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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鹤洲仍旧隐去踪迹跟在那两人身后。

      眼见着一大一小进了狐妖的洞穴,他犹豫片刻也还是闪身跟了进去。洞里散发着浓香,越深入就越是听到一阵靡靡之音。

      那乐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像钻进人骨头里似的,让人禁不住发麻,听着简直是淫.靡不堪。洞穴浅处昏暗,里头倒越来越亮,视野一开阔了,便见着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

      那几乎是仿照人间的酒吧设计的场所,只不过更加随心所欲。狐妖们聚在一起寻欢作乐,音乐奏得正酣,酒杯在空中乱七八糟地飞来飞去。

      中间的舞台上,几只狐狸现了原形,在钢管上连成一块儿,一只细嘴酒壶从半空中泻下酒液,那几只不成体统的狐狸一个个微张嘴唇,接着自上一个的脸颊上滑下的残酒。

      罪神冷脸进入,才打破这里醉生梦死的迷醉氛围。

      叠坐在最底下的那只狐狸蓦地推开身上的几只同伴,紧紧盯着那个罪神,变作女子模样,拢着衣衫朝他款款步去。她边笑着,边把身子倚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声音迷恋:“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长成你这样?配着这冷气逼人的神气,简直看得我腰都软了。”

      自然是倚了个空。那罪神早瞬移开,远远地瞥着她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狐狸脾气好得很,没骨头似的懒散站着,笑吟吟地问:“你要打听什么事?”

      那小孩儿急急地说:“你没有看过一个很漂亮的凡人,眉间有一颗红痣?”

      狐狸媚态十足,眼波流转:“你这小孩儿怎么也生得这么好看,这双眼睛简直像足了我狐族人。”

      不久前这孩子还被骂丑八怪,这会儿却又被夸好看,他照单全收:“我要是有一丁点儿好看的地方,那必定是像狐族。美人姐姐,你见过那个凡人吗?”

      狐狸舔了舔嘴唇,娇滴滴地看向那俊俏至极的罪神:“面对你这样嘴甜的孩子,姐姐当然知无不言,你也来对了地方,狐族最为消息灵通。可我们狐族人有誓言在身,绝不做没好处的事情呢。唉,这可怎么办?”

      她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罪神身上流连,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看得分明。

      一盏灯无声无息地灭了,灯的位置恰巧就是罪神所站之处,然而增添了一抹暗色,他但看上去反倒更加俊美无双。

      狐狸一怔,更是着迷地盯着他。

      也不知这罪神为何忽然和颜悦色起来,问道:“你想要什么?”

      狐狸烟视媚行,却学得乖了,并不靠得很近,朝他递了道传音符。没人知道她的要求是什么。

      满洞的狐狸却都细细地笑起来,仿佛已读懂一切。令人骨头发痒的音乐又缓缓奏起,空气变得无比黏腻。

      那罪神也一笑。狐狸们又是看得呆了。

      “你想要这个?”他慢慢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然而,正当他语音落下,一条凌厉无比的鞭子却忍无可忍地砸上地板。一击之下地动山摇,整个狐狸洞剧烈晃动起来,灯一盏又一盏地接着灭了。

      不到三秒,洞里已一片漆黑,狐狸们惊慌失措地发现他们凭借法术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来者何人?”狐狸心知来者不善,声音冰若冷霜。

      鹤洲摩挲着鞭子,出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是想要旁听片刻,但又喜欢黑暗,扰了你洞府清静,实在抱歉。”

      狐狸心里叫苦不迭,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三个怕是一伙儿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地唱着来她洞里欺负人。

      恨恨地咽下辛酸泪,狐狸识时务道:“妖怪堆里多了个凡人,我们都知道。那凡人着实美丽,一月前我还见着她在我洞府外采花,可这几日群魔谷里已经没有她的气息了,你们应该知道这点。”

      “她一个凡人,在这里受谁庇护?”罪神问。

      狐狸眼睛转了转,想耍个心眼,并不愿意卖了人头出去平白给自己招恨。一瓶色泽艳丽醇厚的红酒却忽地出现在她面前,任凭谁都看得出来,里面仙气四溢,必定是能够增长修为的玉液琼浆!

