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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   喝过茶后不多时,端茶水与我和大师姐的小尼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睡了去。
      我与大师姐交换眼神,当即一道趴桌上睡了去。
      不多时我便听见了大师姐的鼾声。做戮夜人的大师姐时常风餐露宿,早在多年前便养成了随意寻觅一地便可睡下的好本领。小尼姑端来的茶水中下了迷药,还在房中点了迷香,这足以让一般人沉沉睡上好几个时辰的药对大师姐而言不过是一等一的助眠之物。

      而我闭门细细听。
      有人开门,脚步声勉强算得轻微。
      “将她抬走。”一人道。

      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念及我与大师姐身边皆无人靠近,想来被抬走的应是那小尼姑。
      我本以为小尼姑不过是装晕,如今想来是我肤浅了。不曾想世上竟还有这般“敢做敢为”、“一往无前”、未达目的甚至愿将自己搭进去的恶人,此种“敢为人先”的精神倒也值得我等学习。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走远了,走廊的声音也渐渐淡了,有人慢慢靠近我的身边。
      那人脚步声重,汗味刺鼻,说话粗声粗气,是个男子。“这个货物生得倒也算美。”

      头一次,我被人夸赞相貌美丽却生不出丝毫欢喜。
      那人又说大师姐:“旁边这个过于男相。女子男相……应也有不少人愿出钱。”

      我嗤笑。我大师姐那本事,世上有几人制得住她?
      我等待,本欲等那人将我与大师姐带去他们藏匿女子之地再发难,却又听那男子叮嘱之前的中年女子道:“香客可都走了?”
      “走了。”
      “今日收获不错,抓了五个,之前抓的三个小姑娘如何?”
      “又哭又闹。”
      “那三人相貌都是极好的,这两人远比不上。你出去知会阿一,让他从那三人中选出一人,召集兄弟们轮着来一场,演给另外两人看。待另两人被吓着了,自然听话。”

      呵呵。
      何必留时间给恶人?
      我灰灰门,自又做事的办法。

      睁眼的一瞬,我死死扣住了那恶人的脖颈,环视确定房中只有我、大师姐,男女恶人,而屋外也无人经过后,我单手打晕那男人,扬起一脚踢在门上闭了门。那恶女正欲唤人相救便被我掐住咽喉,腾出另一只手上门栓,我将那恶女摁在桌上,冷声道:“你们抓来的那些小姑娘,在何处?”

      “你、你、没晕?”

      晕?
      我冷笑。
      迷药,迷香罢了。
      我灰灰门什么奇技淫巧之物不曾见过、玩过?一点点药,就想害我灰灰门?

      “你,放开她!”那恶男不知何时醒来,手握一柄长刀抵在我大师姐的脖颈处,正一脸凶神恶煞的准备说威胁之言。

      我无言——怎么总有人急着找死呢?比起绑架我大师姐做人质,难道不是抓紧机会呼救更有用?

      可对那人而言,已经晚了。

      看似在酣睡的大师姐抬手,微用力便生生扭断了那人的脖颈。

      大师姐杀手出身,习惯在任何地方睡下,也习惯了感受到任何危险便可立即醒来。
      用掺合了药物的手洗了洗手,大师姐一脚踹在那人的尸身上,冷道:“你姑奶奶我纵横江湖二十三年!怎会连这点儿伎俩都看不出?你怕是不知,我灰灰门,除了有钱,世上一切混账手段,至少擅长一半。”

      虽然,但是……
      师姐,你今年二十三。
      此种关头,此种错漏倒也不值一提。
      “现在,该你了。”我对那恶女盈盈一笑,分外温柔道。此女若不说也无妨,我是朝廷官员,也是灰灰门人,有的是手段让这恶女乖乖开口。

      找到温苗苗与小夏,未曾费太多时间。

      两人一道被关在一间小小柴房里。
      小夏坐得端正,眼中有泪光,更多的却是坚韧与情愿一死的决然,我与大师姐拿门锁开门时,听见声响的小夏已将折断并磨得锋利的筷子尖对准了咽喉。待看清是我与大师姐,她整个人软哒哒坐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唇上却在笑着。

      温苗苗睡在她膝盖上,神情浑浑噩噩。

      大师姐将小夏揽入怀。
      我也将温苗苗小心抱起,当她在我怀中时,我满心的愁绪皆被放下,我抱着她,就像像抱住了最甜蜜的梦与最欢喜的未来。

      挂在大师姐身上,小夏软声问:“那些恶人……”
      大师姐理了理额发,道:“尘归尘,土归土。”
      “哇!寒枫你好厉害!”
      “几个歹徒,不过尔尔。”
      “哇!好厉害!”

