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蜘蛛侠]颠倒城市》郑容归

40、习惯了

　　“逮捕蜘蛛侠！逮捕蜘蛛侠！”

　　现场完全无人指挥，口号却喊的整齐划一如同被统一操纵的木偶。就像弗瑞说的，纽约有多少人爱蜘蛛侠，就有多少人恨蜘蛛侠。

　　看这声势浩大的队伍，乔溪想，蜘蛛侠的黑粉今晚也许倾巢而出了吧。尽管她无法理解彼得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些人如此憎恨，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包送进监狱，但乔溪知道，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就有形形色色的逻辑，她难以理解，却也无可奈何。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彼得受这样的委屈。

　　淹没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里，乔溪心疼地伸过手去，手指滑-入彼得的指缝，紧紧扣住了他的掌心。

　　彼得原本在左顾右盼四处寻找马洛伊的踪迹，耳边那一声声的“逮捕蜘蛛侠”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当然，也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但又自知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学着不去理会。

　　所以当乔溪温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彼得下意识地想要反过来安慰她，说他没事，说他不在意。可等他转过头去对上乔溪那满是心疼的眼神，那故作轻松的调调却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

　　是当真对这样的声音有所介怀吗？不，他早就习惯了痛恨与热爱交织的纽约。

　　那便是他喜欢这种被理解被心疼的感觉了，又或者，只是喜欢被她心疼的感觉，那种被她心疼，同时又心疼着她的心疼，两个人互相支撑、互相依存的感觉。

　　“彼得……”

　　四周人声鼎沸，乔溪的话刚说出口便消散在了纽约的夜风里。

　　彼得那远优于常人的耳力也无法将她说的话尽数捕捉，却清楚的看见她嘴唇张合，一字一句皆清晰可辨。

　　一片憎恶声讨中，她说：

　　“纽约爱你，如同我爱你一样多，比恨你的更多。”

　　彼得什么都没说，朝着乔溪笑了笑，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快看——！”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口号戛然而止。彼得和乔溪也随即转头张望，顺着第一个发声者手指的方向，人们纷纷抬头望去——

　　距离时代广场不到四十米的明斯科夫剧院的玻璃墙顶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纤瘦的人影，紧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的玻璃幕墙播放着颜色刺目的广告，那几个人影所站的位置便更显阴暗。乔溪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好在身边有一个视力极佳的彼得。

　　透过他的掌心，那几人的面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脑海里，乔溪几乎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便认了出来，那是几天前被马洛伊咬伤的幸存者。五天前他们才开始苏醒，她以为他们现在应该在医院观察休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神盾局怎么能坐视不理？

　　“是那些受害者。”乔溪附在彼得耳边提醒着。

　　彼得听罢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从乔溪那里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也知道正是这些人斩钉截铁的说是他吸了他们的血，才让那篇文章得以在网上被狂转了几百万次。虽然他早就习惯了纽约人对他平白无故的攻击，但见到这几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还是不免让他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他有预感，今晚一定会有坏事发生，很坏很坏的那种。

　　剧院楼顶的人影突然动了起来。

　　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屋沿，双目无神，魂不守舍，脚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含糊，个子最高的那个年轻人步伐太大，前半只脚掌已经跨出了天台边沿。

　　“啊！”

　　“他要做什么？！”

　　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发出几声低低的惊呼，但更多人却是安静地仰头看着屋顶，看着那几个人危险的举动。

　　“蜘！蛛！侠！”

　　屋顶上，第一个幸存的年轻人突然发出了一声高喊，接着其他人也跟随着他开始呼喊蜘蛛侠的名字。

　　“沽名钓誉，杀人凶手！”

　　“你手上沾着纽约的鲜血，蜘蛛侠，凶手。”

　　“今天，全纽约都会看清你的真面目，凶手，凶手……”

　　乔溪看着剧院屋顶上发生的一切，两手不住的颤抖。那场景邪恶诡异，像是一双他们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群人的意志，让他们以死逼迫蜘蛛侠就范，又或者是逼迫NYPD或神盾局正式下达通缉蜘蛛侠的命令。

　　而且她有预感，这些人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来，尽管那也许并非出自他们本意。

　　“今晚，纽约会记住我们，我们的血会终结夜幕下的罪恶，名为蜘蛛侠的罪恶。”

　　说罢，屋顶上几人张开手臂仰首望天，如同献祭般虔诚如一，齐齐抬起脚来，向前迈出一步……

　　“啊！”

　　“天呐！”

　　“上帝啊救救他们！”

　　随着人群紧张地大呼，乔溪脑中突然失去了清晰的画面——彼得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溪赶忙看回明斯科夫剧院。果不其然，那几个可疑的殉道者一齐坠下天台，却在触及地面之前被空中一张突然撑开的巨网牢牢兜住，在半空中悬荡着，轻轻落地。

　　他们像是集体昏了过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无人敢上前，只有NYPD闪着警-灯把他们带离了现场。

　　“是蜘蛛侠！”人群中眼亮的人指着几人刚刚站过的剧院房顶大叫着。

　　乔溪和众人一齐抬头，只见天台之上，方才几人站过的地方，如今只有一道红蓝相间的身影。

　　拯救纽约的从来都不是上帝。

　　而是那个被众人误解、厌恶、讨伐，却又不顾安危地站在憎恨之花开遍的地方，怀抱着毕生的善意与勇气，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的十九岁少年。

