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之首是只三花喵》胖蓝鲸

4、血林

　　是——
　　无尽的梦境。

　　首尘垂着脑袋，有些不清醒地看着眼前一幕。这梦中，他仿佛回到了曾经。

　　面前教他书字的白发老翁脸上模糊一片，就在首尘想要向前些，好仔仔细细瞧瞧这老者长得什么模样时，这白发老翁的面庞突然变作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形同一只怪物，叫人看着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就要朝他撕咬过来。

　　在下一瞬间，首尘睁开了双眼。
　　待目前的朦胧褪去，心神回笼。赤红色的竖瞳出现在沉闷的黑暗中，血色眼珠上蒙了一层透明的薄膜，首尘眉间皱成一个“川”字形状。

　　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那日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三花猫竖起双耳，双目睁得溜圆。
　　首尘扭动了下脖子，被打的酸痛感很是明显，好在没在首尘这种形态的身上留下过大伤害。

　　随着惊奇地发现身上各处的完整，首尘面露疑色，像是在三日前初醒时，环视了下陌生的四周。

　　“这是......哪儿？”

　　喑哑无力的声音很快被陌生的山洞中的漆黑吞没，赤色的竖瞳中映现出暗处的场景。

　　他正躺着的地方正顶上有一处窄细的洞口，被层层的根系绞缠着，只剩下一道狭小缝隙。
　　根脉给首尘的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他没有回想起来与之有关的一切，潜意识就控使着他油然生出一种必须要远离的情绪。

　　三花猫眯起眼帘，跟耷拉下来触到地面的根脉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斑驳稀碎的几缕阳光穿透根系，无力地落入洞内，转眼便被沉浸他身形的黑暗吞没。
　　是里像是一处洞中天，不过是人为打造出的洞中天地。

　　四周石块是些整齐的凿打形状，全雕刻着飞舞的字符咒语，结成磐石般的——圈禁。

　　“原来是被扔进了圈禁，”首尘平静的想道。
　　“圈禁？！”他才反应过来。

　　遇灵山还有这种地方？他在这生活了小半辈子，山上哪地方会开花，那地方会结果，那地方有山洞，多大的山洞，他都摸得一清二楚，可这种地方还真没见过。
　　震惊的同时，圈禁的出现倒是让首尘回想起了件重要信息。与圈禁配套出现往往便是一些邪性东西。这下可算知道这样一簇簇的攀着岩壁，垂下来的根系究竟是什么玩意了。

　　首尘微颦着眉，与树根离得更远了些。

　　圈禁往往出现在山体之下，用来镇压某种邪物。
　　在修士的观念里，一件邪物需要与其有等同的邪性或灵性的物件放在一起，经年累月才能相互消耗互为抵消。
　　而这对等的物件，除了邪性爆棚、喜食鲜血、在妖兽界也臭名昭著的“血林”，他不知道这群修道的还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

　　话说回来，倒是真如传闻中，“圈禁”里果然是浊气聚拢，死气沉沉。

　　正待首尘思绪飘远，一个撅着毛胡子的皮肤满脸皱纹的老头的猝不及防地浮现在他脑海，惊吓地首尘正坐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如此久远的事来。

　　在形成屏障之前，首尘在这山中还遇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头。
　　首尘是在山野间见到的此人。此人求着要他带自己上山来拜见什么仙尊，自然此后也有几次见过这糟老头来山上与老道谈经论道，说些玄言玄语。
　　不过后来二人疑似关系割裂，以后许久首尘再也没见过这人。

　　不过记忆中这老头对首尘的态度十分不好，甚至一度要除他而后快。
　　首尘仔细想了想，之所以招惹上这老爷子，最初的原因大概是，他趴在人家清修的冷潭里嘬了两口水。

　　这事起初其实也没什么。
　　如果他老人家没有在深林之外的小镇，听一群人说什么山里有只害人的妖兽，常年作恶搞得人们是惶惶不可终日，然后他老人家自然而然认定了他这只，并且老道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的话，大概不会如此相对。

　　首尘抬起右爪，抓了抓脖颈后的痛楚，一片奇异的毛绒柔软让他很是难受。
　　也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如此容易就被打昏了过去。

　　首尘望着头顶石缝，突然有些微庆幸，如此密集的血林根脉，他没在昏睡期间被这怪树抵消到散灵死寂可真是万幸了。

　　不经意间他侧身过去，拂去了身下一层灰尘与枯枝败叶，被砌得整齐的漆黑石板就此裸露出来。
　　平滑的表面上依稀能辨认出一排排雕刻精致且极为细小的梵文，内里还保留着些镶嵌其中的金箔，不过看着像是时日已久，已经失去他日光彩，染上纤尘，尽数脱落。

　　光是血林已经让首尘感到奇异，现在又是千字梵文，又是关于老道的往事，这不能不让首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身在某个门派炼化妖丹的禁地，即将成为一颗灵丹妙药的药引了。

