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折腾大佬的日常》狐衍

122、第 122 章

　　狛枝凪斗的时间停滞。

　　生命停摆。

　　依旧带着清爽笑容的少年或许察觉到了，或许没有，只是用相当奇怪，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以厚重而混沌的压抑嗓音开口：“哈，真是傲慢。不过或许我也差不多就是了。”

　　“那么，就像之前你所说的那样做吧。反正我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用我的骨装点你的‘剧院’，用我的血为你的‘华服’染上色彩，然后将我的眼睛安置于舞台之上……”

　　“我如约到来了，莱维特。”白发的少年如此称呼歌剧院的魅影：“现在轮到你来实现你的契约，开始我们的赌约。”

　　他带来星守曾经和他定下的赌约，使高高在上什么都无所谓的神，重新链接自己曾经创造的、人的躯壳。

　　是星守曾经留下的后手，但狛枝凪斗的幸运和智慧缺一不可。

　　幸运使狛枝凪斗看见了第一层的本体，也是祭品——被困溺于深海的阿提斯，智慧使狛枝凪斗串联起细小而完全违背常理的线索，在看到歌剧院的一瞬间，就破解了这所“学院”的真实。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推理的“这里是爱之塔和密斯卡托尼克的重叠空间”，正确，但是缺少最关键的线索，于是无法找到正确的、离开的钥匙。

　　——这里是被污染的模组，是星守存放与每个马甲的记忆残片流出融合的“学校”，是星守还未觉醒时尚存的“人性”，是星守力量、每个马甲以肉身构筑的“爱之塔”。

　　所以第一层为他们提供食物的，是阿提斯的肉。

　　那么第二层呢？他们又将面对什么？

　　狛枝凪斗不在乎。

　　正如他在来到爱之塔前，被扣留在莱维特身边，配合莱维特那些疯狂的实验。

　　他与莱维特定下赌约。
　　“随你喜欢的使用我吧！无论是你也好，又或者最后是我，无论是谁成为最闪耀、最不可思议的‘希望’。”

　　莱维特应诺。
　　“那时丧钟声便可以响起，你便可以结束你的职责。等钟声响起，指针停止——”

　　“当我们情不自禁发出呼唤，‘多么美啊，请停一停’——”

　　“在那时，我们都将获得答案。”

　　————

　　其他人没有看到幸运儿的特别奖励，也无法得知狛枝凪斗的骰数。

　　尤其狛枝凪斗在出现后，除了那句显而易见是和守秘人狡辩的话，并未表现出其他不正常的情绪，就好像顺利通过san值考验无事发生。

　　在场除了两名侦探，其他人并未对狛枝凪斗多有关注。虽然，侦探们也没来得及细究他们所感到不对劲的细微之处——

　　舞台旁摇摇欲坠的电子屏突然拼命挣扎般地癫狂闪动，发出夹杂着尖笑声的“滋啦滋啦”。艳丽到混乱的刺眼彩色小灯满剧院乱闪，将昏暗的观众席染上污染性的色彩。

　　终于，在快要将剧院外客人闪出光敏性癫痫前，过于活泼的缤纷彩灯稳定了下来，将剧院内像小孩子涂鸦一般，装点得这儿亮一块，那儿全然漆黑阴影覆盖，如此怪诞，正如绝非常人可作的扭曲抽象画。

　　不过那块巨大的电子屏终于是确定了它要表达的东西。

　　“无尽狂欢夜再度启航！

　　女士们先生们！请充满期待，可爱的小木偶即将带来绝妙的表演，为所有，各位也应该开始准备了。毕竟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哦~猴子小丑不可多嘴多舌，真是糟糕。
　　不过也有乐趣。
　　好的好的，那么……第一晚，先来点开胃小菜。

　　《海边的浮士德》即将开演！”

　　黑色的像素字母放大，加粗，落在五条悟那双苍天之瞳中。

　　#你想起来了吗？

　　#find me

　　#see me

　　#forget me

　　————

　　图书馆。

　　距离晚上的演出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新开放的第二层却还有不少空间未探索。时间紧张，似乎被歌剧院针对的咒术师三人留下继续探索；两位侦探聚头交流过后，决定先到这来看看雾切响子之前的发现。

　　雾切响子取出那张在书柜中发现的便签，递交给江户川乱步。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写着：

