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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白乾川一个人背靠墙壁坐在角落休息,嘴里叼着一片速食面包。

      她看着排球在空中划过弧线,从一个人的手中落到另一个人的手上,有人在加练,有人在休息。渡边给高一的学妹传了最后一个球,边擦着汗边向她走来。

      渡边坐到了白乾川的身边,把面包撕了一角。

      白乾川咬了口面包,口齿不清地说:“抢别人嘴里的东西。”

      “二传手就是要有拿下一切的决心。”渡边放下毛巾,拿起宝矿力水瓶,她拧开瓶盖,润了润嘴唇又盖上。

      渡边问:“佐久早给你回复了吗?”

      白乾川习惯了她没事找事的行为,没好气地说:“没有呢,他们集训忙到看个手机都难吧。”

      “我们也快忙死了。”渡边嘟囔道。

      白乾川所在的横滨天句学园是近五年来第一次打进全国大赛,他们作为一支队伍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渡边与白乾川都是高二学生,春高结束后就将接任前辈们的工作,还要时刻注意后辈的状况,支撑排球队的责任比白乾川想象中要沉重很多。

      她已经无暇顾及佐久早的事情,除了每天定时看一眼他的消息,其余时间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

      “来聊点轻松的话题吧。”

      白乾川看见渡边不怀好意的笑容,后背发毛。

      “既然都提分手了,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应该没问题吧?我早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小学五年级就早恋的了,还是跟佐久早那种人。”渡边逼问道,白乾川被她吓得不停往右挪。

      “是你表白的吗?小学生会怎么表白,该不会是误打误撞就在一起了?”

      白乾川不满地皱眉,她推开渡边的脑袋,“什么叫做佐久早那种人啊?”

      “我有一个朋友很久以前喜欢过他。”渡边说,“但据她所说,毕业前她都没能跟佐久早说上一句话,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你这个女朋友了。不过佐久早怎么说都和你不合拍吧,你们俩性格完全相反呢。”

      渡边的话一针见血,白乾川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愤愤地和渡边拉开一个人的距离,吃掉剩下的面包。

      佐久早独来独往,寡言少语,讨厌人群,尤其在意干净整洁,和她只能用“属性相冲”来形容。情侣不一定就心有灵犀,但做不到完全合拍也该有互通的地方,否则等热情消散,亲密关系也会随之结束。

      这样想,她能和佐久早在一起这么久也是奇迹了。

      白乾川小声说:“……五年级前,我都在海外读书。”

      “国外?怪不得恋爱观那么开放啊。”

      “好奇就给我闭上嘴好好听着。”白乾川恶狠狠地说,渡边乖乖地闭上了嘴。

      白乾川刚转到东京时,日语还说不太流利,勉强能听懂同学的话,但交流不太流畅。

      所幸白乾川生来就是个热情满满、自来熟的人,她一边努力地学习日语,一边和同龄人交流,不出一个月,她就和班上的学生们打好了关系。

      当然,除了一人之外。

      转学的第一天,白乾川就注意到了坐在她左手边的黑发男生,他的名字是佐久早圣臣。无论是上下学、用餐、体育课,佐久早都是只身一人,站在无人的角落,不愿靠近人群,如果有人刻意找他搭话,佐久早会匆匆应付几句便离开。

      白乾川非常在意佐久早,一个月后,她认定了一个事实。

      ——佐久早,那孩子,被孤立了!

      她曾经目睹过同学因为不合群被全班排挤,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佐久早也是被人孤立,甚至受人欺负才会独身一人。

      怎么办?

