　许是小厮表情夸张，果子敛了敛神，欣慰道：“少爷是恼我才如此荒唐，我自行去大夫人那领罚，被赶出府我也认了，只要少爷肯回来。”

　　小厮没再阻拦，果子转了身又回头道：”你快去寻少爷，将人请回来的功劳是你的，大夫人必赏你，只是一定将少爷带回来......”

　　小厮愣了愣，喜悦激动道：“对啊！”
　　于是小厮急匆匆地出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