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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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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终究无法逃避，且逃避也改不变了既成事实。
乔智默缓缓翻开病例的下一页，只见页脚的记录时间已经是距离第一次看诊后近一年了。
病案部分有详细记述，表明病人再次就诊时状态与第一次完全不同。
他非常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像兔子一样乖顺，即便是被人在无预警的情况下触摸到头发或脸颊时，也不会再躲避或露出不安的表情。
据阮伦尼的监护人口述，病人在几个月前于不知名诊所接受了脑白质切除术。手术没有彻底“成功”，并导致严重的术后感染，使病人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
如今他的父母、弟妹已经全家移民海外。因为身体情况，他们没能带着病人一起走，而是把他留在了这边的机构照料。
该机构与乔智默所在医院有合作关系，所以兜兜转转，阮伦尼又变成了乔智默的病人。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乔智默的思绪。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将伦尼的病例复印件收好，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朝门口走去。
会客室内，束着高马尾尽显干练的张警官礼貌伸出手，跟乔智默握了握，“乔医生，突然跟您改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希望您能谅解。”
“没事，配合警方工作是我的义务，更何况阮伦尼是我的病人。” 乔智默平静回道。
“嗯，那咱们就直接切入正题吧。您的病人，也就是失踪者阮伦尼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失踪的，对吧？” 张警官问。
“他具体是哪一天失踪的我们并不了解。我们是在三周之前意识到病人连续错过了两次看诊预约，又联系不到他的监护人，所以根据院方规定向警方备案的。” 坐在乔智默身边的助手抢答道。
乔智默侧头看了他一眼，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请问乔医生，在阮伦尼失踪之前那周你们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呢？” 张警官继续问。
乔智默故作认真地翻开阮伦尼的原始病例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一切如常。”
“好吧。” 张警官看上去有点失望，“本来我们以为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您了解的情况会多一些呢。”
“我很抱歉。” 乔智默低声到。
“没事。”那张警官摆了摆手，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推到乔智默面前，“乔医生，您看看这张照片上的房子眼熟吗？”
乔智默接过照片，只需一眼便认出那幢建房子，就是花标所在的那个叫“SONGADO”的地方。
“嗯，我上下班开车会路过这里。” 乔智默没有把那张神秘名片和花标地图的事告诉警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警官盯着乔智默，目光如炬，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埋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继续提问。
“那你从来就没有停车下来看看，或者进去过这个地方吗？”
乔智默摇摇头，“从来没有。”
张警官和旁边的副手快速对视了一下，缓缓将手里的笔放在桌上。
“乔医生，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忙，每天要见大量病人，有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恐怕就容易忘。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乔智默从容地和张警官对视，丝毫没有背对方极有压迫性的气场所影响。
“我确实没有去过这里，如果需要，我愿意配合完成测谎鉴定。”
“测谎鉴定就不需要啦。” 张警官笑了笑，“我们是相信你的，只是按流程问些问题，希望乔医生别介意啊。”
“没事。”
张警官点点头，继续问，“乔医生，你和这位叫阮伦尼的病人关系怎么样呢？”
“普通医患关系。” 乔智默镇定回答，可掌心儿却有点儿发烫。
“是嘛，那这个东西乔医生认识吗？” 张警官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了乔智默面前。
乔智默接过照片，看到照片里是个被一根红色细绳串成项链的黑玛瑙袖扣，袖扣的金色底托儿上还能隐约看到刻着一个【乔】字。
“认识，这是我的袖扣。”乔智默放下照片，诚实地说。
“是你送给阮伦尼的吗？”
“不是。”
“这样呀，不过看起来这位病人很珍惜这个袖扣呢，还把它串成项链随身佩戴。” 张警官伸出手，指了指照片上系着袖口的红绳。
乔智默耸耸肩，“可能觉得好看吧。”
“既然不是你送的，那你之前见阮伦尼佩戴的时候，没有问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袖扣吗？” 张警官巧妙地迂回提问，试图找到乔智默话中的破绽。
“看诊期间我从没有见他佩戴过这个项链。”乔智默沉着应付。
“乔医生，这么小的坠子，平时藏在衣服下边也是看不到的吧？既然他会贴身佩戴您的东西，那您们的关系……” 张警官的副手抢话道，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张警官一个凌厉的眼刀禁声了。
“乔医生，谢谢您的配合，我们没什么问题了。” 张警官站起身来，礼貌微笑：“阮伦尼的病例我们要先带回去取证封存，如果您之后想到了什么相关细节，请务必随时给我打电话。”
……
送走张警官后，乔智默回到了自己的诊室。
他本来是计划完事后立刻赶往到了那个花标所在。但是如今那里被警方盯上了，自己也因为一个袖扣被牵扯其中。在这档口儿，虽然他心急如焚，但还是别光天化日下自找麻烦的好。
乔智默坐在办公桌前，来回翻弄着沙漏，试图以此缓解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
