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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众叛亲离的仙尊(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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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刻,顾清淮倒是有些反悔。
舒质没有预备留在这里,接着阻碍顾清淮人飞升。他左右已经洗去灵力魔纹,见势不妙,囫囵翻身伏进桃树里一番好梦。
顾清淮输送灵力,无意中一抬头,就瞥到他熟睡进早春草木之间。
春光夜色清澈,只有心跳声持久地响起,清晰可闻。
*
惊蛰这天,人间下了场大雨。
一个黑发少年撑伞走入繁华闹市。
人们三三两两坐在茶馆里面避雨,茶余饭后闲谈着九重天上仙门中人隐约透露出来的一桩大事。
魔物潜入仙门,引得人人自危。那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魔修,伤了许多弟子,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仙门中人大多数对他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无人知道,这桩事的主角之一,已经在潇潇大雨中坐在凡间茶馆里面,听着旁人话他是非错对,颇为新奇。
人间而今大乱,藩王拥兵,天子年幼,宦官把持朝政,严苛赋税。
舒质倒茶自饮,不经意听到一个人提起了熟悉的名字。
“而今那个谛梓与皇帝接触,”那人虽然穿着低调,但衣料华贵,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太平王很不满意,处处掣肘皇帝,我看此事弊大于利……”
宰相徐浸正与同僚乔装躲在茶馆里交谈,忽地,察觉到目光,他转头看过去。
那是个眉目深而鲜活的少年,黑色的头发束成锦缎披在身后,右手转动茶杯。手指微屈起,放在桌上。
竟然就坐在他们后面,那个从来无人坐的空桌边。
没想到徐浸会回头,舒质眨了眨眼睛,转开视线,放下钱,起身准备离开。
徐浸不知道他偷听到了多少,跟同僚对视一眼,跟着出了茶馆。
本来舒质是不用走的。
可是他仔细一想,他现在,好像是个凡人啊!
但是没走多远,就被宰相府的侍卫客客气气“请”了过去。
晦气!
*
皇宫里,继位不久的天子睁开了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年幼的皇帝眼底有灵光掠过。
早春春意渐深,但空气中还泛出凉意。天子从御花园御椅上站了起来,旁边的宦官谄笑躬身:“陛下,想不想玩些什么新鲜的?”
少年天子和往常一般无二,回答:“朕好久没见宰相了,他上次说会编个竹蚂蚱来,怎么没来?”
几个宦官面面相觑。
徐浸那个老东西,是个标准的保皇党,前几日倒是想进宫过,不过被他们推三阻四地拦下。
“竹蚂蚱有什么好玩的,奴才带陛下去看太池锦鲤,那一尾尾红鱼,都争着要向陛下表忠心呢!”
“他可是欺君之罪,”天子少年气盛,似是不满开口:“这等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他何用,随朕去革了他的职!”
宦官们刚想反对,听说自己能跟着,又都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
御驾清道,很快便到了宰相府。
天子率先闯了进去,外面的侍卫们不敢拦龙袍,跪在原地。宦官们经过亦不敢起身。
书房里,听到通报御驾的徐浸一惊,接着露出喜色,看向舒质:“这可是绝好时机,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徐浸并不打算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少年,既然此人听到了他们谈话,不如物尽其用,送到天子近畔为他们办点小事。
一张白纸一样家世过往清白、凭空冒出来的家伙,那群宦官再不愿意,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推阻。
舒质颔首。他原以为要提前脱离世界任务失败,没想到是换个对象打工啊,那没事了。
说话间,门已经被推开。
天子目光扫过舒质,落在徐浸身上:“徐浸,你好大的胆子!”
行礼之后,徐浸猜到天子来意,笑呵呵地说:“陛下莫急,臣早就编好了竹蚂蚱,可是曹公公他们不让臣带给陛下。”
说着,他从书桌上拿过一个竹蚂蚱,想要递给天子,曹公公却先接了过去,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玄机,才谄媚献给天子:“您瞧瞧,我就说没什么新鲜的,咱们宫里头好玩的要多少有多少。”
天子寒着面色,拿过竹蚂蚱。
徐浸见状出声:“我这里,倒还有一个有趣的。”
“什么东西?”宦官面色不善看过来。
徐浸抓过舒质手臂,推他上前几步:“这是我在民间找来说书的,想必能陪着陛下解闷。”
天子若有所思,一会儿收起不快转而笑道:“好,宰相为朕尽心尽力,该赏!”
曹公公原本还想从家世上拦上一拦,听天子先开口,只能皱眉讪笑。
回宫的路上,天子主动拉着那个平民上了御驾,曹公公想跟上去,被天子一脚踢开,骂了句“狗奴才”。
御驾里烧着脚炉,驱散了春寒料峭。天子进了车中,神色便淡了下去,看不清他究竟在想着什么,不像在外面喜怒都摆在了脸上。
“徐浸派你来,有什么要说的?”
