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鸥》悬猫

6、混沌病态

　　沈商柏抿着唇想了一下，忍着笑意道：“温师叔，想用灯闪瞎我的眼睛，这是你发明的新招数么？”

　　温容时：......
　　他犹豫几秒，想反驳却又自认理亏，便绷起脸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往回走。

　　可沈商柏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本意就是要逗逗他这位冰块脸的师叔。
　　“不是都出来了么，还回去什么？这么不想看见我？”他把双臂背在身后，嗡嗡嗡地嘀咕着。

　　温容时：“别跟着我。”

　　沈商柏不说好话的嘴顿住，直到温容时“啪”地闭上卧室小门都没在吭声。他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温容时带着他的鸟一起进了房间，而后又愣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轻皱眉，低声说：“这么多年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的，倔强劲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可能跟某个不说好话的公子学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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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容时垂眸倚在门上。

　　这房内的陈设其实很简单，靠西北面摆着一张棕红色的木质小床，床上堆叠了两套毛茸茸的卡通图案被子；床底有两个暗格，转一下凸出的旋钮便能打开那里的储物柜，里面塞满了各种洋装和袍子；小书桌就在床的右侧并着，桌上除了灯还置放了大摞大摞的书本，这家主人必定是对他们的独生女寄予厚望，希望她长大成才后接自己的班，上方的墙上还嵌了两块坚实的板子作为另外的书架。

　　温容时瞪着那加起来快同他一般高的书本，面无表情地握住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口中念起了操控咒法。

　　霎时间，淡青色的灵光闪现，汇成好几只手的形状老实地把书全翻了个底朝天。

　　正当那些小手抛出一册册值得查看的线索的同时，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又无语地卡了两下，再毫无杀伤力地增大了分贝。

　　温容时很不耐烦地瞥了眼烧得更旺盛了的蜡烛，一顿无言。他知道魂客系统安置的东西自己是破坏不了的，要是吹灭它还属于违反规则，于是拿起角落里不知作何用处的铁盒，一把盖住了肆意妄为的火焰。

　　魂客系统：......
　　正在努力打工的尖叫声NPC：......

　　温容时甚至还贴心地抚摸了一下铁盒的外壁，如同他薅阿枫鸟毛的时候。
　　“乖，闭嘴。”他假笑说。

　　他又杵在门边等了一会，直到小手们结束工作后站成一排，向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后消失不见，他才欠了欠身子掀起被单独分出的东西。

　　最上面的一张很薄，只有两三页，纸面上泛着黄还皱巴巴的，是一份被人揉成团又展开铺平的病历说明。

　　他的眸光颤了一下。病例上贴着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女孩的相片，相片里的女孩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洋装，扎着两只小羊角辫，天真又漂亮地笑着。然而在它的右边印着赫然醒目的六个大字“症状：精神分裂”。在这行标题底下有一行小字：“由于心理受重创而产生中度抑郁症状，以及对血腥场面的应激反应综合症。”

　　对血腥场面的PTSD？难不成是目睹过杀人现场？或许就是刚才系统说的“一具尸体”？“心里受重创”也是因为目睹了血腥场面吧......温容时想着，不禁为这无名的女孩感到唏嘘。

　　“师父！你在里面吧？”温容时回过头，门外传来晋长临的声音。“你快出来吧，里面用法术控着，我们也打不开门啊！”

　　几秒后门开了，温容时怀里揣着几本花纹可爱的书册，冷若冰霜地站在门框里。
　　后面还跟着一只阿枫。

　　“师父......”晋长临穿了衣冠楚楚的一身西装，他咬了咬牙继续道：”来看现场呗，真的可吓人了，我都要吓死了！！“他皱起脸，做出一副精神出窍的表情。

　　温容时：哦。
　　他从晋长临身侧绕过去，提着灯凑近了客厅中央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那尸体实在可怖，就连闻栖迟这样身经百战的老神仙看了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彼时她正站在一旁捂着嘴，身上也是同晋长临差不多款式的黑色女式西装。

　　不对，要不是魂客系统怕大家看不明白还特意贴了一张温馨提示“此道具为一具尸体，轻拿轻放，请勿毁坏~”，温容时真以为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腐肉了。

　　但仔细看看，还能依稀分辨出个人样。

　　死者的头皮不知为何被人生生剥了下来，身体特征也被尽数毁坏，还因为存放多日而腐败了，散发着恶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

　　死者的腹部被人切开不知取走了什么，内脏暴露在空气里，一片殷红。

　　温容时：......
　　做人，真的没必要那么绝。
　　今日留一面，地府好相见。

　　温容时定了定神，蜷起无名指念了个咒，消去了大部分气味。

　　其实魂客作法都是要使用法器的，比如温容时脖子上的吊坠。但奈何他实力强大，多年来灵气早已积累到全身，用不用法器都无所谓了。

　　晋长临结巴一下：“......谢谢师父。”

　　温容时向后撤了一步，示意众人抓紧一起检查尸体。

　　“这怎么有蓝色的东西......”晋长临嫌弃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被血浸湿的蓝色布料，“衣服？”

　　“嗯。”始终旁观的陆鸣柯伸手握住了晋长临的手腕。“你先别动。”
　　他把布料小心地掀出来，看着它扭曲的形状沉思几秒，随后道：“看这个领口，应该是一件衬衫。上面印着字.....‘W市第一中学’？”

　　沈商柏：“嗯，看上去是个老师的衣服。”
　　言毕他补充道：“或者学校其他工作人员。”