      起初白乾川想告诉老师,但她担忧佐久早的处境会因此变得更加糟糕,于是她便转换了方式,主动去找佐久早搭话。

      只要和佐久早成为了朋友,就能改变其他人对他的看法,说不定还能趁机抓到欺负他的人,教训他们一顿。

      某天放学后,白乾川踌躇满志地找到了佐久早,在佐久早惊疑的眼光下,她笑嘻嘻地说,佐久早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佐久早一开始绝对很讨厌我。”说到佐久早听了她的话后嫌弃不已的反应,白乾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以为佐久早是被孤立的人,实际上是佐久早一个人孤立全班人。

      渡边说:“人家习惯了一个人待着,突然有天一个不熟悉的吵吵闹闹还不懂卫生的转学生找上门说要跟自己做朋友,佐久早没有直接拒绝你都算好了。”

      白乾川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她说:“我当时费了好大劲才跟佐久早说上话,他一见到我就会跑开,要不是那时我比他跑得快,说不定现在我们还是陌生人呢。”

      白乾川抓准了每天午饭和放学后的时间,不厌其烦地邀请佐久早和她一起,久而久之佐久早也习惯了白乾川的热情,虽然他还是很嫌弃白乾川的吵闹,但不会拒绝与她同行。

      熟悉后,白乾川发觉事实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佐久早没有被人排挤或孤立,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而且佐久早看起来不与人亲近,私下里却是个很有耐心、守规矩的人,经常被人说缺乏耐力的白乾川对他敬佩不已。

      那段时间白乾川还认识了古森元也,古森第一次看到佐久早和女生说话,大吃了一惊,不久后也跟她成为了朋友,三人经常一起上下学。

      某天放学后,班上的几个女生找到了白乾川,嬉笑着问道:

      “你是不是在跟佐久早交往啊?”

      “交往?”

      “就是谈恋爱啦,你们两个不是天天一起吗?”

      白乾川本想说没有,但她见那些女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仿佛跟佐久早交往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她感到很气愤,大声说:

      “我和佐久早在交往,怎么了吗?”

      女生们被她吓住了,立刻收起了笑容,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说:

      “你为什么会跟佐久早在一起呢?”

      白乾川很不理解这个问题,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有些难过地问:“你们讨厌他吗?”

      她还以为佐久早被孤立只是她的误会,但看女生们的反应,她们对佐久早圣臣的确有不好的看法。

      “也不是讨厌……”女生怯怯地说,“感觉他是个很奇怪的人,看到白会和他一起,感觉很不可思议。”

      “佐久早从来都不找人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很容易生气,还搞不清他生气的理由。”

      “他看起来就很凶。”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白乾川先是被噎住了,她想了一会儿,反驳道:

      “我虽然话很多,但是学习不是很好,总是会被说笨。佐久早之所以话少,是因为他比我们思考的时间要多得多,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她顿了顿,看向佐久早整洁的课桌。

      “佐久早比其他人都要讲卫生,每次大扫除,他都是留到最后的人。他会发火也是因为看到了别人邋遢的样子,为什么他要因为自己的好习惯而被你们认为是‘怪人’呢?”

      白乾川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起来,她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一开始……我也觉得佐久早是个很奇怪的人,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说话,为什么总爱独来独往。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个很优秀又懂规矩的人,也不是真正讨厌我。

      “是你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不需要朋友的怪人,他才会一直不愿接近你们!”

      白乾川双手撑着桌子喘气,扫视了目瞪口呆的女生们一圈,然后拎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其实她对自己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也没有把握,但她看到女生们抵触的神情,联想到佐久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眺望天空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为他讲点什么。

      会把教室打扫得一尘不染,会询问自己是否难受,会用心照看翅膀受伤的小鸟,会一言不发地守在教室外面等待,就算听到别人的恶言也会假装无动于衷。

      他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她一想到佐久早微笑时会悄悄把脸扭开,就好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为人所见的那一面,想让称赞自己的人转去夸奖他。

      那天佐久早就在教室外面等待,他看白乾川从教室跑了出来,只抱怨了一句“好慢啊”。

      白乾川和他一同走在去排球馆的路上,白乾川少见地没有滔滔不绝地给佐久早讲些闲事,她慢慢把这些天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以前我一直觉得人都该会说话,应该有热情,应该要喜欢人群,做一个外向的人是最好的。可我想到大家有时会说内向的孩子很成熟,有时又怪内向的孩子不懂得说话,就会感觉非常非常难过。

      “我想,就跟爸爸妈妈说我生来就是个充满热情的人一样,也有生来就更偏向安静内敛的人。那样,又有什么正常与否呢?”

