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由纪决定去找那个看到了她出糗模样的男孩。
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好吧，其实她还时时为之前的失态而尴尬到扣脚趾。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就梗在由纪心头，时不时会想起来。而一旦想起来，就会无数次地脑补自己当时应该如何应对，脑补得多了，都要真的以为自己当时是非常从容不迫地跟泽田纲吉打招呼呢。
——没错，泽田纲吉。
由纪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名字，也很快就摸清楚了他的人际关系。
不不不，由纪并不是变态，她并没有刻意追踪——但是吧，人都是有“畏惧”心态，或者说“拖延症”的。
由纪有好几次已经徘徊在泽田纲吉附近了，但当少年仿佛觉察到什么转过头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以“五虎退”的极快速度躲藏在了角落里。
如是几次……也就不知不觉跟着泽田纲吉晃悠了很久，同时也看到了很多——很多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
不得不说，泽田纲吉比由纪想象的还要“废柴”。
明明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却连吉娃娃都害怕——虽说由纪也挺怕小动物的，但至少不会像纲吉那样吓得连连后退。而且纲吉的成绩实在是一言难尽，那么简单的数学题目他可以考到十几分……由纪的成绩虽然不好，但也一直在中上阶段，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分数。
一路看下来，泽田纲吉的缺点多不胜数，也几乎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不愧是“废柴纲”，完全没有说错。
但是啊——
那只是外人一眼看过去看到的形象。
倘若泽田纲吉真的那么一无是处，这么多的伙伴为什么会聚集在他的身边呢？
由纪悄悄地从围墙后探出脑袋来，她看到三个人的身影。
站在最中间的是褐色头发的泽田纲吉，弱气的少年站在中间，发出尴尬的笑声。在他的左边是银发的狱寺隼人，这位外国来的转学生正气哼哼地同最右边的黑发同学争执。
由纪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
明明她比纲吉厉害很多——当然只是普通人的水准——但她从来都不曾遇到过真正的朋友，以至于她一直把自己隔离起来，以达到“我孤立整个世界”的效果。
但她也很清楚，泽田纲吉值得这些。
纲吉与朋友们的友情，其实从头来算，都是纲吉先伸出手的。
每一次，都是由纲吉首先伸出手，而被他帮助的人则毫不犹豫地回以最真挚的感情。
“真好啊……”由纪喃喃着。
这就是最美好的友情，也曾经是她所向往的。
一往无前、莽撞地向他人伸出手，而另一个人也不曾辜负这份温柔。双向奔赴，才能铸就真正的感情。
而由纪曾经一直在期待别人向自己伸出手，像动漫故事里的那样，有一个温柔的女孩看到了人群里孤单的她，把她从寂寞里捡回去。那个时候，由纪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回应这份温柔的。小的时候，由纪曾经幻想过，她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回应最真诚的情感。
后来，由纪知道不能一直期待别人的温柔。因为孤独大多都是你一个人的，没有那么多的人会有这个精力去发现属于你的孤单。不会有人一直等着向你伸出手，因为那样温柔的人身边早已围绕了许多朋友了。
于是由纪决心先从自己开始——
而如前文提及的，她的尝试失败了，狠狠地失败了。或许她鼓起勇气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个年龄段的人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当面对着你笑，转身露出厌恶之色。由纪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甚至于她也很明白，有时候人们必须戴上虚伪的面具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但是啊——
她曾经以为她拥有了朋友。这种被背刺的难过很难遗忘，由纪有时候会想她是不是没有资格拥有朋友。
由纪很普通，既没有豪门的身世，也没有天才的学习能力。她很普通，甚至于还社恐，不懂得怎么说好话，而且还迟钝。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由纪会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但一旦有人提醒，她会改正错误的。
——啊，或者还有极端的自卑。
这是最糟糕的一点，自卑让由纪变得缺乏自信。由纪会反复地查看自己是否完成了任务，出门的时候明明已经关上门了，走了几分钟后又不放心，会赶忙跑回来再看看门是否有关上。数过的数字要反复数三次才能安心，也会时不时觉得自己会不会数错了。
这种自卑感——
其实由纪也能从泽田纲吉身上感受到。不如说，这也是她不知不觉跟在泽田纲吉身后，观察他们的重要原因之一了吧。
明明都是这样的自卑者，泽田纲吉却在变得更好。
——真好啊。
由纪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就会感到欣慰。就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拥有了更好的人生一样，于是忍不住想看看纲吉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当然由纪其实很明白泽田纲吉并不是另一个自己，泽田纲吉有着比她更宽容的心态——由纪有时候会对小事斤斤计较，但是纲吉不会。而且纲吉更温柔、为了同伴能够迸发强大的力量。
原来啊、自卑的人也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品质。
