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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衣郎 ...

  •   温容时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爽。

      或许是因为被小徒弟没大没小地说教了,却没有办法反驳。清高,说得没错;古板又不愿意学习新时代知识,说得没错;唯独那句“祖师爷”,倒还真的不是。

      虽说现世魂客里,大家普遍的认知都是“温容时那一辈是祖师爷的一辈”,有些好学的年轻人喜欢翻翻古书,里面也是这样写。但稍有些活得久的,不是几十几百年,好歹是要活了一千年以上的老神仙,多少知道这温容时并不是创始者。只是修成仙太难,压根找不到几个,于是后生们“祖师爷”“祖师爷”地叫多了,也没人纠正过来。

      要说两千多年前,温容时还是个身高不足人膝长的小孩时,他大概是有个师父,牵着他的手领他入门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总之师父从此消失不见了。温容时好几次努力回想有关那个人的事情,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关于师父是男是女,什么声音,什么相貌,他通通想不起来。他本人把这一切归结于时间过得太久,记忆悄悄淡忘,也是无可避免的。

      起初他说自己大概是对师父太没有感情了,竟然这么轻易地忘却。曾几何时他为此十分内疚自责,发了疯似的寻找师父的痕迹。大概过了几百年,他忽然释然了。魂客再厉害,再能掌握人间命数,其本质终究是人。是人,就会生老病死,会有喜怒哀乐,一生中遇见形形色色数不清的其他人,总会忘记一些,记着一些。即算是修成不死之仙躯,顶多是活得比别人长一些,法力比别人高强一些罢了。

      温容时合上最后一份信笺,目光落在晋长临挂在屋角的鸟笼。

      话说这晋长临平日里淘气得很,唯有鸟笼要随时跟在师父身边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不敢忤逆。

      在做温容时的徒弟前,他只是一个被莫名其妙拉进了魂客世界的平凡人。这魂客世界呢,案子到处都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说不准便会进入一个案子里。晋长临那时候只是个倒霉孩子,身上没有一星半点的法术,只好在这奇怪的城市里流浪。

      有一天他在树林里小心翼翼地抬着脚走,不敢碰到任何枝桠或草木时,遇见了一个不那么奇怪的人,也就是陆鸣柯,以后的师兄。他看不起陆鸣柯高高在上的性格,陆鸣柯看不起他欢脱吵闹的性格,但实在是害怕,两人只好同行。

      再后来,他遇见了外出办事的温容时。可能是看他们可怜,加上自己一个徒弟也没有,总惹得师姐嘲弄,温容时在察觉他们偷偷跟着自己时一言不发,在他眼里是尽仁尽义了。

      自从晋长临进了温容时家门,那鸟笼便一直都在,这么多年都是同一只鸟,或许是也成仙了。温容时两千年来像是失了七情六欲,向来没有结交过什么关系亲密的女子,小鸟阿枫在旁人眼中已经算是他的正宫妻子。真是个奇人。

      温容时眼神扫过阿枫朱红色的喙和五光十色的羽毛,忍不住伸手薅了一下。

      阿枫:......
      阿枫:哪有好男人对自己老婆这样!都快撸秃了!

      当然,它就算成了仙,也没神到能说人话,温容时听见的只有“吱吱吱吱”的叫声。

      温容时:说的什么鸟语??

      -

      “师弟!师弟!”一道轻快的身影掠过布帘,急冲冲地走进来。

      温容时好像聋了似的,继续逗着鸟玩。

      “温容时!我叫你你听不见吗!”身披藏青色外套的女人用手里攥着的书卷拍了一下他的头。

      温容时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盯着那外套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闻栖迟,你这什么鬼衣服?”

      闻栖迟简直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个师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又更用力地打了一下,道:“我这可是当季新款,特别潮,你这种老古董怎么会知道?还有,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师姐吧,你就这么直接叫本名了?”

      温容时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再次开口:“对,闻栖迟。”

      闻栖迟:???