      她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心里还有些疑惑,却听到黑暗中扔鞭子的人说道:“你不是有誓在身要拿好处吗,就拿这个。”

      可她明明要的不是这个!怎么还强买强卖,她满腹委屈,狐族与人为善,唯一只贪图享乐沉溺美色而已。算了,有一样是一样,狐狸飞快地收下酒,说:“她跟在梦妖苍翎身边。现在应该去了人界,苍翎以凡人噩梦为食,不会久待在群魔谷。”

      “怎么能找到苍翎?”

      “这个不难,”狐狸回答道,“月光有助于他吸收梦境之气,提升修为。他修行极为勤勉,每逢月圆之日,一定会出现在濯柳泉。”

      鹤洲说:“多谢。”

      狐狸还误以为三人早已串通,殊不知罪神在第一盏灯灭时就变了颜色,目光锐利冰凉得直可叫人发抖。此刻鹤洲话音未落,洞里那罪神气息已经彻底消散,就像是对他避之不及一般。

      鹤洲只觉胸口一阵酸涩,他方才已经出手,卫穆必定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握紧鞭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追出洞外,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鹤洲冷静下来,明白自己无法再逃避。

      不多时,尽职尽责的蝴蝶又自阵法中涌现。鹤洲目光澄明,再无之前的犹豫,循着罪神的气息又启程。

      这次抵达的地方是人界。比起妖界,这里算得上安全,不必顾忌太多。

      只是,鹤洲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皱起了眉,面对人类,他们有隐藏身份的职责,不能够随意动手破坏人类的认知。

      蝴蝶飞得高高的,在人流上方穿过,他便隐着身,越过形形色色的人类。走了几百米后人潮停在红绿灯前,蝴蝶也停了。

      鹤洲若有所感,抬眸看向对面。马路上车流拥挤,他的视线越过了一辆辆飞快驶去的车子,终于捕捉到对面的人。

      他就毫无顾忌地站在人类之间,正抬起眼,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向这头的鹤洲。

      刹那间,鹤洲心脏之处一阵发麻,连着手心都是酥麻无比,仿佛身上炸开了一朵火花。隔了漫长无比的一段时光,这个人的目光终于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千年过去,时代变了又变,鹤洲第一次见他换上人类的装束,穿了西装。衬衫、领带、西服外套,整齐干净得过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这是鹤洲所熟悉的、永远身姿挺拔的少年。

      世界仿佛凝结了一瞬间。直到鹤洲眨了下眼,属于他的时间才又缓缓流动起来。

      这次他用的只是最为简单的隐身术,瞒不过神,所以他们刚刚毫无疑问地对视了。

      来不及理清心里什么滋味,鹤洲便飞身掠去,他看着卫穆带着小孩上了停在后面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鹤洲无法现身,他知道那人一定是故意的。他一步步走向车厢中间的一大一小,心里的惊涛骇浪长久不肯平静,唯有神色依旧镇定,他用只是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应该在这里。”

      “我应该在哪里?”回答他的人却任性地不用神力,音量也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类惊诧地看向他。

      鹤洲停下脚步,平静地看向他的眼睛。人太多了,他站在那里就仿佛被人挤来挤去。人类虽然看不见,但他们的身躯都紧紧地挨着这位神人。

      卫穆却动了,他拨开几个人,惹得他们纷纷露出不快的神色。但他一点不在意,逼近鹤洲,将他困在了自己和车厢侧壁之间。这下没人贴着鹤洲了,除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罪神。

      “好久不见。”人们又见了鬼般地听见他对着冰冷的铁皮说话。

      有人默默地搜索起精神病院的电话。

      鹤洲抬起头,对着比他稍高一些的男人念出他的名字:“卫穆。”他用着一种警示、无奈的语气。

      男人却不领情,依旧由着性子胡来:“原来还没忘记我的名字,多谢。可是你叫什么来着?”

