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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了吗?还是活着吗? ...

  •   “世间变幻莫测,江湖血雨腥风,八象门、铜月扇、风雷庙、落神台,奇人异士各凭本事,雄踞一方……”
      茶楼的一角有个说书人正站立在一方高桌后面,抑扬顿挫,语调洪亮——
      “今日给各位看官老爷要说的,可不是这四大组织,今日要说的嘛……”说书人故意在此顿住,扫了眼台下一脸疑惑的众人,忽然降下声音开了个玩笑:“您也别猜,猜破了头也猜不着。”
      台下人被吊起的胃口被这一调侃,也跟着笑了。
      紧接着那说书人面色一正,提高音量:“今日要说的,正是那穷凶恶极、无恶不作、令人听闻色变,胆破心惊的恶毒组织,”手中惊堂木一拍,“啪”清脆一声响——
      ”天元教!”
      这一顿开场,已是激起台下一阵鼓掌叫好。

      有人轻声问旁人:“哎,这说书的什么来头啊?没听过有人说这什么教来着的故事啊?“
      ”嗐,第一次听吧?这人每次说的东西都不常见,专挑那奇的、怪的、偏门的说,越是不知道的,听着不就越是精彩嘛!“
      ”嘿哟这话说的,有那么好听啊?“
      “那是自然,不然你看这台下,哪会这么多人听呐!“
      那人伸着脖子朝后望了望,果然,一座小小的茶楼,几乎是满座的人,甚至还有人站在外间扯着脖子竖着耳朵要听的。不过吧,他又收回了视线向台上望去,隔着前面几桌人,没瞧错,那高桌后面,确确实实是站着个女人。
      还是个年轻女人,他眯起眼睛,还是看不太清她面上五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女人肤色白皙,身材纤瘦,一头乌黑的长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
      可这人吧,这身上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说书的。
      只见她站得笔直,脖颈修长,举手投足间无一不带着一种大家闺秀之气,包括她这说话的语气,明明是一样的语调类似的措辞,却不似一般说书人那样有着一种江湖气,不知是女子的缘故还是咬字的缘故,倒是显得温婉得很。
      能精彩到哪里去?那人轻蔑一笑,往后一靠,抓上一小撮瓜子,他倒是要听听。

      只听这台上人继续说:“不过这天元教呢,要说起来和八象门倒是有些渊源,什么渊源呢?这教主曾是八象门的一名弟子,天赋秉异,本来是要接八象门的主,可惜啊这路子不知为何的走歪了,”女子双手一摊:“八象门不接手了,一个人出来建了这个天元教。”
      “为什么说这天元教是十恶不赦的魔教呢,只因他做的是那人口买卖的勾当!良家妇女、黄髫小儿,都不放过,这手啊是伸得极长的。除了人口买卖,那教主还给洗脑!说些歪门邪理,这教众竟然是一年比一年多,所有人对他们所谓的’神’信仰特别高,还个个不怕死,是不把命放在眼里的狠人,所以这教里一旦有背叛者,那个死法,哎呀我真不忍心讲。”
      她皱着脸深叹口气,竟然停下来了,下面的人哪里接受”不忍心讲“这种说辞啊,纷纷起哄:”讲呀,有什么不忍心的。“
      ”是啊,别吊胃口的,快讲快讲!”
      那说书女子歪头一笑,一手撑在高桌上一手指着自己的脖子一侧,俯身凑近下面的听众,压低了声音:“瞧见了吗,这儿,一把匕首刺进去。”她比了一个狠刺的动作,缓缓道:“接着呢,一点一点一点地用那把小小的匕首割着,一直割啊,割啊,直到把你的头,给活生生地,彻彻底底地,割下来哦。”
      她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嘴里却是一点不留情地说着血腥的语言。
      “多疼啊。”

      台下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就爆出一阵哄闹。
      “哎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人啊这是。”
      “可不呢,杀猪都不这么干的。”
      “撕,这听得我都觉着脖子疼!”

