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日记》黑豆窝窝

31、自家前领导

　　汝阳王府建在汝阳城外，占地数百亩，是汝阳最大的宅院或者说建筑群，王府之内，庭堂楼阁鳞次栉比，花园假山走兽飞禽不计其数，内里还有亲卫所、练兵场、兵械库、石料场、草料场、演艺场、狩猎场等等，地下据传还有冰窖火司刑狱水牢，阵仗气势比汝阳官府还要胜出不少。

　　除了大兴土木兴建楼堂馆所，汝阳王宋节在当地经营多年，俨然地下吏部尚书，人脉势力极大，根基深厚，权倾一方，官府人事升迁、官员任免、卫队调拨，甚至城内区域规划、百业经营、税金征收、衙司勤务、城门安防都得经汝阳王府过手一遭，百姓戏言：汝阳只知宋王节，不知天子字号名。

　　就是这样一个极尽人间富贵的汝阳王，居然养着一个大汉奸，真是令人唏嘘。

　　是夜子时，我跟六策子躲过巡逻的卫队，摸到王府墙外，墙后头是一大片花园，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还在花园里晃荡。我俩轻身蹿上墙头，向里头四下看了看，果然没有人，便跳将下去，顺着墙根往里走去。

　　“我说，王府这么大，咱们去哪儿啊？”六策子压低声音，一边比划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先往里走走再说吧。”我也悄悄的跟他比划道。

　　“什么人哪，把咱们诳来，又找不见人影儿，这么大地方，逛到天亮也找不完啊……”六策子嘀嘀咕咕。

　　我俩正漫无目的的乱钻，突然前方亮起一片火把，叫喊声四起：

　　“抓刺客！抓刺客！”“这边，在花园这边！”

　　六策子看着我：“什么情况？刺客，不会是指咱俩吧？”

　　我也有点蒙，往花园深处扬了扬下巴：“先去里面躲一下。”

　　花园里假山高木倒也比较多，猫着腰钻去，黑灯瞎火的，一般人也难找。只是我们钻进去没多会儿，就听得叫喊声就变成：“在花园里头了！都往这来！”

　　“奶奶的，就是冲咱们来的，咱俩这是被卖了啊！你们明教人真够有意思的！”六策子说道。

　　此时此地，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我确实也是无可辩驳。

　　这时仍是耳后闻风，一道黑影来到我俩面前，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正是白天小树林里罩着脸的黑衣人。

　　“好你个……”六策子正要发作，被黑衣人摆摆手打住。

　　黑衣人道：“形势所迫，废话少说。这位丐帮的兄弟，马上离开这，出了王府向南三十里，有一座山神庙，你们要找的人都在那！”

　　黑衣人又一指我，道：“你跟我走，你们想知道的都在我这！”

　　“我们凭什么信你？”我问。

　　黑衣人催促道：“因为你们别无选择！事不宜迟！再不走，你俩走不了了！”

　　抓刺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我跟六策子互相点点头，他直奔院墙，一纵身就没影儿了。

　　黑衣人指了指西边，说道：“走！快！”说完就腾空跃了出去，我也不敢怠慢，赶紧轻身上前，紧紧的跟着。

　　黑衣人轻功了得，在我前面始终保持十来丈远的距离，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缓，紧赶慢赶，我就是追他不上。

　　就这样约摸跑出去二十里地，我追着黑衣人来到一条小溪边。月光下，溪水潺潺，夜鸟幽啼。

　　黑衣人止住脚步，回头看看我，问道：“你是明教哪个堂口的？”

　　我说：“厚土旗。”

　　“明教为何仅遣你一人前来汝阳？”黑衣人问道。

　　“你是何人？”我反问道。

　　“我问你答，否则我现在在立即就走，你想查找的东西，你自己慢慢去找吧！”黑衣人道。

　　我想了想，说：“并非教会遣我，此行乃受人所托，明教人等，概不知情。”

　　“受人所托？哼哼，还不就是假乞丐和老秀才？他俩应该不会挑错人。”黑衣人道。

　　“你是何人？刚才说我们想知道的都在这你，现带我来此，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我说道。

　　黑衣人摘下面纱，我借着月光细瞧，那是一张剑眉铃目的脸，右脸一道伤疤从额角穿眉而过直插鬓角，在瘦削的颧骨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刚毅——这不是两年多没见的光明右使范曲浓吗？只是，这道伤疤，从前是没有的。

　　我正要给范右使行礼，被右使止住；他重又戴回面纱，道：“是非之地，不必拘礼；心照不宣，不必外形。唤我龙三即可。”

　　“两大掌门所托何事？”右使问道。

　　借着溪水声的掩盖，我把事情的大概跟右使说了一下，问道：“范……龙三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右使点点头，道：“不用费劲了，你们要找的窃图人就是我。”