自己的袖扣究竟是什么时候跑到阮伦尼那里的呢？
乔智默闭上眼，试图在脑海里回忆过去为他看诊的细节。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阮伦尼这个病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虽然最初相遇有些波折，多少在乔智默心里留下了些印象，但是后来日复一日平静而规律的看诊，早就将最初的个体特殊磨灭了。
他只记得这个少年很安静，每次来看诊，都会用漂亮的大眼睛认真盯着自己，片刻也不肯离开。
最初乔智默以为这是手术后遗症。
但是后来他发现，阮伦尼只有在看自己的时候，才会有那种想要倾诉般的眼神，而对其他人都好似视而不见。
想到伦尼的眼神，乔智默觉得心口又开始闷痛。他抽掉领带，解开衬衫最上边的两粒扣子，大口喘着粗气。
他有好多问题想问伦尼，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他很后悔，之前那二百多次看诊，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试图去认真了解过阮伦尼呢？如果从前自己对他能多一分关心，会不会现在很多事就不一样了呢？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上，独自忍受着这种近乎于小火慢煎心脏的折磨。
不知不觉中，乔智默睡了过去，等他被电话铃吵醒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乔智默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眼前昏暗的诊室，一时间有点恍惚。
他缓缓扫视着整间诊室。当目光掠过被阴影笼罩的长沙发时，乔智默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他隐约看到沙发尽头坐了一个人。
“伦尼？” 乔智默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叫出了伦尼的名字。
那个阴影里的人闻声抬头，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伦尼！你回来了？” 乔智默想起身过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离开座椅。
“伦尼！” 他着急地大叫着，试图拖着椅子往前爬。
“乔治。” 沙发上的人站起身，慢慢走到乔智默面前。
待他走近，乔智默才看清眼前的伦尼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左手捂着肚子，而原本应该是右手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伦尼！伦尼！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乔智默一边在椅子上挣扎，一边嘶吼着。
“乔治……救救我……” 伦尼有气无力地说，“救救我……我不想再……再循环了……”
话未说完伦尼就“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乔智默面前。
落地时，他紧捂着肚子的左手无力耷拉在一旁，腥红的液体混着白花花的脏器，源源不断地从他腹中流到诊室的浅灰色地毯上。
乔智默被眼前可怕的景象吓呆了，他大叫着朝着伦尼扑去。
这一次，他成功脱离了椅子的禁锢，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刚买完午饭回来的助手。
他慌忙冲进诊室，只见乔医生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口中正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乔医生？您怎么了。” 助手惊叫着将盒饭丢在一旁，冲到乔智默身边，准备帮他做基本的急救检查。
然而还没等助手碰到人，乔智默就倏然张开了爬满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瞪着他。
“啊！！” 一向胆小的助手被吓得哇哇大叫，整个人像踩了电门似的向后弹开。
本来还处于精神高度恍惚的乔智默被对方这么一叫，瞬间清醒过来。
他眨眨眼，迅速翻身而起，像疯了似的一边大喊着伦尼的名字，一边在诊室的各个角落搜寻。
然而刚刚满身是血的断臂伦尼并不在这里。
找寻无果的乔智默如脱力般垮坐在泛着淡淡柠檬香气的地毯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的手，额头上冷汗涔涔。
“乔…乔医生？” 被吓坏的助理一点点蹭到乔智默身边，试着小声叫他。
乔智默愣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助理，哑声问：“现在几点了？”
助理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表，“十一点五十。”
“十一点五十……” 乔智默小声重复了一遍，又侧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喃喃道：“竟然才过了二十分钟……”
“您说什么？”助理问。
“没什么。”乔智默摇摇头，伸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眼神渐渐恢复平静，“帮我把未来两周的所有预约都取消掉，也包括今天下午的，我家里有点急事，需要临时休年假。”
“啊？您要休年假？” 助理露出了比刚才看到主治医生发疯还要震惊的表情。
“嗯，怎么了？”乔智默有点不耐烦地问。
“没，没怎么，就是这么多年来您连病假都没休过，现在要连着休两周，就有点儿……突然。” 助理说。
乔智默没再回话，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刚才的景象不知是梦境还是幻像，但总之传达的意思很明确：伦尼在无限循环中受尽了折磨，非常痛苦。
他不能再耽误了。
如果乔智默没猜错的话，那个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并不在同一条时间轴上，且要快许多。
自己耽误一时，伦尼的苦难就会成倍叠加。
事到如今，乔智默也顾不上撇清嫌疑了。他现在就要去花标地点去看看，一定要找出救伦尼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 14:02:40~2021-07-30 11: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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