      那女子笑着看了台下一会,手中惊堂木又是一拍。
      “今日多的不说,就给各位讲讲这惨无人道的天元教是如何被灭了门的!那可谓是精彩至极的一场战役——”
      她一气呵成,讲那山巅之上,八象门门主和天元教教主的大战,如何刀光剑影,险象迭生,你一招来我一去,两人之间的师门情,江湖意,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听得下面的人一会是鸦雀无声,一会是高声喝彩,她虽音色轻柔,可这轻柔里又能透着残忍,又能透着磅礴之气,还能透着哀情之处的悲凉。整个故事讲完,台下人还呆呆愣着,似乎是跟着她的声音一起留在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寂静山顶之上。
      默了片刻,才有人开始鼓掌,从稀稀拉拉到满堂皆是掌声。
      女子笑着,又是一拍惊堂木回复到了平日里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抱拳道:“谢谢各位看官老爷捧场,再说这最后一句。”
      场子便又静了下来。

      “虽说这天元教大魔头波金被一剑刺中掉下了山崖,从此天元从江湖中消失,可是,”她略微停顿,环顾场下,有些神秘地说:“他可没有死掉哦。”
      这一下,全场又是哗然——
      “怎么会没死?那山那么高,悬崖那么陡,掉下去怎么可能不死!”
      “重点不是悬崖,这人要是没死,现在在哪祸害人间呐?”
      “会不会又想重立魔教啊?”
      这时,下面有个声音冲那说书人喊:“没死然后呢?人到哪去了?”
      人群里有人打趣回道:“哪去了?且听下回分解呗。”
      又惹起一阵笑闹,女人依然笔直地站在台中,等到笑声渐去,才朗声道:“江湖事,有起有落,却是无头无尾,听得就是这份精彩,没有下回分解,又不是讲生平呢您说对不对,这人哪去了,不知道,说不定呀,”她视线落在茶楼门边的某一点上,待台下人都屏息凝神了,才淡淡一笑:
      “说不定呀,就在这茶馆里听我讲书呢。”
      众人又是一阵吁。

      待到人群散去,才有个伙计上前,递给正在收拾的女子一个囊袋:“曲姑娘,这是今日的份儿。”
      曲藻谢着接过,在手中一颠,惊道:“这么多?”
      那伙计笑着:“老板说曲姑娘书讲得好,来茶楼里听得人越来越多了。”
      曲藻也不推辞了,笑笑将钱袋收好:“帮我谢谢老板。”
      伙计看曲藻收好了东西,又发自内心地称赞:“曲姑娘你讲的故事真是精彩得很呀,比那阿木师傅的好听多了,今日这个,我都听愣了!你若是天天在这讲书就好了。”
      “别这么说,我是野路子,跟阿木先生自然是不能比的,天天听你也会腻的。”
      “不过您今日讲的这个,大魔王啊,他真的没死呀?”
      曲藻神秘地冲他勾了勾手指,伙计一脸紧张地靠近,只听曲藻压低声音道:“来我悄悄告诉你哦,其实刚才啊,我瞧见他了,”她素手朝那门框一指:“就站在那门后面。”
      “啊?!”
      “嘘!”她食指竖在唇上,堵住伙计后面的话。
      成功看到伙计两手捂住嘴巴,她调皮一笑,背起包袱,拍了下他的肩神秘离开。
      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诶曲姑娘你又骗我吧!”
      然而曲藻已经哼着小曲,慢慢走远了。

      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有什么所谓的,她心想,反正假的也能说成真的,真的反倒没人信的。
      她走出茶馆,街上弯弯绕绕,这里是西奎边境的一座小城,叫湖城,也许是靠山的缘故,城里的的街道高的高,低的低,爬坡上坎又左拐右转的,大多都是小道,刚来时是真的找不见路,如今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了。
      湖城位于晏州和西奎的中间要道,虽然城小,商贸往来还是挺热闹的,这里晏州人西奎人都有,文化也开放许多,多样的文化色彩使得这里充满了异样的奇幻魅力。
      时间过得好快啊,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伸手摸近怀中的钱袋,沉甸甸的,她嘴角上扬,今日心情不错要不然难得的开个浑吧。
      如此想着,她脚跟一转,轻快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总是有种谁在跟着自己的感觉……
      然而每次回头身后都是正常过往的行人,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士,也没发现有熟悉的面孔……是自己的错觉?
      不应该,她直觉一向挺准的。

