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有渡时》三分窗格

11、大帅

　　苏袖禾现在着实体会到了当年女娲抟土造人时的心酸。

　　作为一个“造物主”，她得小心地控制自己手下的刀，以免给“浑沌”留下了一个不好看的五官，毕竟他们的生命如蝉般短暂，所以她想要尽量给他们一个更好看的面容。
　　可不行，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要马上完成。

　　自然，以苏袖禾的武功，如果想要直面所有的浑沌，自然还是有点难度的。毕竟那些东西数量不少，而且还会喷火。但她有红尾骨鞭在手，找机会找个十几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她没敢太猖狂，而是不断地转换位置，在山林里来回打转。那群浑沌也跑得有些快，抓这十几个浪费了她一个上午的时间。
　　此刻就等着给他们雕刻上面容就好了。

　　苏袖禾一直知道自己的动手能力其实不怎么强，但真的没有想到会弱成这样。

　　幸好这群“浑沌”还没有建立起美的标准，也没有什么嫉妒心，他们的世界停留在“有”或“无”，所以在她刻好了那十几只“小鸡”，终于忍不住感叹道：“有点感觉像是看着一群鸡蛋从鸡妈妈身下破壳而出啊。”
　　她看了一眼此刻开心得几只团团抱住的“浑沌”说到：“别的感觉不说，激动肯定是有的。世间好看的面容总是相似的，却没想到能够在此欣赏到如此多美丽的样子。”
　　“……好吧，我知道很丑。”她终于破防，气馁地说道。

　　“等等，若是想要统一，似乎也很简单啊。我就给他们七窍全都都戳个小口，保证接下来的一摸一样。”
　　她眼睛尖，看到还有一个没有“开窍”的浑沌，立即说干就干：“我来试试。”
　　然后苏袖禾就真的试试了。

　　七窍只开了个小圆点的浑沌蹦了蹦，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

　　苏袖禾拿着刀，看着蹦跶的浑沌，皱了皱眉：“不行啊，它的嘴巴太小，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于是她又低头，将它的嘴巴开大了点。
　　甫一开大，那长了嘴的浑沌立即上蹿下跳道：“憋死我了！”
　　——浑沌原本是不用呼吸的，但只要一接触到空气，之后便就像人一样，必须有呼吸。

　　苏袖禾又连忙手忙脚乱的把鼻子放大了点。
　　浑沌长呼出了一口气，这下终于没事了。
　　苏袖禾满意地笑了笑。

　　“很感谢你们，给了我们面容。作为回报，我们会永远地忠诚于你。”见她终于停下来，最开始雕刻的那只，看起来非常沉稳的浑沌说道。
　　苏袖禾看着他脸上被自己不甚熟练的刀工刻画出来的脸，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似乎很有领袖风范，于是给它取了个名：大帅。

　　大帅得了名字也风雨未动般，似乎也不算很激动，只几个胳膊微动，像是致敬了一下一般。
　　苏袖禾想不通她这个性子怎么能刻出这么沉稳的一混沌呢？

　　她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嘴，不过很快调整好：“你们喜欢就好。对了，和你们一起的那妖怪，到底是什么来历？”

　　“浑沌”七窍一开，灵智便立即来了，他主动介绍起了前因后果：“我们浑沌出生时，就像风落下的种子，谁也不知道具体从哪里来。我们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因为一直都很规矩和善于隐藏。”
　　“那团黑影让我们称她为月影娘娘，她应该是一只尚未进化完全的风狐。”

　　风狐！
　　苏袖禾知道，据说林丘真人便是为了对付当时江湖上一只闹得很凶的风狐才湮灭的，风狐是集合恶灵而生，而这踏月林中的风狐，看起来功力并不强。
　　风狐传说是女娲派下凡间的一只小狐狸的化身。狐狸迷惑当时的帝王，然而帝王却是真心的爱她。帝王身死，王朝动荡，人民涂炭，点化了的小狐狸留下了一个心魔，和着被战争所屠杀的人们，一起形成了风狐。

　　“风狐？”苏袖禾不由重复道，她皱了皱：“那她为什么不全部都给你们雕刻面容？”
　　这样的话，这些浑沌就完全听命于她了？
　　然混沌们面面相觑，似乎并不知道为何。苏袖禾害怕他们不知雕刻面容意味着什么，便有些歉意地开口问道：“你们知道雕刻面容的含义吗？”

　　然浑沌开口回答，却说了另外一番让人震惊的话。有些庄重却没多少悲伤的声音响起：
　　“我们浑沌生来便会效忠于赐予我们七窍的人。浑浊一体的身躯，远不如片刻水花荡漾的涟漪。”
　　“这是我们的宿命。请您尽快，因为我们飘散的时间，即使是我们自己，都不确定。”

　　人人脸上都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这七个孔窍，才能去看、去听、去闻、去吃，享受各种快乐，浑沌却偏偏没有。
　　故七孔凿而浑沌死，是他们的劫难。

　　苏袖禾的手颤抖地动了动，她没有想到山志中为何没有将这件事情记录上去，但很明显，她已经给了这些浑沌面容，他们……会成为她的伙伴，但却必死无疑了。
　　“我们的眼，耳，鼻和嘴。”那个浑沌以为她在迟疑，说着的时候依次指过自己的雕刻的扭扭曲曲的面部，“绝对不会背叛赐予它的人。”

