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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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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城这两日格外的热闹,具体有多热闹呢,百姓的议论声可以从街头传至巷尾,又巷尾绕回街头,余音不仅可以绕梁,还能把梁给震塌了。而造成这一盛景的主因还得从两日前说起。
那天是乞巧节,公子小姐们都去月老庙拜姻缘去了,朱雀庙难得的空闲了下来,更别说是安国塔了。
丹燚所求皆得偿所愿,更何况他自己就是神明,没有去拜月老的必要,又想着他哥一个人怪冷清的,便打算给他找点事干。
以往安国塔都是由国师亲自打扫,如今哪怕国师不在了,这一习惯还是留了下来,一来这安国塔里的宝贝太多,丹燚不放心。二来那些侍者每来一趟都跟要了他们命似的,手一直哆嗦个不停,哪还能指望他们能干活。
丹燚看不下去了,干脆大手一挥,直接把人给赶走了,又胆大包天的支使着他哥去清理楼上,他来打扫神庙。
可正当丹燚勤勤恳恳的擦神像时,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一道耀眼的光从神像里飞了出来,那光逐渐幻化成一只青鸟的样子,嘴里似乎还叼着一封书信,那青鸟朝丹燚躬了个身,然后扑扇着翅膀飞向了金銮殿。
“那是……咒术?”丹燚没有去追,他认出那青鸟的身上带着离渊的气息,应该是他离开安国塔前就在神像上布好的咒术。不过这个咒也没有什么伤人的地方,丹燚便由着它去了。
可丹燚不知道,这个咒术是不伤人,但它吓人啊。
青鸟一路上招招摇摇的大宣的皇宫里窜梭着,引得无数宫人侍卫抬头张望,最后畅通无阻的飞进了还在早朝的金銮殿。
金銮殿上的百官震惊的望着青鸟,相互讨论着这是不是神明有什么旨意,就连盛景栖也以为这是丹燚为了好玩放出来的。
青鸟在大殿里盘旋了一圈,展示够了自己的身姿后,婷婷袅袅的落在宣皇眼前,头微微一点,松开口中的书信,又婷婷袅袅的飞出了殿门,消失在天际。
宣皇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打开看看,他现在也不知道有神迹是福还是祸。可群臣还在底下盯着,一个个眼睛亮的跟夜明珠似的,宣皇没办法,慢慢的打开了信封,往信上一瞧,先是松了一口气,那是国师的字迹。但那口气还没缓匀,紧接着又是一惊。
那信不长,只寥寥几句话,说二皇子盛景栖命带天恩,与大宣神明丹燚互为良配,结此良缘可保国运昌隆,千秋万代。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他们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能得见神明降世已是三生有幸,没想到还能得见王爷与神明结亲的场面。
盛景栖也很意外,他虽然之前和国师商量过这件事,可后来随着两人交恶,国师殒命,他也就没在想过,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结,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放在了心上。
国师以前是高人,现在是仙人,哪怕人已经不在大宣,可说话的分量有增无减,何况这还是能保国运昌隆的大事。
隔天,宣皇就带着一堆聘礼,浩浩荡荡的前往安国塔求问丹煊的旨意。
丹煊沉默良久,就在宣皇以为这婚事要凉了时,他才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太乐意的点头应下。
宣皇松了口气,立马颁布旨意,把这件大喜事昭告整个大宣。于是乎,天都城的盛景也随着圣旨的传达在各地上演。
可是大婚难啊,神明的婚事就是难上加难。
外头的人都在欢呼雀跃,礼官们可就愁白了头。他们操办了那么多皇亲国戚的婚事,可从没有给神明操办过大婚,这仪程礼法更是无迹可寻。是王爷嫁进安国塔,还是神明入住简王府?拜堂前还要不要拜天地?这个高堂又该如何就坐?更别说什么婚服,头冠之类的了。
礼官们不敢私自拿主意,便一路追到简王府里去问,这不问还好,一问更是头大。
丹燚直言他不要跪宣皇,丹煊说他看到盛景栖就闹心,正好盛景栖也不是很想跪他,正德帝就更没有那个胆子敢和神明同坐。
一场婚宴,四个人谁也不配合。这把礼部的人气得直想撂挑子不干了,这还成什么婚呐,两个人互相磕个头算了。
最后还是丹煊大发慈悲的拍了板,到时候就先各拜各的,再一起去新修好的承恩府,高堂的位置就由太傅坐了,反正凡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这话说的当时就让老太傅呛了一口茶水,缓过气后连呼“当不得,当不得。”
礼官才不管那么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才不能轻易撇了。
登时礼部的官员们呼啦啦的跪成了一片,一个劝慰道:“当得,当得,神明都开了这个口,太傅何必自谦。”
另一个可怜巴巴的道:“太傅,您就当可怜可怜下官吧,下官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啊。”
最后剩余几人齐声高呼“求太傅开恩”愣是把老太傅的话全堵了回去,最终摆摆手以示同意。
解决了拜堂大事,其余的就好解决多了。还未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丹燚和盛景栖就替他们决定好了,定在来年三月初九,那是丹燚破壳的日子,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逢。
虽然现在才七月,还离着大半年,可丹燚不急,盛景栖也不急,他们都等了两千年了,也不在乎这么几个月了。
不过这倒也让礼部的官员们松了口气,总算能好好安排大婚事宜了。
*
时光流转,四季轮换,转眼又是一年春。
春三月,整个大宣都喜气洋洋的,天都城更是处处红绸红灯笼,谁都想沾沾这份喜气。
大婚前夜,丹燚依礼睡在了安国塔,可他实在兴奋的睡不着,就坐在安国塔的塔顶守着天一点点的亮起。
礼部的人很早就把婚服和头冠送了过来,那头冠极其华贵,金面上雕着繁复的朱雀纹,还嵌着几颗血红的晶石,两缕金线绦也从头冠两侧垂落而下,莹莹闪闪的。