      大师姐……你变了。
      你不仅不再是以前那个眼中只有钱的戮夜人了,在“装”上你甚至开始学大师兄了。

      我也想装。
      可温苗苗摊在我怀中,许久,一动不动。
      “苗苗?”我复又轻声唤。

      “嗯——”
      温苗苗终发出一声浅浅的呜咽,她整个人朝我怀中塞了塞,柔软的手臂缠绕着我的脖颈,我耳畔是她绵软甜蜜的呼吸声。
      她的模样有几分古怪,而她的手臂在我身上缠绕得越来越紧,她微张小口,呵气如兰,那浅甜的香绵软却又固执地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我知晓如今情势尚且算不得明朗,此种时候不应胡思乱想。
      可当她这般黏在我的身上时,我只听我的身体在呼喊,在渴望。我拼尽全力努力控制,我对自己道:我是正人女君子,我是正人女君子,所谓君子者,世上之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正人女君子者,身正,连影子也不可斜!

      我是正人女君子!

      可温苗苗的手臂却缠绕得越来越紧,像一条蛇纠缠着盛放的花朵,窃取花蜜。
      我几乎连脚都软了,却又全力紧紧揽住她细软的腰肢,生怕不留意摔着她分毫。

      小夏见温苗苗行为古怪,靠近轻嗅温苗苗口中的味道,一惊,压着声道:“苗苗被下了药,应是那种药——”她蹙眉,似不知如何与我说。

      我当即懂了。
      话本中常有此种药物出现。我虽未曾亲眼见过被吓此种药物的人的模样,相关的描写却见得不少。
      涨红脸,我恨意迭起,给温苗苗下药!那群恶人到底想做何事!
      若不是温苗苗缠得我越来越紧,我恨不能提刀将这群人挨着砍成碎块!

      我紧抱温苗苗闯出尼姑庵,本以为会沿路受阻,不曾想却是一路畅通,浓烈的夕阳光铺满了庵堂、遮掩了罪行,满地的血在夕阳光的映照下似乎闪动着一层薄薄的彩色光晕。
      每具尸身否形容可怖,杀人手法着实好认,是大师兄。

      那恶女说抓了三人,难道最后一人便是跟在大师兄身旁的那位怜儿姑娘?
      望着满地残尸,我不禁喃喃:“想死的人见过不少,像你们这群人这般赶着找死的,倒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褚老叮嘱我与大师姐小心谨慎,不要暴露身份,说这般更容易行事。可对我大师兄这种行事不择手段之人而言,所谓的“谨慎”才是多余之事。

      怀中的温苗苗发出一声备受压抑的低吟。
      我顾不得多想,只紧抱着温苗苗冲出尼姑庵。依照约定,温涵会在半个时辰后带着楚家人绕回尼姑庵,并将接应的马车停在庵堂之后。
      我闯出时温涵才道。

      “我妹妹她——”
      “被人下了药。我先带她回城寻大夫,我大师兄好杀,却不会滥杀。你带楚家的人守住庵堂,里面应有不少被用各种手段抓来的无辜女子。你若做得好,也算是功德一件,褚音铃应也会高看你一分。”将温苗苗抱入马车中,我驱赶马车一路朝天靖城去。褚老见多识广,自知那药究竟如何解。

      夕光将大地渲染成一片浅淡的金。
      蝉鸣、蛙声为衬。

      我拼尽全力驱赶马车,马鞭飞起又重重砸落,马儿吃痛,扬起四蹄拼死奔向天靖城,我太过心急,马车轮从一块圆石上闯过,马车厢用力颠簸后,我听见马车中的温苗苗一声浅浅的呢喃。忧心身后有外人追来,我当机立断将马车赶入路旁的小树林。虽有树木遮掩,我却还是紧握着手中的黑血剑。

      暮色到了最美时,彩云团在天际,烧红半片天空,云层镀着金边,璀璨,却又不像太阳那般令人不可直视。
      暮色有从窗缝中漏入,在马车中留下一片稀薄的光,那光铺在温苗苗面上,肩头,偏偏她又目光朦胧,在夕光中美若初下凡的神祗。