　　苏袖禾看着面前这个“浑沌”近似虔诚的誓言，知道他这是在让他们放心。她其实不知道这种为了所谓宿命而拼搏的感觉，但好像……有点下不去手。
　　她的嘴唇动了动：“你们……会死吗？”
　　浑沌庄重但没有多少感情的声音响起：“我们的尸体会散开，但并不会完全消散，而是会重新回到土地里。等待下一次的重生。只是那时，我们的七窍又消失了。这是我们的宿命。不过据说如果我们许多次被雕刻之后，便可以成为灵怪，自由地离开，摆脱这个宿命了。”

　　他在强调宿命。
　　“不过我们，永不会背叛赐予我灵智的主人。”
　　这群“雏鸟”被愚蠢的信仰指引着，试图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自己的信仰。

　　“各位。"苏袖禾在他们齐声的誓言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很抱歉，不知道赐予你们七窍的同时，竟然也会给你们带去灾难。你们已经得到属于自己的面容，他们并不完全一样，但我很开心，因为我看到你们的眼睛里，充满的确实同样的热情和真诚。那些真诚，忠厚和勇敢，藏在我雕刻出来的眼睛里，我很放心。”
　　“你们说，雕刻七窍之后身死，那是宿命，也是新生。但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打破你们原本的安静，因为你们其中，肯定是有一些觉得做一个没有七窍的浑沌也很快乐的，但是我却在无意之间，打破了你们的平静。可如果从来一遍，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这么做，因为我迫切地需要救我的一个朋友，我对他也说过不背叛，全力以赴的话。”

　　“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向你们许下一个诺言。若你们真的相信那个传说，便将身体落在这里吧——你们不是说过，身体长出来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是绝对离不开的吗？我会尽力前来这里的，若你们同意，我便会为你们雕刻，若你们不同意，我绝不会勉强。”

　　在没有被雕刻之前，他们没有灵智，但却有本能，能够有一些简单的理解，犹如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懵懵懂懂，具有是否想要被雕刻的本能，但鲜少有人会询问他们的意见。
　　而只有雕刻之后，他们才能够继续成长，获得更多的灵气和见解。

　　这一场合作中，不背叛，不抛弃。
　　浑沌们寂静着，看向了这位刚刚赐予他们面容的雕刻者。不管之后的选择如何，眼下他们便只能和苏袖禾心灵相通了。
　　而事情还没有完。

　　只有十几个浑沌，是还不够的。他们还需要将剩下的浑沌抓起来。
　　沉稳的浑沌低下头，没有说话，火红的尾巴上下摆动了下。

　　抓住其他浑沌这点，原本是挺好处理的。
　　毕竟苏袖禾还在这里。她比其他浑沌高出一大截，那简直就像是突然出现小人里的巨人，对付其他的，都是手到擒来。
　　只是现在知道她雕刻之后浑沌便会重回泥土，这让她稍微有点膈应和为难。
　　大帅不愧是智慧担当，突然抬起头：“我们可以回去询问他们，有许多是相信那个传说的，他们渴望自己拥有七窍。没有开灵智的浑沌可以抓回来，但若是遇到开了灵智的浑沌，务必需要小心。他们是可以和自己的主人心灵相通的。”

　　苏袖禾点了点头，那看来就是那两个名叫“问月”和“沉星”的两个浑沌了，看来她得想办法制止住他们。
　　“这不必担心。”大帅说：“我知道他们的位置，到时候只需要将开了灵智的浑沌引开就行，这点我会想办法做到。”
　　苏袖禾：“……”这浑沌开了灵智太强了，苏袖禾小时候背了多少书，体验了多少人生百态，才有了这点智慧，这浑沌竟然就片刻之间比她还成熟了。

　　她爱大帅！

　　苏袖禾一使颜色，那群早就已经严阵以待，奇奇怪怪的浑沌立即进入准确，向左向右埋伏着，唯有之前那只只戳了一个小口的浑沌因为眼睛太小，视野几乎为零。这一个向左向右转，直接把他旋飞在地。
　　苏袖禾：“……”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部署，接下来就只需要做好准备即可。
　　时间并不悠长，只过了一会儿，便到了约定的时间。苏袖禾藏在外面，打算和里面的浑沌里应外合。
　　踏月林中，山木葳蕤，藤萝缠绕，苏袖禾藏于一片茂密树林之中，透过枝叶缝隙，她看见看着那群浑沌像是蚂蚁一般，排列而来。
　　他们似乎正在驮着什么东西。

　　苏袖禾蹙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待再仔细看去，便见那两个被高高举起的东西赫然就是那两个之前被“月影”开了智的“问月”和“沉星”。
　　其他的浑沌并未开智，因此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甚至他们的神情之中也不见得有什么忧伤。它们背着自己刚才还一起来相见的朋友，径直走去一个地方。

　　苏袖禾犹豫了一下，继续跟上去。
　　待又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那群浑沌终于停了下来，将背着的两个已经湮灭的同类放了下来，然后扔了进去。做完了这些，他们便十分冷酷无情地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苏袖禾见它们已经离去一段时间之后，这才敢偷偷的起身，向里面看去。

　　本章有造人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