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祠》故而难念

2、第二章 初识

　　过了良久，阿娘才缓过神，望着手中的紫檀木箱，抬手用衣袂轻轻擦拭着微红的眼眶。
　　“无碍，无碍。阿玥，这是你的。”
　　阿娘说着，从箱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示意我打开它。
　　我伸手接过木盒，打开盒扣，盒里的东西缓缓在我们眼中出现。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正静静的躺在盒中。
　　在打开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那股掺杂在冥界中微不可言的寒气，此刻正在玉镯上若有若无的萦绕着。
　　我伸手轻轻触碰着它，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凉寒，也只是稍纵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力量从指尖涌向全身。我闭上眼睛，细细品查着，只觉得手上似乎在慢慢出现着什么。
　　我缓缓睁眼，只见手上，正拿着一副卷轴。
　　阿娘见我疑惑，便微微笑道:“今儿不仅你的生辰，亦是你的二九年华。这个是阿娘的心意，也是作为你今后去凡界历练的保护符。”
　　“阿娘，我不想去凡界。”我有些不情愿。
　　“阿娘知道，但是这几天，凡界似乎不太平，天界也已感知，并派人暗中调查；而我们冥界要做的，便是配合天界，这也是那几位做的决定。”阿娘拉着我的手，眼中只有不舍。
　　我见阿娘伤感，也不愿让阿娘为难，只好轻声应允了下来，没再说什么。
　　冥卿见状，也不好说什么，轻咳了几声:“姨母，时辰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听了这句话，阿娘神色黯淡，却也只能忍去不舍，慢慢松开手，目送着我和冥卿离开。
　　一步三回头，纵有千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
　　穿过冥界之门，我和冥卿来到了一处离城池不远的小树林里。从小树林走到大道上，我抬头看向城池，只见城池上挂着一副墨色牌匾，匾上写着两个金字:墨城。
　　“这座城池盛产松烟墨，其墨在文房四宝之中负有盛名，专供于王侯将相，一块便可值千金，故名墨城。这里的百姓都会制墨，且常有商人来此交易制墨材料，因此这里的经济也是最为繁华的。但也正因如此……”冥卿的语气有些严肃。
　　“如此什么？”我有些不解。
　　“这里常发生命案，那也都只是意外而亡；但近几天却常有怪事发生，且一天比一天严重。”冥卿神色凝重，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我和冥卿已来到城内。
　　望着这里的繁华，很难想象，这里的空气中竟弥漫浓重的血腥味，以至于目光所及之处，皆有淡淡的猩红色，让人难受。
　　正走着，只因分心，不小心撞上了人。我向后踉跄了几步，在跌倒之际被揽腰扶住。
　　“姑娘小心脚下的路。”耳边传来一道温润之声。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正满含笑意的看着我。
　　那双眼，似星辰，包罗万千。
　　我有些窘意。
　　他似乎看了出来，在我站稳后收手作揖道:“在下无意冒犯姑娘，望姑娘海涵。”
　　听了这话，我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我无意撞上，听你这话，反倒成了你的不是。”
　　眼前人一身鹄白银丝鹤纹广袖锦袍，腰间的钩络带上装饰着纹样复杂的白玉，举手投足间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可谓是典则俊雅。
　　面具男子起身看着我，笑意似又加深了些许。他向我走近一步，敲了敲手中的白玉扇:“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发现姑娘，似乎，许久未曾笑过了。”他环顾四周，声音压低了些:
　　“若我未猜错，姑娘不是此界之人吧。”
　　未等开口，他将白玉扇放于我手中；再抬眼，面具男子已不见踪迹，只闻得人海中的一丝余音:
　　“拿着这把白玉扇，来望柒阁旁的秦府找我。”
　　我望着面具男子离去的方向，有些许困惑，又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早已与冥卿走散；而初次来到凡界的我，对一切都是陌生的。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手腕却被人紧紧拉住。
　　我回头看去，是一脸焦急的冥卿。
　　“阿玥，你在干嘛？”冥卿将我拉到一边，仔仔细细的查遍了，才放下心来。
　　“你可知这样很危险？你若出了事，我怎么和姨母交代？下次一定要跟紧我，听到没？”
　　我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扇，想起那面具男子的话，抬头看向冥卿:“你可知望柒阁？”
　　听到“望柒阁”三字时，冥卿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诧异，神色似是有所顾虑。
　　我看出了他的异样，也并不多问，只晃了晃手上的白玉扇:“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望柒阁旁的秦府，物归原主，何必那么慌张。”
　　冥卿略觉尴尬的笑笑，转身离开:
　　“跟着我，别丢了。”
　　许是久在冥界，如此热闹的街市，我竟有些抵触，却又不由得想要接近。
　　想到这里，心里一惊，摇了摇头，跟上冥卿。
　　穿过热闹的人海，来到了正街的中心，望柒阁。
　　“墨城只两条交叉的正街。我们现在所在的名为柒乐街，而眼前的这条名为望阁街。你要找的秦府，就在柒乐街的第一条小巷中。你可知……”
　　“望柒阁，是做什么的？”我打断冥卿的话。
　　看着望柒阁门前因欠债而被恐吓驱赶的人，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这是此城有名的赌馆，很多人在这里赌着自己的各种东西。若赌输了，且还不上钱财，他们便会驱赶或用残忍的手段折磨这些人，让他们不人不鬼的活着，死后便拉到乱葬岗埋了，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去认领。因为墨城的每个人，都惧怕他们，又有谁敢反抗呢？正因恐惧，才可以肆无忌惮。”
　　话毕，冥卿微微摇头，满是惋惜。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而刚才所发生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似乎已是常事。
　　不，并不是没有注意，而是不敢，麻痹，旁观。一个权利在手的人，他所做的每件事，随心随意，似是他掌握了每个人的欲望及私心，将每个人的心支配着，让他们活成了佩戴恐惧，没有思想的人偶。
　　我初识这凡界，却不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它。这里的真实，着实让我心寒不已。
　　这里的每个人对钱财都有很大的欲望。
　　钱财，对于凡界之人，便是他们的命。因为没有钱财，就只有被欺压；反之，却可以欺压任何人。
　　但，钱财却也是众生无法彻底抹去销毁的，是这世间流转必不可少之物。
　　也许他们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可，既悟悔，何言初？
　　苦哉。
　　只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公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