      听见动静温苗苗本有几分不安,但见是我,那不安须臾间化作了惊喜。她撞入我怀中,手臂紧紧缠绕在我身上,紧紧的,怎的都不肯放开分毫。
      “苗苗……”我的嗓子有些哑。
      我知晓,那药,起作用了。

      我自幼长于雁渡,军中人多事杂,那些亲密之事虽不曾做过,可早已见怪不怪,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皆知。
      可——
      温苗苗是不同的。
      她是我至关重要之人。
      我想要用十里红妆,用凤冠霞帔将她迎娶进屋中。而不是在此种境遇下,在恶人药物的作用下……

      “姐姐。”她低声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所有忍耐在这一刻缓缓崩裂。

      “姐姐,苗苗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我会在你身旁,别怕,不论发生任何事,我定在你身旁。”我感觉我的嗓子已哑。

      “姐姐,我知的……”偏温苗苗的手缠得越来越紧,身上的香味固执地将我拽入用“情”字堆砌的漩涡。
      我的忍耐,我的理智,几近崩塌。“别这样……苗苗……你身上——真香……”

      轻轻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发间。
      “姐姐……我……心悦你……”

      我的意识,我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意志,在此刻分崩离析。

      夕光渐渐退了。
      那被烧红的天空也慢慢暗淡。
      星辰暗淡,圆月占据天空,用月色占领大地。
      而我将所有感知沉淀于她的身上,她的手,她的唇,她香软的呼吸,还有甜蜜的呵气声,她的一切都令我沉醉,她是柔软的鲜花,她是唯美的梦境。
      我蝴蝶那般贪婪吸食花蜜,在花身上落下自己的印记。

      醒来是已是清晨。
      温苗苗的眼眸清澈而明亮,含羞带怯。
      我小心环着她,说不出“抱歉”便只在她前额落下轻轻的吻。我欲多与她说及些话,她却将脸藏于衣衫,只露出通红的耳根。“我要回家。”

      好。

      温父温母见温苗苗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后又将她重重责骂一番,我本欲今日提亲,温苗苗却不许。
      我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

      才进家门便听见小夏的琵琶声。
      小夏说起昨日之事,心有余悸。“昨日与苗苗约定去近日很火的尼姑庵进香,不曾想遇见了怜儿姑娘,怜儿正因大师兄之事心烦意乱呢。我三人便一道,不曾想……”
      我颔首,恨恨道:“那些人竟用合.欢散!”
      小夏大惊:“天啦!他们竟用合.欢散?”

      “不是你说的?”
      “我何时说过?”

      我慌了:“不是你昨日说的‘那种药’?”
      “对啊,‘那种药’,迷魂药啊。”

      “那你说是‘那种药’!我以为是合.欢散!”
      “对啊。那种药,那种蒙汗药。”小夏张大眼:“我正忙着想那迷魂药的名字呢,亮大侠你却已走远了,我连声呼喊,你却怎都不肯搭理我。原来,亮大侠以为是那种药——”抿唇,小夏看似漫不经心,眼中却闪动着千万分的好奇。“亮大侠,然后呢?”

      然后?
      然后——
      我默默望天:“然后当晚的夕阳,挺好看的。”
      我赶紧走了,走得昂首挺胸,走得正义凌然,待走出小夏的视线,我逃得慌不择路……

      是我肤浅了……

      所谓文字,博大精深。
      可我却又欢喜。大抵因我明白那夜之事,她是情到浓时,而不是药物驱使。

      我当夜又去找温苗苗。
      虽说温家已默认了我与她的关系,我白日来寻她也不是不可。可终于还有个司陵骁横在我与她之间。何况我与温苗苗始终以为还是夜深时更有趣味,那些当着家中众人不敢说的话,皆可趁着夜色娓娓道来,那些在外人面前难掩盖的情愫,在夜空的掩盖下将若潮水蔓延。

      院中的侍卫皆已撤走。
      温苗苗闺房中的烛光也比往日亮了些许。一切与往日相同,我顺利进屋,给她带来小夏才做好的糕点。
      “昨日之事……”
      “苗苗自愿的……姐姐,吃。”她将一小块糕点塞入我口中,目光闪躲,妩媚与羞怯却让她比以往更为楚楚动人。
      一切与往日相同。

      却有不同,我欲走,她轻轻拉住了我的手,却垂头不敢看我。
      我笑着关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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