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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一地鸡毛 ...

  •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这么高档的餐厅。

      面前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冰美式冒出的冷气把我最后一丝耐心带走。霓虹灯光将城市从微醺的傍晚唤醒,透明玻璃仿佛让人置身空中花园,低头便是一地的欲望。

      我缓过神来的时候,面前那位微微谢顶的男人方才那番慷慨激昂的“恢弘志士之气”已经被那双肥胖的小手颤抖筛过。青年热络地介绍自己,并且在字里行间透露对我小小的满意:“虽然我有精神洁癖,但是我觉得你挺好的,谈没谈过恋爱都行。”

      也许这是理工科人才的共性,他的逻辑天马行空,能从光的波粒二象性穿越到史前人类文明的穴居生活,我在旁边听得耳朵嗡嗡直响,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相亲能变成学术研讨会。

      “我有病。”

      我双眼真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终于打断那不知所云的一派胡言。

      之前他提出的所有相亲条件我全都是反着说的,为什么还能这么满意。

      “络腮胡”愣了一下,我只能重复一遍:“李先生,我真的有病,三岁的时候被送到过精神病院。”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高就的人才,“才俊”目瞪口呆坐在我的面前,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半,精于算法的24k纯事儿妈脑袋飞速转动,最终得出结论:“你要是不想相亲可以回家好伐,何必来浪费我的时间!”

      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顷刻间那两坨圆滚滚的屁股毫无留恋地抬起,除反光皮质沙发上的两个坑,什么都没有留下。

      “服务员,她买单!”操着一口标准的海普话,他趾高气昂从我面前走过去,临近门口的时候小声嘟囔:“一杯咖啡喝的我肚子疼,出力不讨好好伐。”

      我本打算松口气,还没呼出一半,却被自己空荡荡口袋猛然惊醒。一阵短暂的自我尴尬之后,我决定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等着程悠悠过来救我。

      然而我忘了,自己并没有可以联系上她程悠悠的现代智能工具。

      相亲这件事,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阴差阳错之间答应已经过世的老姨,在没找到对象之前一定会按照她相片的顺序相亲,毕竟这是她最后临走前塞在我手里的,总不能让一群国家大好青年的照片跟着她的残躯一起埋到土里。

      见面之前,我对照片上惊世骇俗的俊俏容貌深信不疑,并且一度认为自己根本配不上他们的一表人才。

      一叠厚厚的青年才俊证件照,就这样被塞进口袋,让我这个今年已经将近二十五岁依然在大学校园里装嫩当大学生的让人诚惶诚恐。

      这是待在大学校园最后一个月,我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那点钱花了个干净,却没想到穿新衣服的第一天,就是来应付这场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抵触的相亲活动。出门之前,程悠悠曾经语重心长告诉我:“你说现在,什么样子的女人最沾光?”

      我摇头:“什么啊?”

      “当然是又纯又谷欠的女人!”

      又纯又谷欠什么意思不太清楚,反正我现在又贫又穷。这一身打扮花了将近八百块钱,而且还是挑选了店铺里耗费布料最少,最便宜的款式。我彻底做到了很多富二代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将“为国家省布料”贯彻到底。

      但是对于这个付出和汇报不成正比,甚至还浪费了两杯高端咖啡钱的活动,程悠悠是这么跟我说的:“这算什么,青年才俊一到手,别管是八百还是八千,八万,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到时候带着他去姓席的小子面前转一圈,陈年老怨,保准给你出个痛快。”

      领到席珺面前出气,确实光想想就很爽,可是我们俩都没想到的是,老姨留下的这些帅哥靓照,全是经过美颜精修加磨皮的。照片里的那一张张脸,像是被挤进箱子里的胖老鼠,硬被缩小了两个号,现实和照片,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看了一眼的那件耗巨资购买的墨绿色棉麻小短裙,私人设计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logo还印在胸前靠近领口的位置,现在把这身衣服退了还来得及。

      轻轻取下程悠悠临走之前硬塞给我的金属眼镜框,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要坐在这欺客的大店等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是不是本人的错觉,总觉得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但是当我扭过头去寻找的时候,却什么人都没发现,只是刚才咖啡拉花的服务生有几分疑惑看着我。

      其实今天我已经很努力想要捞回一些本钱了,起码要把这桌上的咖啡钱捞回来,但是方才那位怒气冲冲走开的青年好像根本没有想要买单的意思,甚至在最后直接说了一句,“她买单。”我有些心虚看着面前的服务生,不好意思点点头,为了缓解这份假装等人的尴尬,重新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在还没有被送上来之前飞快喝掉之前那杯冰美式。