这是丹燚第一次带冠,按照凡间的礼制本该是行冠礼的,可丹燚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又历过天劫,并没有什么家中长辈可前来观礼,所以便由他哥替他戴上,草草了结这一步。
顺滑的长发从梳齿间穿过,丹煊仔仔细细的梳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感叹道:“哥哥的燚儿终于长大了,也要成婚了。”
“哥……”丹燚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乖巧的用头顶蹭了蹭丹煊的手心。
“我曾以为我养不活你。”丹煊慢慢道,他本是个淡漠的人,此刻却突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你当时那么小,一只手就能包圆了,只要一个小石子都能把你磕碎了。”
“我愁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想不通你这么个小家伙要怎么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存活。后来,冥川阴差阳错让你提前破了壳,还把你养得很好,让我一直后悔我是不是不该把你带回丹穴山,这样你也不必受那些凤凰的欺负。可知道归知道,让我把你送给别人,我终究是不舍得。”
丹煊取过一旁的头冠,小心翼翼的替丹燚戴上,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却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燚儿,我也不想你一个人扔在丹穴山,我也知道我的燚儿很强,很厉害,打架从来没有输过。我也曾犹疑过要不要把你带在身边,当作历练也好,可我终究不敢,不敢让你冒一点点险。你若是有事,我会内疚。”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照顾好你,最后还是靠你的骨血复生。我这个哥哥也是怪没用的。”
丹燚摇摇头,眼眶一片通红,酸涩的说道:“没有这样的事,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丹煊叹了口气,抹了抹丹燚的眼泪,认命似的说道:“我不喜欢冥川,也不喜欢盛景栖,可我知道这世上,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会这么疼你。虽然我有万般不愿,但我也最放心把你交给他。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如今也该由我亲手把你送回去。”
丹燚转身,拜下丹煊身前:“哥,你永远都是我哥。我没有后悔过留在丹穴山,也没有后悔过当初没有和冥川走,哪怕今日成了婚,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胡话。日后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孩子气。”丹煊摸了摸丹燚的头顶,看着窗外的天色,说道,“走吧,吉时要到了。他还在宫门口等你。”
“是。”丹燚再度拜下,由着张福海和礼官相引,走出了安国塔。
在踏出安国塔地界前,丹燚回头望了一眼,还能看见一抹红影立在塔外,望着他离去。
盛景栖和宣皇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他拜过正德帝后,早早等在了宫门口,看见张福海引着丹燚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接过丹燚的手,笑得牙不见眼。
丹燚也乐,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瞧你笑得那样,傻气。”
盛景栖笑道:“你不懂,我这叫福气。”他轻轻拽了下丹燚的手,往前方浩荡的仪仗队示意了一下,问道:“拜堂?”
丹燚点点头:“拜堂。”
“人来了!太傅,人来了!”林时清远远看见盛景栖和丹燚共乘而来,欢呼着跑进了缀霞宫,缀霞宫就是新修好的承恩府,不仅新扩了一片园子进去,还添了不少宝贝,以后专门用于神明的行宫。
太傅坐在高堂之上,笑呵呵的受着周围人的贺语。自从丹燚挑明了身份,人人都知道太傅收了个神明当学生,先前还暗中诋毁老太傅年纪大了,错把鱼目当珍珠的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一个个屁颠颠的跑到太傅府去送礼,直要将太傅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如今太傅不仅是丹燚的先生,还能当丹燚的高堂,那更是脸上有光,走哪都有人巴结,夸他眼光好,这辈子是个有福之人。
韩太傅摆摆手,笑道:“哪是我眼光好,明明是燚儿孝顺,还认我这个先生。”
“是,是。”周围人附和着,“咱们大宣的神明能不好?那个样貌,放遍整个大宣,也只有咱们王爷配的上,这两个人啊才是真真的天作之合。”
太傅听了,心情更是好上几分,比吃那些仙草还来得畅快。
“太傅,人来了。”林时清跑到太傅面前说道。
“是吗。”太傅连忙站起身,探头往外瞧。
果然,林时清话音刚落,大门外就传来了丝竹唢呐的吹打声,不一会儿太傅就看见盛景栖牵着丹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热热闹闹的走了进来。
太傅坐不住,也不等人过来,自己迎了上去,“景栖,燚儿,你们来了。”
“太傅。”
“太傅。”
盛景栖和丹燚一边一个扶着太傅的手,拥着人群往大堂里走。
“太傅,我们没误了吉时吧?”盛景栖问道。
“没有,没有,来得正好。”太傅乐呵呵的再次坐回到高堂之上,感慨的看着他此生最满意的两个学生,拍了拍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连声说道,“好,好,好,今日之后,你们二人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为师不知该送你们什么好,只望你们二人此生平安喜乐,白头偕老。”
盛景栖和丹燚互看了一眼,齐声道:“学生谨遵太傅教诲。”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礼官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盛景栖牵着丹燚转向门口,跪在喜垫上,跪拜上天当年的那一线生机。
“二拜高堂!”
