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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俘获 ...

  •   以芙伏在桌案呜呜地失声恸哭,潸然淌下的泪水和桌子上的果茶糕点搅和在一起,一片狼藉。

      一拨人涌上去哄她,“许是太尉大人在朝廷上碰到了比较费神的难题,或许是家里面的奴才惹他不高兴,等过两日气消了就没事了……”

      以芙大怒,像只要咬人的兔子般“咻”一声跳起来,“分明是他的错,你们到底站在哪里一边的?还是说他舍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样向着他?”

      “我的命好苦,养了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

      宫娥们长久地在庭掖里服侍,见惯了贵人的脸色。于是像随风而倒的墙头草一般,纷纷对褚洲表示了抨击,“就算心情不好,也是不能凶您的!”

      “娘娘本来好生好气与他说话,他怎能够对您恶言相向!依奴婢看,大人他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抽一抽的削弱肩头渐渐停止了抖动。

      以芙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恨恨剜了一记面前的宫婢,“谁准你们这样说他的?”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宫娥们呆住了,只在心里面暗暗地咂舌,娘娘变脸的速度好快。

      盼山从扎堆的人群里挤进去,干巴巴地冲着以芙笑,“娘娘莫哭了,等晚些时候您还要同皇后娘娘摘莲蓬去呢,把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好?”

      “陈嘉丽也去?”

      盼山依旧干笑,“既然是皇后娘娘的邀请,贵妃肯定也是不好回绝的。”

      以芙抹了抹眼尾的残泪,哭完了的她还是那个骄傲美丽的一宫之主,教男子心池骀荡的风情女子,貌冠群芳的绝代佳人。

      至于褚洲么——

      其实脑海中萌生了不少的想法。

      “让他自生自灭罢”“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今后再也不必理会他”等等想法从心里一闪而过,以芙从里面捡了一句最是轻飘飘的——

      晾他个三四天,给他点厉害瞧瞧好了。

      “去准备汤水,我要沐浴。”

      陈嘉丽那边,她是不能输的。

      ……

      申时一刻,各宫嫔妃应皇后之邀陆陆续续地来到荷听池。池面之上,滺湙的碎金与温情脉脉的流水恣意追逐打闹,残存着午后天气的几分热、几分烫。

      一群人扎堆于虬枝盘错的古树下,打着扇儿问皇后,“娘娘,你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再等晚些恐怕莲蓬在哪都看不清,咱们什么时候可开始了?”

      林献玉有苦难言,“褚婕妤尚未至。”

      “那不如我们先开始罢。”陈嘉丽勾上她的手臂,“从前妹妹跟在大人身边服侍时,婕妤也是常常和别人失约的,毕竟被惯坏了。”

      平心而论,皇后只想安分守己地做一个白版皇后,并不想参与两人的勾心斗角。

      远远走来了一行人,皇后的双眸霎时间一亮,赶紧撇开了陈嘉丽的手,“你看,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林献玉的美眸炯炯,赛过了天边的日光。

      一则是因为她能够摆脱了陈嘉丽的纠缠不休,短暂地回归安静;二则是因为迎面走来的妙女子排场夸张,真的要亮瞎了她的眼。

      真是珠宝宝气,花团锦簇。

      大片大片的五彩斑斓的晚霞正当浓烈,一路咋咋呼呼、摧枯拉朽地烧至褚婕妤绛红的衣裙。好像此等壮丽的天、此等温婉的水、此等蔚然壮景不过是她的陪衬。

      林献玉微笑,“能把珠光宝气衬托得如此清新脱俗,又能把‘花枝招展’使用成褒扬之词,唯有婕妤是也。”

      “可是我们今日是去采莲子的,她的装束打扮恐怕不合情理……”陈嘉丽又凑上来搭腔,“再者……婕妤的衣裳首饰未免过分昂贵华丽,有违宫中节俭的风气。”

      陈贵妃讲话素来酱酱酿酿的,好像随时受了委屈、随时都能掉下眼泪,林献玉觉得耳朵有千百跟银刺在扎。

      她干脆忽略掉不理,冲走过来的以芙开口道,“是不是路上出了点耽搁,所以来迟了?”

      “臣妾梳洗迟了,望娘娘责罚。”

      皇后递上去的橄榄枝,以芙不接;皇后送上来的台阶,以芙不下。她从小到大就有这么一个本身,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对方气得肝疼。

      见皇后神色尴尬,陈嘉丽上来解围道,“褚妹妹分明知道下午姐妹小聚,怎么还过去梳洗打扮呢。”

      “昔者孔子重视礼法,沐浴后而朝见哀公,妹妹今日不过是效仿先人,以表示对皇后娘娘的尊重。”以芙装模作样地一拱手,“再者,妹妹心里记挂着聚会,沐浴时很是匆忙。”

      身后的盼山在心里默默地:才两个时辰,确实很匆忙。

      陈嘉丽反驳道,“倘若你沐浴的时候仓促,本宫怎闻到你满袖盈香?”