　　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喧嚣的人群都来不及反应。可当他们想起来天台上那个人正是他们今晚声讨的对象时，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

　　“蜘蛛侠出现了！快！抓住他！”

　　“都是他的错！”

　　“装什么好人！演给我们看罢了！”

　　“躲在面具后面的胆小鬼！无耻之徒！”

　　彼得蹲在剧院的玻璃幕墙上，连翻了几个身躲过人群丢过来的垃圾，可还是被一颗臭鸡蛋砸在了脑门上。

　　他想停下来抹掉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却发现眼前立刻涌上了更多垃圾。

　　彼得只好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跳到了一块广告牌后躲了起来。

　　背靠着广告牌坐下，彼得蹭了蹭额头上破碎的蛋壳和鸡蛋液，甩了甩黏糊糊的手：“纽约现在流行随身携带臭鸡蛋了吗？”

　　好不容易把面罩上的鸡蛋清理干净，那股恶心的臭味却怎么也散不掉。好在彼得已经习惯了，毕竟纽约的下水道可是比一颗臭鸡蛋臭上千倍万倍的，而那却是他这三年中钻的最多的地方。

　　喘息片刻，彼得悄悄探出脑袋，却在看向外面的那一刻被又一颗臭鸡蛋逼了回去。他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到天台另一侧，顺着墙沿滑了下去。

　　习惯了，都习惯了，成为蜘蛛侠之后，他每天的生活不就是拯救纽约，然后被纽约市民痛骂一通，接着拦下当街失控撞向那些市民的巴士，然后继续听他们不重样的叭叭叭叭叭么？早就习惯了。

　　今天也是很平常的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一样，要是哪天纽约不再这样对他，他才会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了。

　　彼得心里吐槽着，从另一面墙上的网兜里取出自己的外套套在了身上，走回到了人群之中，朝乔溪所在的方向挤去，同时警惕着四周——刚才那场闹剧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丹尼尔·马洛伊。

　　人们仍在激动地朝着广告牌扔着手边的垃圾，尽管打不到蜘蛛侠，甚至不确定蜘蛛侠是否还在那广告牌背后，但似乎只要这样丢下去，就能为这座城市除掉一只害虫。

　　彼得瞧了一眼那块面目全非的广告牌，心中暗道：虽然不知道广告商是谁，不过真是对不起了……但要是JJJ的话，他就收回这句道歉。

　　一边想着，彼得拨开面前的人潮，遥遥望见了乔溪的背影。

　　他埋头往前挤去。

　　“啊！！”

　　人群最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叫声，彼得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砰砰——”

　　两声枪响撕破夜空，人群爆发出更多尖叫，不明原因的人们抱着头四处乱窜。彼得来不及回去找乔溪，当即逆着人群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乔溪也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便赶了过去。

　　她离枪响处更近，只是被慌乱的人-流冲撞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挤到现场——

　　地上躺着两具面色惨白的尸-体，堆叠着倒在一处，脖子上两颗血洞十分醒目。

　　而那发现尸-体的女士早已吓得双腿瘫软，坐在地上跑也跑不动，张着嘴却叫不出声来，只是一个劲的颤抖，脸色比那被吸干血液的尸-体还要苍白。

　　是马洛伊，他果然在人群里，趁着刚才的混乱行凶了。

　　可是枪声……

　　“啊！怪物！救命！”

　　“砰——”

　　乔溪抬头去寻枪声。

　　只见半空中浮着一个黑影，手中正抓着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两颗尖利的犬齿贪婪地吮-吸着那人的脖子。

　　“咣当”一声，那人的手无力垂软下来，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

　　乔溪慌忙掏出了一把防雾化手电朝马洛伊照去。

　　见到光亮袭来，马洛伊一把丢下了手中的猎物，狠狠地回过头来瞪了乔溪一眼。

　　乔溪被这阴毒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凉。他脸上的灼伤还没愈合，甚至比在科斯洛废弃工厂那时还要严重，已经扩散到了脖子上，随着吞咽的动作，破烂的皮肉一鼓一鼓。

　　今天的马洛伊比之前更加虚弱，也更加危险。

　　“是你！该死！都是因为你！”

　　马洛伊尖叫着朝乔溪扑了过来，就连合成阳光也无法阻止他疯狂滋长的恨意。

　　“嘭——”

　　就在马洛伊的枯爪即将抓上乔溪时，蜘蛛侠突然从一侧扑了出来，带着马洛伊滚至一旁，缠斗起来。

　　乔溪忙跑到那晕倒在地的警-察身边，翻过他的身来。待看清他的脸时，乔溪不禁失声叫道：

　　“朗尼！”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状态不好，所以一直拖到存稿都没了也写不出东西来，但是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我一开始真的没想过这场戏会把我自己虐成这样。昨天下班的路上看见路边一个指挥交通的人形立牌身上扎了一堆灯管，我还拍照跟朋友说像不像万箭穿心，结果晚上回家写着写着发现，万箭穿心的竟是我自己。
蜘蛛侠早已习惯了来自受他保护的人们的恶意，没有习惯的是我。
我永远喜欢蜘蛛侠，永远心疼蜘蛛侠，永远不会停止写蜘蛛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