二人站起来,又面向太傅,跪拜恩师的悉心教诲和慈父之心。
“夫妻对拜!”
盛景栖牵着丹燚站了起来,他望着一身喜服的丹燚,蓦地红了眼眶,这一幕本该发生在千年之前,可是现在他也不觉得有多晚。
时光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找回了他的小朱雀。
“傻子。”丹燚轻轻的念道。对视间,他的眼眶也早就红了,可他现在是神明,外人面前不能轻易哭。
“
他握着看呆了的盛景栖,双双俯身拜了下去,再直起身时,两人皆是笑里藏着泪。
“礼成!”
随着礼官最后一声喝词,门外立马响起了鞭炮声,张福海和林一带着简王府里的侍从们一起把果子糕点分发给在门外围堵的百姓,让大家一同沾沾这份喜气。
通常来说,礼成后新娘就该送入洞房了,但今日没有新娘,丹燚和盛景栖一同在厅堂里宴客。
一开始,众人还有点拘束,毕竟这是神明的婚宴,得端着一点。可林时清才不管那么多,今日他好兄弟成了婚,不灌酒怎么说得过去。他一马当先的拎着酒壶冲了上去,其他人愣了一下,立马也纷纷效仿,拿着酒壶紧随而上,那架势吓得盛景栖牵着丹燚往屋外跑,可饶是这样,回房时两人还是被灌了一肚子酒。
丹燚喝完最后一杯合衾酒,仰躺在床上,喃喃道:“啊,不行,真回是真不喝不下了。”
“醉了?”盛景栖摸了摸丹燚通红的小脸,“醉了就睡。”
“不行!”丹燚倏地睁开眼,坐起身来,“还有事没干呢,不能睡。”
这个小色鸟。
盛景栖被丹燚的反应乐了一下,他靠在软枕上,佯装不知的问道:“事?还有什么事?合衾酒都喝完了。”
丹燚醉得有些厉害,揉了揉惺忪的眼,在新得的乾坤袋里掏来掏去,最后摸出一个小盒子捧到盛景栖眼前。
“快打开看看。”丹燚催促道。
“什么东西?”事情出乎盛景栖的意料,反而勾的他更加好奇了,他轻轻的打开那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根极为璀璨的尾羽,哪怕在暗处也依然熠熠生辉。
“这是……”盛景栖轻柔的拿出根羽毛,他认出这是丹燚的尾羽。
“我的尾羽。”丹燚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把它送给你了,只是之前我也没找回原身,就只能一直拖着。你……喜不喜欢?”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盛景栖小心的抚摸着那根羽毛,他清楚朱雀和凤凰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如若送了尾羽就意味着认定对方为一生的配偶,生死不离。
“你喜欢就好。”丹燚松了口气,像了结一桩大事一样,再次倒回了床面上,“这下可以睡了。”
盛景栖小心的把尾羽放好,一转头,这鸟崽子还真的闭上眼准备睡了。
盛景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说办事还真就只是办事,这怎么行。他俯身压在丹燚身上,不住的啃咬着丹燚的嘴唇硬是把人给闹醒了。
“干嘛?”丹燚哼哼唧唧的问道。
“你说干嘛?”盛景栖用力嘬了丹燚一下。
丹燚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含笑道:“我哪知道要干嘛,合衾酒都喝了,还有什么事啊?”
“臭崽子,拿我的话来堵我。你还真是欠收拾了。”
盛景栖扯开丹燚的繁复的婚服,像个土匪头子似的,蛮横的说道:“干事,干坏事。”
窗外暖风压过花枝,绯色的花瓣扑簌簌的洒了一地。无边的春色也偷偷钻进了门窗里,被锁在一帐床幔之下。
红烛轻摇,芙蓉帐暖,夜还很长,坏事也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啦,后面四个是哥哥的故事,选择性观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