　　[知识很重要。尊敬祂，感恩祂，但不要渴求。
　　知识总是带来悲剧。探求它，见证它，记录它，但不要思考。
　　知识是牛奶，我们是黑牛奶。
　　是“一”和“万”。是敲开门扉的钥匙。
　　是我们。是你们。
　　不要成为我们。
　　记住你是（有什么被抹去了）]

　　比印刷还要规整的文字有着机械般的无温感，先前那些处处流露着非人感的“规则”都比这些文字要让人好过——至少，不会像这张明明应当是手写便签的纸条，让人仅仅只是看见这些字，那无所适从，宛如回到婴儿时期，无力的幼弱感和全然未知的恐惧一涌而上，在无情感的存在面前接受审判。

　　“背面还有字。”已经被怔住过一次，勉强多了些抵抗力的苗木诚率先回神，提醒道。

　　背面的字似乎和前面是同一人所写，但却并没有前边那样冰冷的绝对理性感——至少让人敢确定这还算是人类的文字。

　　[离开，不要再来。
　　记住你自己。]

　　“这种话，往往会让人更加想要来吧？留下纸条的人是真的想劝我们离开吗？”还是说，谁在求助呢？

　　太宰治斜靠在一架书柜上，指尖划过整齐的书脊，吞下最后一句话，同时说道：“守秘人，投【图书馆使用】。”

　　【太宰治：07/60，极难成功。】

　　原本无字的书本，在太宰治指尖停留的一瞬，浮现繁复华丽的烫金字。是德文，但文字的意思直接穿过双眼，落在太宰治的脑中，使他理解。

　　《死亡赋格》

　　“太宰，读出来。”站在太宰治身后不远处的江户川乱步说。

　　除太宰治外，其他人都无法看见那本书上的字，只能看见一片恐怖的空白。

　　太宰治回头，和江户川乱步交换眼神，然后从书架上取出那本书。

　　“死亡赋格。”

　　他稍作停顿，使听众明白这是书名。再继续。

　　“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晚上喝它。”
　　“我们在中午喝它，我们在夜里喝它。”
　　“我们喝，喝。”

　　“我们在空中掘一座坟墓，睡在那里不拥挤。
　　住在舞台后的男人，以笔下的文字消遣。他抛起，他书写。
　　当夜幕降临。写给你亚麻发色的海之子。
　　写完步出房子，屋外星光闪烁。他吹哨唤出鱼群。
　　他吹哨唤出海水，他命他们在地上挖出坟墓
　　他命令，立时起舞。”

　　……

　　“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夜间喝你。”
　　“我们在中午喝你，死神是知识与门的守门人。”
　　“我们在晚上和早晨喝你，我们喝，喝。”

　　……

　　“他以猎犬袭击我们，他给予我们空中的坟墓。
　　他以笔下的文字消遣，梦想。
　　你棕色发丝的，半块星星，
　　你金色双眼的，弥赛亚。”

　　又翻过一页。

　　文字开始扭曲，像是活着那样，微弱而坚韧地挣扎着，又像是一缕叹息。

　　万幸太宰治还能辨认出那些已经变形的文字，他载着莫名平静的心跳继续读了下去：

　　“让我变苦，把我数进杏仁……”

　　“我纺织那些秘密的线……思想的露珠，落入陶罐中，被语言守护，无人之心找到他们的存在……”

　　“……结成杏仁的你，只说一半。依然因抽芽而颤抖。”

　　结束了，后面只剩空白。

　　图书馆内安静下来，大家若有所思。

　　太宰治仍然沉浸在诗中。

　　只有他能听到那特别的韵律在耳边诵读，呢喃细语。用特殊的语言，重复最后几句不成诗的短句。

　　“让我变苦，把我数进杏仁……”

　　这座学院在拒绝他们，拒绝别人触碰他们所背负的痛苦。

　　太宰治突然想到。

　　灵感的乍现吸引了星守的目光，让正在摆弄狛枝凪斗的守秘人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这座图书馆是距离“思想”最“近”的地方，很多星守本身都未曾注意到的东西，自然而特殊地从此地流露。太宰治所“读取”的诗，无疑是星守觉醒后浩瀚如海的意识中的一缕灵光。太宰治将其捕捉，并成功吸引了星守的注意。