      以芙无辜眨巴眼睛,“是体香呀。”

      盼山在心里小声地:您是百花之主、花中霸王,沐浴时用到的桂花、荼蘼、茉莉等等都算得上是您的体香。

      “你……”

      “罢了。”皇后无甚所谓,“褚妹妹初入宫廷,对宫里的规矩都还不了解,耽误了时辰也不算什么大事。”

      语罢,她逃命似的离开了硝烟弥漫的古树下,去吩咐太监宫婢们解开船墩上的绳索,即刻开始采摘莲子。

      池面上飘荡着十几艘红木船,船身精致玲珑,堪堪容纳下四五个成人。皇后为了振奋人心,特地许了承诺,称采莲最多之人可向她讨个赏。

      盼山一脚跨入船舱,神采奕奕道,“娘娘,咱们必须得赢!”

      “笨。”以芙敲了敲盼山的脑袋,“皇后娘娘向来仁慈,我就算空手向她讨赏也不会一口回绝,何必费力去赢呢。”

      盼山还是雀跃的,“奴婢从前在阁子里和别人打赌时从来只有输的份儿,好不容易又能玩上一把了,必须得赢!”

      “随你。”

      以芙擎着一把朱伞,把一整个身子都蜷缩在阴影里,好像见了光就要灰飞烟灭似的。偏偏她的脸那样白、嘴唇那样红,谁见了就要怵几分。

      盼山冷不丁一回头,拍着胸口把一捧的莲子倒进竹篓,“娘娘,您别吓我!”

      以芙不搭理她,闭上双目开始小憩。然而就在五息的片刻功夫里,船身却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陈贵妃,您这是……”

      陈嘉丽捂着帕子笑,“我们宫里的奴才不会开船,不小心撞上了婕妤的船,实在是不好意思。”

      盼山有点一言难尽。

      贵妃乘坐的木船与自家姑娘的船只之间分明还隔着皇后、梨嫔妃,怎么就好巧不巧避过那几只就撞上了?

      “咱们娘娘正睡着,您小心着点。”

      “本宫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陈嘉丽点点头,忽然就开始长吁短叹,“本宫入宫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

      “门前流水尚能西呀。”盼山心不在焉地回应,“老了老了……”

      “真是怀念当初待在太尉府的时光。”陈嘉丽的面颊上一点点地爬上绯色,“本宫常伴大人身边,为他铺纸磨砚……”

      盼山插嘴,“看来您伺候人也蛮用心的。”

      陈嘉丽脸色渐僵,“你……”

      “盼山,这株长得不错,拔下来。”以芙冷冷一掀眼,指着陈嘉丽面前的一朵莲蓬。

      盼山受命,将贵妃面前的一株莲蓬连根拔起,“哗啦啦”溅了她一脸的水污。

      陈嘉丽精心描绘的妆容也花了,狼狈地糊成团状,“你!”

      以芙捂着帕子,笑得妖妖娆娆,“我们宫里的奴才不会采莲子,不小心冲撞了贵妃娘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婕妤,你凭什么这般欺负人!”

      以芙一眯眼,“就凭我姓褚,就凭我兄长是太尉。”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名实不副,照旧能够打着这个旗号招摇撞骗,甚至压你陈嘉丽一头。

      她知道陈嘉丽是褚洲从前的婢女,就像陈嘉丽知道她是褚洲雇来的“妹妹”,然而两人自始至终没有戳破这个谎言的原因,全都在于褚洲一人——

      都是为了他的性命安全,也为了他的仕途走得安稳。

      她和陈嘉丽其实一样,都是褚洲叱咤朝堂的一粒棋子;她和陈嘉丽又不一样,陈嘉丽会心甘情愿地任由操控,而她却在努力地挣脱棋局,俘获控制棋盘的幕后黑手。

      以芙觉得面前的女子可怜,也不大愿意和她计较了,“盼山,叫人把船调个方向走罢。”

      孰知陈嘉丽她依旧不依不饶,“从前夏日炎热,本宫都会亲自下厨给他做甜品点心吃,看得出来他很是喜欢……”

      以芙咬牙忍了,只当她脑子有问题。

      “有一次,本宫做的莲子羹还得了他的夸奖,说是香甜可口、天下难得。”

      “他当真这么说过?”

      陈嘉丽森森一笑,“婕妤想当真便当真,不想当真便也不必当真。”

      “……”

      以芙看了一眼盼山紧紧搂住的竹篓,忍住了踹飞的冲动,“我听飞寒说,褚洲现在还在宫里?”

      “皇上现在精神不济,于是召了大人入宫帮他审批奏折。”

      以芙阴阳怪气一哼,“是么。”

      “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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