“他劝陛下少跟谛梓接触,以免让太平王愈加不满。”少年坐在一角,占据了不大的位置,也不在意传的话是否会让天子发怒。
天子把玩半晌竹蚂蚱,才说:“朕自有打算。”
“倒是你,留在宫里,”天子慢条斯理抬眼,淡淡道:“说书?他们不会信的。徐浸年纪大了,办事越来越不周密。”
“陛下的意思是?”舒质有一种不妙预感。
天子原本想说什么,顿了顿,移开目光:“等他们发难再说。”
*
夜里,因为惊蛰缘故,宫中打小人,祭雷神。
宫人们给鼓面蒙皮,舒质多看了几眼,很快就有一个迷你小鼓给他送过来。与其说是鼓,不如说是双面红漆的一个小玩意儿。
他接下来,听到天子呼唤,便转身跑回去。不远处都在熏艾草,清香,夜色中,各宫灯火照亮宫道。
天子嫌弃地瞥了一眼小鼓,倒没有多说,示意舒质上前:“曹祉那个狗奴才,不同意你住落秉宫,那你就和他们一样歇在乾清宫外殿。”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鼓声就猛烈响了起来,十几面鼓,震得人脚下地面都在颤动。
舒质耳朵都麻了,但见天子目光沉沉注视着那边。
祭雷神,驱小人。天子近畔岂容他人鼾睡,自继位以来一直被架空权力的皇帝,应当是想要掌权了。
次日清晨,宫外送进来话本子,说是让说书人给陛下念着解闷。
曹公公又是一番检查,确认无误才不甘不愿送进去。他推开乾清宫门,看到天子还在寝殿里没出去,而昨日进宫那个少年坐在床边,皱着眉被天子把弄头发。
曹祉心中微怔,压下一丝古怪,笑眯眯地小跑进去,借着宰相送来的话本子,向天子献媚。
天子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城府,早已经在这深宫之中,被宦官们刻意带歪了,整日里不是斗蛐蛐就是读杂书,轻的时候只不过嘴上威风几句,重的时候也没少发配忠臣良将让人寒心。
曹祉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而那个新入宫的少年却拦下了曹祉,露出点笑:“公公不必在这里候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使动杂家。”曹祉冷笑,又看向皇帝,却见皇帝这次没像以前一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是目光沉沉望过来。
天子将外衫披好,起身,才淡淡开口:“阿质才进宫,你也不要与他计较。”
“若有什么不对,朕给你赔个不是。”
曹祉慌张请罪,连说不敢,目光频频扫过舒质:“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
“那就退下。”
话已至此,曹祉只能不甘不愿退到了外殿。他心中不信一个少年有什么本事给徐浸那只老狐狸办事,只觉得是天子年少,没有同龄玩伴,所以动了感情。
这事解决也简单,世家子中选个近身侍卫,开一次后宫选秀,宫里人多,天子也就渐觉无趣。
寝殿里面,舒质坐在一张玉几边。
天子从外侧看向他:“你也觉得朕这个天子,做得名存实亡?”
“陛下是天下之主,”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样的话,听听就够了,”天子唇边弯起一丝笑:“朕连早朝都不必去,自有太平王为朕分忧。”
“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机,得有丧之礼。民间对太平王并非毫无微词,陛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天子静了少顷,才笑笑:“你可要想清楚,连徐浸都畏于太平王的威势,这话传到他耳朵里,朕保不住你。”
【这个皇帝什么来头?好家伙,这么耐心还是你吗?】系统满头问号。
【有人在渡劫吧,】舒质模棱两可、高深莫测,【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
*
选秀的事一推再推,曹祉本想借机收些贿赂,送几个大臣女儿和太平王细作进来,谁知皇帝不近女色,不知后宫佳丽三千之乐趣,一再推拒。
另一件事倒是有了着落,气得曹祉三天没吃下晚膳。
日头当空,从玄武门踏过一匹良驹,少年身姿如雪,面容如玉,佩戴九龙徽玉,一路经过无不行跪拜之礼。
“那是谁?”见人走远,玄武门刚上任的侍卫站起身,问道:“这样的威仪,我还当是天子。”
“一时风光而已,没有显赫家族,也无党派支持,单靠无实权的天子提拔上来的宠臣,也敢如此狂妄。”
到了午间,太平王案上已经堆了雪花般的奏折,全是朝臣们不满之声。新贵踏马长安,借天子之名,打了朝臣们一个猝不及防,一队御林军抄走了书信,甚至少数他们贪墨的证据。
连天子案上都收到了几封。
得知此事的曹祉,顾不得左右逢源,谄媚天子,当场派了宫中守卫看住乾清宫,不让里头的人出来。
新贵穿一身红色官服,头顶乌黑官帽,踏入乾清宫,摘了腰牌进去。
“做的不错。”
舒质一走进去,就听到天子说道。
“能为陛下尽忠就好。”
天子看着从太池搬过来的两尾锦鲤,泼洒鱼食:“都注意着你这头动静,徐浸那里,事办得很顺利。”
舒质点头,转身进了侧殿去换身衣裳,大红官袍实在有些过于引人注目。
先前在和天子谈话的人,这时才接着往下说:“丞相那边,陛下不必操心,北疆的兵马已尽数整顿,届时会借匈奴名义入京,实际是清君侧。不过小舒大人这些天太过张扬,连藩王都侧目而视。只怕难存长久。”
“朕晓得,但不得不如此。否则王叔怎么会信——我将筹码压在他身上。王叔若是不信,也就能细查出徐浸和北疆的事。”天子侧眸,看向侧殿方向,又收回视线。他拿手帕擦了擦抛鱼食的手,复又开口:
“赵国豫让士为知己者死,楚国屈平自沉于泊罗江。自古忠臣莫不如是。”
那人沉默了少顷,才说:“陛下既然明白,就不该有那样的传闻出来。倘若是贤臣提携玉龙为君死,倒也能留得千秋名。”
偏是断袖分桃宠臣佞幸,为天下人所不齿。
天子淡淡道:“朕晓得。”
不立flag从我做起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众叛亲离的仙尊(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