　　闻栖迟清了一下嗓子：“那就暂时认为死者是一名W市第一中学的老师。对了，你们有人在房间里找到东西吗？”

　　温容时垂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书本，把它们摊到地上。

　　“这个是病例报告，”他掀起第一张，“说女孩子得了精神分裂症，还有对血腥场面的PTSD。”
　　说实话，谁看到这大场面不会得PTSD啊。

　　“这个是什么？”他话音刚落，身后覆上来一个影子，来人温热的呼吸打在他颈边。沈商柏从他背后伸出手臂，几乎用浅淡的拥抱的姿势点了一下一旁封皮上画着两只小熊的笔记本。

　　温容时挣出来，翻开了笔记本，看上去像是女孩的日记。

　　奇怪的是每一页上都用了黑色红色两种不同的颜色来写，每种颜色的笔迹明显不同，看上去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或说不是同一个人格写的。

　　他咳了一下，开始朗读黑色部分：“5月17日，天气，晴。今天......”

　　“5月17日，天气，晴。
　　今天那个啤酒肚的变态老师又跟着我回家，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黑色部分笔迹十分整齐有致。字如其人，让人一看就会认定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好孩子。

　　而红色部分的笔迹如同蝼蚁爬在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快跑”两个字，连角落嫌隙都不放过，乖张又肆意。

　　“5月18日，天气，小雨。
　　下课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去玩了，但是老师把我留了下来，还问我很多猥琐的问题，好奇怪。”

　　“救我。”

　　“5月19日，天气，小雨。
　　今天是周五，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变态老师又跟我回家了，还要把我绑起来，救命！我要告诉爸爸妈妈！我要让爸爸妈妈杀了他！”

　　“老师在哪里。”

　　“5月20日，天气，晴。
　　今天没看见变态，心情很不错！希望我再也不要看见那个变态了！”

　　“老师到哪儿去啦。”

　　之后的几页没写字，但也不是完全空白，干净的纸面上被人用红色圆珠笔画上了许多圆圈，远远看去像一个无底的漩涡。

　　温容时快速地翻了几下，终于在倒数第二页又有了字迹。

　　“6月28日，天气，雷阵雨。
　　好久没看见那个变态了，他是逃走了吗？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老师不见了。”

　　最后一页上，除了红色的圆圈外还有一些让人看不真切的涂鸦，好像是四个火柴人，一个大着肚子，一个扎着羊角辫，另外两个特别高大，搀着手站在一边。

　　封底上，又是如同封面一样的两只可爱的小熊。不知为何，温容时总觉得小熊原本毫无生气的棕色的瞳孔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引诱他走入设好的陷阱。

　　“这......”晋长临长舒一口气，颤抖道，“这是那女孩子两个人格一起写的日记？”

　　温容时又把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目光扫过每一个笔迹，轻声“嗯”了一下。

　　闻栖迟明显是被吓着了，说话都不太利索。
　　她佯装镇定地强笑了一下，说：“所以她的意思是这个死去的老师是个变态，尾随她，问她猥琐的问题，还把她绑起来。她受不了，所以和爸妈告状了，然后老师就不见了？”

　　温容时看向沈商柏，他正摸着下巴，垂眼道：“我总觉得这个红字表达的意思不简单......”

　　“怎么说？”

　　“你看，”他从温容时手中顺过日记本，翻到倒数第二页，“黑字说‘好久没见到那个变态’，‘他是逃走了吗’，但是红字说的是‘老师’，‘不见了’。”

　　“为什么她们对这个老师的称呼会不同？为什么对他不见了这件事的态度不同？”

　　温容时正要开口，却听见晋长临说：“我觉得可能黑字就是希望这个老师赶快去死，红字人性尚存，抱有对生命的敬畏，所以没有用那些字眼？”

　　从头至尾都没有插一句话的，存在感无限趋近于零的周简兮忽然打断道：“那为何红字如此疯狂？包括那些画也都是红色的。”

　　晋长临卡了一下，很快续上：“因为她太善良了，在这个恶臭的世界里待不下去，所以疯了？”
　　不能说没有道理。

　　周简兮点点头，睨着眼看地上的尸体。
　　“所以这个故事就是，女孩子被变态老师盯上了，受不了老师的骚扰，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她父母护女心切，所以把老师杀了。女孩子因为看见老师被杀的场面，留下很重的阴影，所以精神分裂了？”

　　陆鸣柯的声音从后面越过来：“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大厅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

　　“我觉得不对。”良久过后，温容时抬眸看着远处虚无的某个点说。
　　“哪里不对？”

　　“我不清......”
　　话匣子突然被沈商柏接了过去。“太奇怪了，”他看着尸体惨绝人寰的模样，缓缓道，“既然老师是因为对女孩的变态行为而被杀死的，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温容时应了一声。“的确，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找不到任何头绪。此时晋长临忽然缩了过来，小声说：“我觉得也没有不符合常理吧......父母爱女儿，因为太爱女儿而做出极端的事情，也说得过去吧？”

　　是说得过去，但是温容时十分敏感地发现了一件刚才就很怪异的事情——晋长临，为什么对这个故事那么坚定？就好像是故意把他们往这个方向引导一样......

　　“不过我们眼下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沈商柏离着他更近了些，几乎虚弱地接触上。

　　温容时猛地转头，目光对上对方满含笑意的眼睛。

　　“你说，这个故事和黑白阵营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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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hi 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