      如果佐久早也能像她一样受人欢迎就好了,明明外向也不是什么很值得珍惜的品质,白乾川想。

      “我觉得,佐久早同学是个很厉害的人,是因为这个环境容纳不了你,就把你当成奇怪的人推开。”

      白乾川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睛,说:

      “以后,肯定会有能接受你的地方的,但这不是因为你不正常,是因为你太厉害了!所以才与众不同。”

      佐久早愣愣地看着她,两人相视无言,直到古森的声音闯了进来。佐久早低下头,白乾川和古森三言两语地攀谈起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排球馆门口。

      这是白乾川第一次来到排球馆,古森邀请她和他们一起打排球,白乾川欣然答应了。虽然我完全不会排球,但能和你们一起就再好不过了,她笑着说。

      认识佐久早的小男生看见他和白乾川一起走了进来,开玩笑问:

      “佐久早,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白乾川下意识看向佐久早,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佐久早面对熟悉或陌生的人们,第一次牵起了白乾川的手。

      佐久早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开口道:

      “我们正在交往。”

      没有暧昧,没有告白,有几分顺水推舟的味道,白乾川和佐久早圣臣就这样开始了七年的交往。

      连两人的好友古森都说,除开平日两人形影不离,没有其他能让人感到他们正在恋爱的行为。

      白乾川和佐久早很少牵手,更别说拥抱,没有接过吻,几乎不会吵架,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每天都是平淡的日常。唯一的起伏就是白乾川选择了横滨的高中,而没有留在东京就读,为此他们俩还大吵了一架。

      渡边听了她冗长的描述后,感叹道:“没想到你居然是纯情派呢。”

      白乾川像是被她戳到了痛处,她垂头丧气地说:“也不是我想这样的……上个月我去了佐久早家里过夜,本来以为会发生什么不一般的事,至少抱一抱是可能的吧?

      “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因为看的电影太无聊,我中途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七点都没有醒,佐久早一上午都没跟我说话。”

      那天早晨她睡眼惺忪地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了面露怨气,似乎一晚上都没能睡着的佐久早坐在床沿,差点吓得昏过去。

      “谁叫你一睡着就叫不醒?而且还有起床气。”渡边无情地说,“你总算能体会我们修学旅行时叫你起床的痛苦了?”

      教练吹响了集合的哨声,渡边起身前最后跟白乾川说了一句,“你和佐久早分手的事情,还是再多考虑一下吧。”

      白乾川惊讶地看着面不改色的渡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渡边说这种话,以往渡边都是说恋爱耽误学业,长痛不如短痛之类的劝分不劝合的话,可她这句话好像是认真的。

      白乾川会意一笑,她温声细语地说:“没事,我现在有你们了。”

      渡边嫌恶地瞥了她一眼。

      “别说恶心人的话。”

      “哈哈,真是无情啊。”白乾川低低笑着,她抬起头,看见渡边朝她伸出了手。

      渡边眼神看向赛场,她佯装不经意地说:“你被罚了下蹲吧?别摔地上了。”

      白乾川看看她的手掌,又看看其他人,他们都注视着她。白乾川不轻不重地握上了渡边的手,渡边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白乾川迈开酸软的双腿,与渡边手牵手走到了赛场上。

      “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人呢。”渡边在她耳畔低语。

      无论是教练、经理,还是球员,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人。

      “拜托你了,下任主将。”渡边深深地看了白乾川一眼,把她推到了赛场中央。

      一瞬间,白乾川听见了佐久早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低沉嗓音。

      「拜托了,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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