　　只需要看上一眼，“调查员”的所思所想全盘展现在守秘人的面前。

　　那被覆盖而过的人性……

　　“他”，或者说自己。

　　——想要帮他们。但不需要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星守听见自己说。

　　世界出现了裂缝——空间与空间的接触点即为“门”，作为犹格索托斯一部分的自己注意到这新出现的“门”，于是自己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作为“星守”的意识先流浪到了一个拥有“coc跑团”文化的世界，通过那个世界作为跳板才来到这里，被濒临破碎的世界意识抓住救命稻草般地带到这里。

　　那个因为异能者世界和咒术师世界融合才诞生，懵懵懂懂的世界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抓到的“救命稻草”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感受到了又一个世界的靠近，本能的知道如果再融入这个世界自己就会崩溃，两个世界一起破碎。刚“出生”的小家伙不想“死”，仍然是凭借本能在最近的地方抓来了似乎能救它的存在。

　　确实能救，如果星守仍然有人性，有想要帮这个世界的想法的话。

　　但好在尽管天真的世界意识一无所知，它的“居民”却非常优秀。

　　“……羁绊？”

　　星守看见他与他的调查员之间金色的丝线，冰冷的手指划过那看起来脆弱却无比坚韧的金丝。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与他们结识、认知、结下羁绊了啊。

　　他曾经认同了这些人类，于是他们与自己结缘。被认同者的“认知”会反向影响无形之物的存在。

　　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锚”，能动摇神的意志吗？

　　————

　　下午五点，歌剧院。

　　显而易见将要展开的“主线剧情”，除了两位神神秘秘的黑袍人，其他人都准时落座，等待新的事件发展，以期从中找到离开的办法。

　　破败的木偶摇摇晃晃踏上同样残破的舞台，猴子小丑开始演奏，身着陈旧黑衣的白发木偶转过身来，从木头里歌咏出自己的唱词。

　　同时，另一个有着亚麻色卷发的木偶登台，与那个快要散架的白发木偶不同，它的面容，乃至身躯，栩栩如生。

　　“这是！”

　　五条悟瞳孔紧缩，像猫一样紧紧的盯着昏暗舞台上的“自己”，听它发出自己的声音，用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语气、停顿，重复过去的对话：“……如果我记忆没有出错，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加入这场‘游戏’时，发生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那首《死亡赋格》改自犹太诗人 保罗·策兰 的同名诗《死亡赋格》
后面的短句“让我变苦，把我数进杏仁……”也改自他的《数数杏仁》
文中片段是为了避免水字数的省略版，下面的魔改后的全诗
（根据剧情魔改后的哈，不是原诗。原诗挺长的可以百度看看，b站有德文朗诵，推荐听听，有种特别的音乐感）
（原诗的意义很沉重，无意冒犯，愿世界和平）
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晚上喝它。
我们在中午喝它，我们在夜里喝它。
我们喝，喝。
我们在空中掘一座坟墓，睡在那里不拥挤。
住在舞台后的男人，以笔下的文字消遣。他抛起，他书写。
当夜幕降临。写给你亚麻发色的海之子。
写完步出房子，屋外星光闪烁 他吹哨唤出鱼群
他吹哨唤出海水 他命他们在地上挖出坟墓
他命令，立时起舞。
黎明的黑色牛奶 我们在晚上喝
我们清晨喝 中午喝 我们傍晚喝
我们喝呀喝
我们在空中挖掘坟墓 便无需躺得太局促
住在房子的男人 以笔下的文字消遣
当暗幕降临 写给
你猩红发色的 玫瑰之人
你灰烬发色的 舒拉密特
我们在空中挖掘坟墓 好无需躺得太局促
他吼叫着 铲得再深一些
你 你们其他人 唱歌演出
他伸向腰上的金属 他挥舞着
铲得再深一些
你 你们其他人 继续跳舞
他吼叫着 更亲切地扮演着死神 死神是万与一的主人
他叫喊着 更低沉地演奏小提琴 你会升起如空中的烟尘
而后拥有云中的坟墓 而无需躺得局促
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在夜间喝你。
我们在中午喝你，死神是知识与门的守门人。
我们在晚上和早晨喝你，我们喝，喝。
他以铅弹击中你 他切实击中了你
你海洋眼睛的 一半星星
你宝石眼睛的 猩红地动
他以猎犬袭击我们 他给予我们空中的坟墓
他以笔下的文字消遣 梦想
你 棕色发丝的 半块星星
你 金色双眼的 弥赛亚
“灰发的舒拉密兹”。舒拉密兹一般被翻译为书拉密女，是《旧约·雅歌》里的人物，是犹太文学里的经典形象，具有美好、希望、和平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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