      遇见这种情况,照理说应该往人多的地方走才不至于陷入死地,可是……
      曲藻偏偏拐进了一个窄窄的巷子里。
      进巷子不远的地方有个凸起的砖柱,曲藻快速散入柱子后藏匿起来。

      小巷被大片的房屋挡在后面,只剩下几缕阳光稀稀拉拉照射进来,她躲在暗处,右手探入腰后摸到一把匕首的刀柄,刀已有半截出鞘,她在等。
      只要那人步入巷子的一瞬间,她就可以先发制人将刀逼近其要害。

      果然,没等一会有个斜长的黑影映射在小巷入口的台阶上,她屏息着,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她只能通过影子的靠近来判断两人间的距离,就是现在——
      曲藻一个健步窜出,手中的匕首也第一时间舞向来人的脖颈处,一切都如她脑中模拟的样子进行,只除了结果……
      那人第一时间快退了半步,又在同时出手制住她的手腕,再一个巧劲一翻,她甚至来不及惊讶,就被人彻彻底底地压制住了。
      除了看清那是个男人外,她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她的手被男人反手压在背后,男人没怎么用力,她可以挣扎却无法彻底挣脱。这个时候,恐惧才后知后觉地袭遍她全身。

      曲藻额角冒出冷汗,她呼吸急促,却仍然稳住自己的声音:“你要多少钱?开个数,身上不够的我回去想办法凑。”
      若是劫财也就算了,她就怕是劫色……不过劫色也没什么……就忍一忍吧,总比没命来的好,她如此安慰自己,却忍不住双腿开始发软……脑子里一堆以前听过的变态杀人案件一一掠过,越想越是站不住……
      忽然,背后的力道松开了,她一个站不住直接跪坐在地。
      想回头,又不敢,若是看到了脸,是不是会更加没命了……曲藻死死咬住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她似乎听到后面一声轻笑。
      “不要你钱。”
      什么劫匪,声音这么好听,不对不对,听说越是温柔的杀手越是凶残,偏偏被自己遇上,真是倒霉。
      她欲哭无泪,身子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转过来。”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不……看到你的脸我不是死得更惨……”
      “放心吧,不杀你。”后面声音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都快吓死了,他还笑?
      “还是,还是不了吧,你要干什么你说吧。”

      说完她感受到一双手搭上她的肩,微微用力,她被迫转过了身子,两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男人半蹲着,她却依然需要抬头视线才能对上他的脸,然而她还没看清男人的容貌就迅速闭紧了双眼。
      “我没看到你的脸。”
      紧靠着砖墙的背上有些黏腻,是汗湿了衣衫。
      她又听到一声低笑。
      “你那个故事哪里听来的?”他的声音像是忍着笑。
      “你,你说哪个故事?”
      “刚刚茶馆里讲的那个。”
      “坊间传闻罢,胡乱听来的。”
      “啊……坊间传闻……”男人说话的语速不快,所以听起来音色里总带着一丝温柔,他慢悠悠问眼前这个怕得快昏过去的女人:“那坊间传闻里,他死了吗?”
      “死,死了吧。”
      “哦。”男人心不在焉点点头,昏暗里,他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正常在这种光线下,又是逆光不太能看得清楚,可他却连她脸上因用力而出现的小小褶皱都能看到,包括她左眼下面竖着的那两粒小痣。

      “我姐姐很好认的,她眼角下面有两个小小的痣,竖着的,我从没见过有第二人有这样的痣。”
      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小小的男童声音,他愣了一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皱着脸,其实根本不想答:“曲藻。”

      曲藻。
      是了,他说他姐姐的名字就叫曲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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