由纪对自己的评价从来只有贬低，甚至于当她想到要夸奖自己时，会感到极度羞愧——成长在批判下的孩子总是这样。可看到泽田纲吉，由纪忽然又觉得心中的不安稍稍褪去，因为那个少年啊，明明总是出糗、手足无措，多少次社会性死亡，学习成绩也很糟糕，但看上去他的未来并不是一片灰暗。
泽田纲吉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由纪在心里暗自猜想。
她希望纲吉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她无法去想不够“强大”的人，会如何争得美好的未来。
——但、所谓的“美好”又是怎么样的呢？
由纪本身对于“美好的未来”并没有任何期待，她只是希望一生平平安安，能养得起自己，过上比较不错的质量的生活，家里的人不会生大病，无灾无难地平庸过完一生。但偶尔，她也会期待波澜壮阔的生活，跌宕起伏的冒险生活里每一天都是新奇的。
“……我现在不就是这样吗？”由纪自言自语。
拥有了真实的“马甲”，并且也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不是自己本身，也就不用畏惧出现什么行为后，会牵扯到“自己”。由纪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弱，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给予了她再一次尝试的力量。
她是说——
泽田纲吉是那样重视朋友的一个人，那么、如果跟他成为朋友的话——
“那、那个……”弱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与尴尬，“你好？”
由纪被惊得一跳，直接蹿到了一旁。
当她的背贴上墙壁，这才发现她一直观察的对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我我我我我我不是什么坏人啊！”泽田纲吉仿佛也被吓到了，他急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哇啊——！里包恩！”
褐发少年被一个小婴儿踹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蠢纲，”名为里包恩的小婴儿叼着奶嘴，面无表情地道，“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泽田纲吉弱弱地反驳。
里包恩一手压着自己的黑色帽子，一边微微仰起头，泽田纲吉立即脸色发白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打死气弹了！”
死气弹——
由纪明白过来了，她也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请让我们正常交流吧”，如果不是她全身僵硬的话。
作为恐惧社会性死亡的类型，由纪完全承受不了那种尴尬的场景！
观察了泽田纲吉许久的由纪当然知道这个小婴儿有多么厉害了。虽然是小婴儿的模样，但一身黑色西装的里包恩其实是泽田纲吉的家庭教师，一手木仓法十分厉害，日常就是用死气弹打自己的学生——然后泽田纲吉就会爆衣，穿着各式花色的短裤在并盛町奔跑。
由纪并不想成为其中的风景之一。她一定会因此尴尬而死的，一定会的！
好在里包恩似乎也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他道：“那就好好说话，阿纲。”
于是泽田纲吉轻轻咳嗽了一下，贴心委婉地开口了：“那个……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知道自己暗中观察被发现了的由纪非常尴尬。
社会性死亡现场果然还是发生了。
——但是没关系！我用的是“马甲”，是“马甲”，这里没有人认识我！
红了一张脸的由纪对自己打气。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跟你说，那天我没、没有哭。”由纪结结巴巴地道。说完她就觉得糟糕了——可恶，明明脑子里反复试过了怎么说话了，结果一开口就是这么糟糕！
泽田纲吉愣住了，他像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好说自己不记得了：“……是、是这样啊。”
于是他们僵在了那里，完全不知道后面的对话要怎么样继续下去。
两个都不擅长交流的人面面相觑。
“那、我先走……了？”泽田纲吉犹豫了老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
一旁的里包恩眼神一厉，在他帽檐上的绿色蜥蜴爬到了里包恩小小的手上，化作一把木仓。
由纪一惊，一句话脱口而出：“请跟我成为朋友！”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欸！？”
由纪脑子一糊，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了：“明明成绩那么糟糕，性格也跟我一样懦弱，体育也不好，但是你却能有那么多的朋友，我很不理解啊！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的朋友！”
泽田纲吉尴尬道：“啊，对不起……”其实对于这些友情，现在的他也有很多的不自信。那么厉害的狱寺，那么受欢迎的山本……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呢？
“但是我看了这么久，你的‘废柴’并不影响友情，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由纪快速地说道，“不论如何，能够真诚地对待友情，对朋友关心和爱护的人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想和你学习，为什么你并没有改变，却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也想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跟你成为朋友的话绝对不会被背叛，也不会被友情伤害，我——”
“我不想变成那种热情开朗广受欢迎的人，但偶尔我也想有可以信任的对象——”
“我想向你学习，作为一个‘糟糕’的人也能够有朋友！”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