      车上已经有人试图跟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说几句话了。

      鹤洲预演过很多重逢的场景,想过卫穆见到他会愤怒,会厌恶,会拂袖而去的反应,但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情状。

      他这样的态度明明混合着赌气和在意。他依旧在意着鹤洲,否则他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即便多年以前,鹤洲无情地抛下了他。

      鹤洲从前不会懂得这些情绪的细微差别,如今明白,却更觉心如刀绞,觉得恐惧万分。倘若卫穆真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那这些绕来绕去的在意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和卫穆并肩。只能以死神之位,作为唯一的补偿。

      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大着胆子凑近卫穆,在旁边人鼓励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帅哥,你今天是不是吃了菌子啊?”

      在冥界待了几千年的卫穆自然不懂得这话什么意思,频繁来往人界的鹤洲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卫穆根本不可能错过这轻轻的笑声。他立刻回头,目光死死地凝在鹤洲脸上。

      “你为什么笑?”卫穆这次终于不再戏弄鹤洲,只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鹤洲没回答,说着:“你不应该待在这里。”

      卫穆的脸色冷了下来,讥讽道:“怎么?偶遇一个逃狱的罪神而已,你难道也会生出什么正义感吗?”

      他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还是说,并不是偶遇?”

      鹤洲心口发涩,卫穆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却不得不说出此刻听来会令他感到残酷的话语了:“的确不是偶遇。”

      卫穆的眸中闪过异常的神采。

      鹤洲艰难地继续把话说完:“我是来抓你的。”

      他眼见着卫穆眼里光芒迅速地消灭了。

      千头万绪,有很多种组织语言的方式在脑海中闪过,但鹤洲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正巧公交进站,他旁边的折叠门开了,他一把抓住卫穆的手拉着他下车。

      卫穆盯着那只手,没有挣扎,而那机灵的小孩儿也立马跟着他们往外走。

      一下了公交,走到空阔处,敞亮的日光全打在他们身上,任何情绪都无法再掩藏。

      卫穆看向鹤洲的眼睛,却是逼问道:“你说来抓我,却悄悄跟在我身后一路到了狐狸洞,又在狐狸说着□□之词时出手,鹤洲,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鹤洲耳根发热,避开了这个问题,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冥界?”

      卫穆的态度却很强硬,仍是说:“你先回答我。”

      “不过是想要直入主题罢了。”他非要问,鹤洲就顺着他的意,“狐妖说来说去不过那些话,毫无新意。”

      卫穆冷冷一笑:“的确没什么新意。但你又是灭灯,又是扔鞭子的……看来也没多大长进。”

      鹤洲也不否认,说:“现在该你回答了。”

      卫穆嘴角挂上一点嘲弄的笑容:“鹤洲,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回一个关押我、折磨我的地方?”

      鹤洲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你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逃狱者的身份。你逃出来是另有隐情,你必定会回去。”

      “何必装作了解我的样子?”卫穆却不领情。

      鹤洲看着卫穆,努力要把心里头那份酸涩压下去。开口时,他已是十足的冷静:“趁着结界消失的时机出逃只会让你感到不齿,更何况不到一月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狱。”

      说着他又看了眼那个长得格外灵巧可爱的孩子:“你之所以现在出来是为了这个孩子吧?你更见不得罪神出来为害人间,你不是逃,你是要抓了他们一起回去。”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也变得轻了许多:“我就是了解你。怎样,我有没有说错?”

      “说得对。”卫穆不再与他斗嘴置气,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是鹤洲,明明是你说的,我们从今以后就当彼此没认识过。”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说你就是了解我?”

      他维持着那个让人心碎的笑容,再一点点凑近鹤洲,近得能看清阳光下他每一根睫毛的投影:“你说的,就当互不相识。现在为什么一听到锻神殿破了的消息就来找我,跟踪我,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完成刑期,鹤洲,回答我。”

      他字字平实,说话时也没用多大力气,可鹤洲听到最后时一颗心却禁不住狠狠一颤。

      他终于要做出抉择。他不得不亲手摧毁卫穆对他的在意,因为他已经不能再求取他的原谅,还不如将之摧毁得更彻底。

      与其兜兜转转,还不如让卫穆对他只剩恨意。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卫穆霎时站直了,不再紧挨着他,一股凉风从两人之间吹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穆问。

      话开了个头,说下去就容易得多了,鹤洲仰头看向他:“我是死神,死亡管理局现在正协助上界工作,追捕逃狱的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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