      这咖啡,真苦。

      方才肠胃就已经在不停叫唤替我鸣不平,还不算完,等到刚刚出炉的卡布奇诺被端在面前的时候,因为迷信老姨曾经说过的“喝热水暖胃”的谬论,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倒一股脑倒进肚里,直接给肠胃来了个大闹天宫。

      我的脸色有些发青,心道他们家的咖啡好生厉害,竟然能让万年便秘的我恨不得一泻千里,原地解决。

      刚才在台上表演小提琴的男孩儿眼神恨不得长到我的身上,如果不是自己被迫成为一块面团,在松软的沙发上被拉伸揉搓,又重重扳到座位上,我一定不会发出那样让人误解的声音。

      一个貌似是店长的人从柜台面前急忙跑出来,面容焦急问道:“小姐,你是肠胃不舒服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那琴技boy面带怒色答道:“她根本就不是不舒服,而是想要赖账!”

      “赖你妹的账!把手机借我用一下,现在就给你掏钱!”

      方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心境已经让同为劳动人民却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提琴手泯灭。

      他将信将疑,活像是贞洁烈女在坠入风尘前最后一刻摇摆不定。犹豫之间,终于还是决定将手机递给我。

      也许现在还不是逛街的热潮,店面中为数不多的几桌人目光垂直射在我颤抖的身上,眼巴巴看我如何反应,社死现场来的还真是不挑时候。

      我最后是被搀扶着离开餐桌的。

      程悠悠哭丧似的一路飞奔过来,一番长篇大论咒骂刚才弃我而去的“伪精英”,终于想到现在应该拨打的是120。

      华灯初上,我捂着肚子猫腰前进,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沾湿了眉梢,精心画好的眉毛像天阴掉漆的墙皮一样,刷拉拉掉下来,幸亏现在的我没有镜子。

      途径一张餐桌,我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目光映得人心里发毛,就算是现在身为伤病员的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在我和店员争执的时候,他刚刚打完电话,现在正懒洋洋把玩手机。

      在痛觉占领神经,进攻大脑的现在,我已经很难再有经历分辨出美丑这样的形容词类观点,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坚韧有力,像黑夜中不断闪烁的炬火。

      那目光的主人是一个青年男人,也可能是中年,单单看这一眼,我也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有多大年龄,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多岁,本来年龄这个东西就可以被容貌轻易遮掩,就像现在的我,齐刘海发型加上一个娃娃脸,根本让人看不出已经是重修大四,实则大五的二十五岁老学生。

      那面孔在脑海中被揉乱搅碎,痛觉依旧是主题曲。但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个浪漫却愚蠢的假想,现在搀扶着我的并不是匆匆赶来的程悠悠,而是这个身量高挑眉清目秀的男子。

      感谢疼痛让我头脑清醒,这样的假设只存在了短短一个瞬间,就变成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在目光将要移开的那一瞬间,我隐约看见那人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笑意。

      “老娘已经成这样了竟然还幸灾乐祸。”

      当然,这句话只能成为腹诽,毕竟我现在疼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来了。

      程悠悠的电话刚刚挂断,救护车的影子就从马路边开了过来,果然治病救人是第一速度!

      我被推上救护车的大门里,正好看见程悠悠往柜台旁边抢着付钱,心道这是多么无语的一个夜晚,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上来就跟我谈论什么“未来打算生几个孩子”之类极其敏感私密的话题,我可能也不会顺嘴说出自己曾经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经历。

      我说的有病是基因的隐形疾病,我妈有精神病,不代表我以后也会变成精神病,这话不错。

      最后看了一眼稳坐在咖啡厅中的那位优雅男人,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在这样高雅的地方来了一出不合时宜的免费表演。

      那目光现在果然已经转圜,身边妖艳的美女抹着烈焰红唇,在雪白的瓷杯上留下一个丰满的唇印。我想起很久之前香港电影里面的镜头,诚不欺我,但凡是容貌上能过得去的男人,稍微再有点臭钱,身边的女人就能围着他水泄不通,若是再解些风情,那拜倒在西装裤下的石榴裙就更是数不胜数。

  • 作者有话要说:  季良玉小倒霉蛋上线!ps:严丞大作家回来啦!撒花!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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