      “你来干什么?”他把鸟笼挂在栏杆上说。

      闻栖迟原本嫌弃的目光这才缓和下来。“真是的,我都差点忘了。我来跟你介绍个人。喏,就他。”

      温容时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倏地发现一个穿着如同乌鸦一般黑的少年抱着臂等在门槛外。少年大抵是刚从案子里出来,身体不免疲乏。他伸手捂住嘴,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目光向温容时投来。

      目光对上的时候,温容时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那少年的眸光晃动了一下,瞳孔中映着壁炉中燃烧的火焰,像是刻意避开了温容时直截了当投过来的眼神。他露出了个单纯无害的笑容,带着一股子草木的气味走过来。

      待那人走近了温容时才发现,原来他生得一副漂亮皮囊,身上还带着无比纯粹的灵气,若是拜师学习,定会是个出名人物。

      少年依然抱着臂,把双手塞在宽大的衣袖里。他站在鸟笼旁边,弯腰去看着,不一会弯起嘴角笑了,伸出捂得发红的手轻飘飘地摸了一下阿枫的脑袋。

      阿枫:?

      温容时觉得莫名,是因为阿枫长得好看么?看见一只鸟都笑,看见他这么活生生一个人却还避开目光。

      “这是你徒弟?”他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子问站在一旁的闻栖迟。

      “是,新收的。”闻栖迟的左手垂在身体一侧,她无意识地蜷起手指,趁那少年的注意在鸟身上,偷偷对温容时说,“不过我不是很敢叫他徒弟。”

      “怎么?”温容时觉得实在奇怪,喉结动了一下,眉间忽然闪过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没什么,你若是想知道,总会知道的。”闻栖迟摆了摆手,偏开身子。她明白温容时的情绪大概是什么,但并不为他难过或是高兴,只是惊异。

      要说惊异的原因么,这都是后话了。

      少年大概是意识到屋里一众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愣怔了几秒后弯着眼睛对温容时说:“您好,我叫沈商柏,商人的商,柏树的柏。”说完伸出了手。

      温容时同他骨节硌人又冰凉的手握了一下,很快分开。

      -

      至于闻栖迟是怎么认识这位少年的,是在办案的时候偶然遇见。

      那天她同自己最亲近的徒弟周简兮一起在深郊野岭里寻找遗留的案件,一不小心就漫步到存放生死簿的梅竹亭那边,在一颗盛放的桃树下捡到了当时不省人事的少年。

      她们以为他是遇上什么孤魂煞鬼伤了元气,想用法术来解,然而正当闻栖迟念起咒时沈商柏突然睁开眼眨了两下,表示自己只是睡着,并没有快死掉。

      别的倒还好,只是闻栖迟看清楚他的正脸时吓了一跳,呼之欲出的两个字被自己生生吞在肚子里。少年说自己名为沈商柏,她才松了一大口气。

      周简兮:“你们,认识?”

      闻栖迟险些倒在地上,她摆手道:“没有没有,最好别认识,否则真撞大鬼了。”

      少年听这话又很含蓄地闷声笑了一下。

      原本闻栖迟是想把少年丢在那的,但临走前她阖了眼,才发现少年周身被一尘不染的灵气簇拥着,虽然没有成仙,但骨相如同仙客一般纯净。

      这种情况下可就由不得她了,一看就是当魂客的好苗子,她必须收入靡下好好调/教,争取让他出人头地,自己做师父的脸上也沾了光。

      她斟酌了一番,带着少年进了附近的一个案子。那案子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要是普通人想进去,肯定是不会放他通行的,即使有再多点数也不行。

      点数,就如同人间的钱币一样,可以拿来买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只要是商场陈列的商品都可以买到,这一点同钱币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同的一点是,由于破案可以提升修为,帮助魂客早日修成仙,总有些好胜心强的人爱去争抢,所以导致案子稀缺,魂客们要入案必须支付相应的点数购买门票。

      放在晋长临的话来说,就是贯彻了新时代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的理念,值得赞扬。

      沈商柏能入案,说明他的修为水平不会太低,至少不是一张白纸。再从他在案中的表现来看,基本功很扎实,让闻栖迟十分满意,破了案就迫不及待地问他要不要当自己的徒弟。

      她原本以为沈商柏的技艺在一般人眼里已经算得上精湛,肯定有很多老神仙争着抢着要收他为徒,自己虽是祖师爷一辈的人物,但他总是要考虑一下的。

      没承想这少年没有一丝的矜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闻栖迟盯着他的脸,有些迟疑地说:“你知道么,你长得真的很像我师父。”

      “是么?”沈商柏挑了挑眉。

      “嗯,”她沉默了一瞬,“对着师父的脸喊徒弟的感觉还是挺别扭的。”

      沈商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垂眸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嗯”了声。

      “简直大逆不道。”

  • 作者有话要说:  hi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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