　　适时像是在提醒首尘世事并非如此一样，头顶上方的光线闪烁了下，被首尘敏感地捕捉到。

　　似乎有什么从上面被惊吓地咋呼而去，带来了一颗小小的紫色浆果，沿着“血林”的根系，砸在首尘头顶，顺着他鼻尖落到地上。

　　首尘慢悠悠地弯下腰，朝浆果伸出爪子。在触及浆果的瞬间，他突然嗅到一阵有些遥远的熟悉人的气息。

　　带着这份不敢细想的怀疑，捡起紫色浆果，首尘在在身侧蹭了两下丢入口中。
　　心想：总不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待口鼻中久违地溢满果香，首尘拖着有些僵硬的四肢不紧不慢地踏入黑暗中，顺从妖兽天性对陌生环境的敏感四处查勘。
　　待他接近“圈禁”边界，鼻息间的苦臭骤乎间变得浓郁。恰得团聚在这狭窄处的刺鼻味得了释放，直朝他鼻孔深处钻。

　　这阵来势汹汹混着奇怪气息的苦臭迫使着他朝暗色更深处看去。

　　如他一般修炼到这种通灵境界的妖兽而言，夜视是基础的便利，但就目前情况来说，首尘真希望从来没有获得过这个便利。

　　得镇压在山下，种上这么金贵稀有的“血林”株用以制约，那定都是些罪大恶极的凶兽；而在阳月阳日阳时阳刻被剔骨断魂的拉在菜场昭示众人的多是入魔的邪修。
　　相配是修士灭除凶邪那一拍所谓的讲究，首尘在他们这群人遵循规矩的程度上绝不会有丝毫质疑。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具人类尸身？

　　在他视野落处，一具干尸身着皱巴的厚重道袍，手心里插||着一支早已枯槁的竹枝，结了个平常静修的印。

　　看得出这位生前与老道有点“交情”的老爷子临了前自己收拾了个好，端坐着死后被人葬在此地。

　　其花白的发髻梳理的干净利落，面容表情与生前一般，嘴角含笑，眉眼飞神。如果不是因为感觉不到生人的温热，首尘甚至觉得这他会在下一刻睁开双眼，扔出他那件从不离身的实心的青铜八卦罗盘，捋着胡子在山里嚷嚷吓跑一片的飞禽：“妖物哪里走！”

　　要杀凶兽的原因有千千万，为了炼化妖丹助长修为，或是造福受苦百姓等等，为此原因不得不杀生的正儿八经的修真者世上多的是，哪里轮得到他这么个只会说些玄话的老江湖骗子。

　　他停下脚步，没有再向里朝这尊皮骨靠近，垂着双臂，淡淡默然许久。
　　人类的命可真是不一般的短。
　　首尘认真想了想，默默又在后面加了句，自然那帮渴求与天地同寿的真正的修士除外。

　　环视一圈已知已见的物件。千字金梵文，镇压消杀无数凶邪从无失误记载的“血林”，还有这处特为特制的磐石圈禁。

　　他向这位再不可能撅胡子瞪眼，回答他的江湖骗子道：“您老可真会找地方躲。 ”
　　他自言自语道，把刚才自己制造出的冷寂打破。

　　下一时间胸口陡发异痛，与惊醒他时感受到的痛楚如出一辙。不过这次不再是细若游丝的骨肉折磨，而是直冲心头，以心丹剧烈痛感昭示威胁的存在。
　　首尘低下头去，看到在腹部丹心处，盘踞着一条无形的血色锁链。那锁链紧紧缠绕在他腹部，已绞入脾脏之中，丹周开出了裂纹，血色的纹路沿着身上经脉已经是游走进血肉之中。

　　看到这，首尘心头一沉，瞬间头皮发麻。
　　这，这，这不是修士搞出来的契约束缚吗？！这种糟心的感觉，他怎么会忘了呢，千百年前他可吃就过这口亏啊！

　　妖兽与修真者的缔结的契约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自愿结为主仆。往往都是生时关系好的，妖兽会自愿圈禁在一块地方，守护主子羽化后肉身的清净，那是忠诚，是那群修士的好走狗；

　　最不济就是他现在这种情况。
　　对付凶邪异兽没有哪一种行之有效的法子，只有用契约所生的锁链强制栓系妖丹，才能让妖兽乖乖供主契约者指示。而血色锁链，则是就是这一作用特点的体现。

　　他难不成在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被栓系上了“生死与共”。
　　这可不好玩。

　　上一次他是幸运，没让它形成永久契约，才从那位邪性不行的修士手中逃离出来。
　　这次难道真要一辈子与这尊枯骨，这棵怪树相伴晚年？！

　　世上总有那么一种坑，你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踩第二次。首尘欲哭无泪。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他将眼神再次投向老道，他想到了一个让双方互利的法子。试探着做了个以前在人间祈神祭鬼处藏身时见过的人的动作。
　　因为他听哪的人说：虔诚地拜拜死去的先人，他们定会听到。
　　首尘双手合十，闭上眼朝老道虔诚地打个商量：“既然有人想要我与您陪葬，咱们不得搞清楚缘由总归是不放心的，您说对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离开此地唯一的洞口走去，压抑住天性对血林的厌恶感，摸索着树根朝上爬去。

　　也不知此地已经存留了多长多长时间，洞口灰尘积攒实在太大，呛得向上攀援的首尘睁不开眼，他咳嗽了两声激起一阵尘雾。

　　正在这时洞口处扑簌簌落进来几片青绿的竹叶，遮在首尘头顶，散发出一阵久违的浅淡的草叶清香。

　　紧接着，外面隐隐约约竟是传来了人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