　　“啊呀！”听闻此言，我着实吃了一惊，右手不自觉的摸向腰刀。

　　“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汉奸，恰恰相反，我窃图也是为的寻那汉奸。”右使道。

　　“这却是如何道理？”我问。

　　右使道：“你可知我为何消失两年？”

　　我摇摇头。溪水潺潺，反衬得氛围十分幽静。

　　右使道：“数年前，我发觉本教有人在向北方敌族出卖我朝军机情报。虽说我明教根在波斯，但我是吃中原饭长大的汉人，岂能坐视此危害家国之事而不予理会？于是我开始暗暗查访，终被我查出，中原明教有人与敌族暗通款曲，总坛亦有人与之勾结，而他们所出卖情报的出处，便是这汝阳王府。

　　“但咱们教会里的汉奸隐蔽极深，做事极为小心，我查访多时，始终不能找到切实线索。汝阳王平日里豢养绿林，于是两年前我化名龙三，进入王府做了护院，打算从军机外泄的源头查起。

　　“终被我查出，原来那个出卖我朝军机要情的源头，就是汝阳王宋节本人。这宋节当年退出皇位争夺，当今皇帝即位后为安抚此人，不仅给以权倾一方的荣华富贵，还放任其胡作非为甚至囤养私兵。但宋节内心始终不平，竟干起出卖军情的勾当，甚至欲借外族之力重图皇位。

　　“于是宋节便与明教内的汉奸勾搭上，借明教人士往返中原与波斯之机，传递秘密军情。我查出当年中原明教地字门的门主严夏就是传递军情的人，而总坛，便有他的同党。我正要向上顺藤摸瓜，却被严夏有所查觉，此人如惊弓之鸟，马上运作到总坛做了护法使者，这样一来我便鞭长莫及。”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我告诉宋节，如能进太尉府窃出《边塞布防图》，则外族将对我朝边防了如指掌，进军中原将极为便利，这样他重夺皇位便指日可待。宋节自然是不能拒绝。而布防图窃出后，因事关重大，宋节不放心交由中原明教的人传递，必会命我携图亲赴波斯，直接把图交给严夏；而我只需要暗中盯紧他，看他与何人接头，便可查出他的同党，将这条出卖军情的链条一网打尽。

　　“果然不出我所料，宋节听完我的计划，非常高兴。于是我便潜入太尉府，窃出《边塞布防图》，不过你放心，我交给宋节的，乃是一份假图，如果北方敌族真按此图进军，必是个有来无回的结果。”

　　“那真图呢？”我问。

　　“真图从没出过太尉府，只是官府的人太蠢找不到而已。五大派截杀契丹使臣取图后，我已将真图换回原处，神鬼不觉。”右使道，“只是五大派的截杀行动，打乱了我的计划，那个严夏的同党，始终没有露面。”

　　“没有露面？我以为高史跟他已经接过头了。”我说道。

　　右使点点头，道：“对，那天晚上，严夏本在家等着和那同党接头，不料被五大派捷足先登，严夏自尽，而五大派则埋伏在严府等着那同党送上门去。我本以为这样一来，有五大派代劳，可以省我一番力气。谁料来的却是严夏的备手高史。这高史极为狡猾，利用明教秘道潜出，一时间我也失了线索。

　　“幸而苍云的长孙堡主开始怀疑汝阳王府，而丐帮万花七秀也很快就来汝阳落子，我便计划借力打力，趁万花七秀入府之机，故意留下朝言圣火和逍遥鬼步的痕迹，引他们盯紧汝阳王府，以发现严夏同党的蛛丝马迹。

　　“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宋节突然派官府查封了万记货栈和七秀花楼，还派人追杀三大派的人。我思来想去，能看出三大派行踪端倪的必是武林人士，而给宋节报信则表示他们之前有瓜葛，于是我怀疑到，是中原明教内仍有汉奸，来取军情时发现了三大派的意图，遂给宋节通风报信。”

　　“那三大派的人现在何处？”我问道。

　　“我把三大派的人安置在王府以南三十里外那座山神庙，如果你那个丐帮的小兄弟信我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见上面了。”右使道。

　　“那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问道。

　　右使道：“想来万记货栈和七秀花楼开张时间都不久，我只需细细查探这段时间内跟汝阳王府有接触的人，应该可以找到些线索。只是这样就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回去告诉魏乞丐和辛秀才，既然宋节有所查觉，最近就先不要动他了，等我的消息。我的身份，也先不要透露给他们。”

　　“明白！”我点点头。

　　“事不宜迟，你拿着这个，速速去会合三大派吧！”右使扔给我一把钥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