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地面上的翅膀》烈驹

5、第五章

　　既然我是已死之人，我满脑子的罗曼史最终也是打个水漂。趁早打消自己的不轨心，以免春梦做多了，变成了残梦。

　　规劝自己一番后，我强拉自己的手。

　　他紧抠我的手。

　　“放手啊！你放手干什么呢？耍流氓。”我胳膊七绕八绕，要挣脱他的魔爪。

　　我七扭八扭挣不开他。

　　“松开手好不好？你抓疼我了。”为了让他松手，我用计哄他。

　　“不行。人总是有诸多不满意的事，譬如我不喜欢别人抱我，你也总是把我抱在怀里～”

　　“我什么时候抱你啦？”我抬高头瞪住眼前的男子，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仿佛刚才说的不是假话。

　　“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子思考我的话，良久才问。

　　我最怕有人用伤感、脆弱的眼神看我，我的灵魂也要跟着碎掉了。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也许我死之前认识你，但是我现在记不清了。”我良心不安地一只手顶住自己的头顶，用力搜遍记忆里的每个角落。

　　“丢失了前世记忆！真是糟糕的事情。我和你认识没几天，不用担心。”

　　“没几天。”我歪着头脑又想了想，小石子以外，我没有认识别人。

　　我哈哈大笑说：“你不要逗我了，难道你是小石子？”

　　男子不说话，拖着我就走。

　　“难道你真的是小石子？”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探出头问，“你不会真的是小石子吧？”

　　男子没有回答，拖住我的手说：“25分钟后，你的小姐妹将有难发生。”

　　“夏季，你说的是夏季吗？”

　　夏季……

　　为我突然逝世，伤心的青梅竹马会有危险？

　　“快一点！”男子拉住我的手，飞上云梢，他的身后长出一对雪白的翅膀，“三途河之外的人遇到危险，会成为死灵去天国的得分题，他们彼此竞争，为的是能拿到去天国的名额。”

　　“名额？”我不悦地瞪了他。

　　我不喜欢他人生命垂危之际，从旁人口里蹦出逐利的词眼。

　　好似待价而沽的商品。

　　夏季下车了吧？

　　我也急了，催促男子。

　　“可能到站了，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女孩吗？”

　　“我想她是往家的方向走的。”

　　“闭上眼睛，你会听见人类的心声。”

　　“人类的心里话能传达到云端吗？”我质疑话里的真实性，还是顺从地闭上双眼倾听人类的声音。

　　我的双耳穿过层层流云，垂悬芸芸众生之上。

　　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地面上的声音：

　　“我眼前的男人是头猪，给自己标了昂贵的价格，以为其他人也是猪。”

　　“我烦透了！能不能别哭了！”

　　“说谁是社畜？大家都很累。我只想回家看到你的笑容，不是听到你的抱怨。”

　　我的耳朵里灌进嘈杂的抱怨声，我拼命摇头，要把声音逼出脑外。

　　“箫婧婧，如果人有来世，我希望你活得快乐。”

　　我找到了，是夏季的声音。

　　她可真好，一直惦念我。

　　我才不要好心肠的夏季死掉。

　　我不要她像我一样孤零零地游荡人间。

　　17分钟后，夏季的人生将会被我改写。

　　我要杜绝悲剧发生。

　　我闭上眼，寻找夏季的身影。

　　我的眼前出现了几帧动态图，夏季满怀心事地走在河边，她身旁奔跑着几名玩耍的孩子、一名推婴儿车的少妇。

　　“找到她啦～”我松了一口气。

　　银发男子和我先后落地，还是没有要松我手的意思。

　　我走在夏季旁边，刚要和她说话，手绊住了，步子也乱了些。

　　“放手呀～你抓着我，我都不好走路，我又不会跑远。”我怪嗔。

　　他这才放开我，紧随我不离。

　　突然，小石子跑进脑中，看着我欢快地跑着，一直在我身边蹦蹦跳跳……

　　它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今天没有找到小石子，却带来了一个人。

　　我想到走失的小石子，又难过了好久。

　　“他果然不是人类。”我偷看他未收去的丰盈的双翅，略微可惜，那么帅气的男子竟是天上人。

　　天上人……我想到盖章的那个人……没有情感波澜……

　　天上人并非人类，早已修掉了七情六欲吧？我思寻。

　　他身上每一个线条都很美，像是精心雕琢，没有多余的部分。

　　我见夏季没有危险，放心得和银发男子唠嗑：“你的意思是我拯救夏季，就能获得盖章的通行证，去往天国吗？”

　　“对。你要救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达到分数线以后，灵魂赎罪合格，也能去天国了。”他跟上我的脚步，眼露温柔地盯视我。

　　“我要解救多少灵魂，才能洗清我的罪行。”我自言自语。

　　正在胡思乱想时，河边打闹的孩子相互笑着推搡，他们的嬉笑声闯进街头公园，惊扰了宁静。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大喜欢熊孩子。”我瞟了一眼一面跑来的孩子们，他们一个人手里拿着蓝球；一个人手里拿着零食，吧唧嘴吃东西；还有两三个孩子倒着走路，和后面的孩子们说话，完全未发觉自己处于河岸边，稍有不慎会招致危险。

　　我刚在想，那群孩子们欢快得向我冲来。

　　有几名孩子穿过我的身体，到达我的身后。

　　“有人落水啦！救人呐！”我意识尚未清醒时，听见有人高呼，我转过头发现夏季不见了。

　　河面上，有道影子奋力扑腾。

　　落水的人是夏季吗？我着急地想。

　　行动先于我的思想。

　　我冲进水里，抓住夏季，把她往岸上推。

　　“你放手，她是我的。”我注意到还有一个长着瓜子脸、大眼睛的长头发女孩子，也在推夏季上岸。

　　“别吵！”我很凶地说，“眼下救人，分什么你我？”

　　女孩住了声，也没缩手。

　　她和我一道推夏季。

　　夏季顺着水流上了岸。

　　“太好了！你没有事。”围观的人高兴地拍拍手，“我们正着急，准备下水救你。看你顺着水流游了过来，也就放下心了。”

　　围观的老太太愤怒地盯住孩子的背影说：“这群熊孩子不好好管，以后出来害社会，姑娘啊！幸亏你会游泳。”

　　夏季的表情也挺懵，她摇摇手说：“我不会游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大伙都被欢乐淹没，没有听仔细夏季的话，以为是应激反应。

　　老太太没有轻饶熊孩子，她快步抓住了其中一个小胖墩。

　　看架势，把夏季撞落水的是这个小孩了。

　　老太太把熊孩子扯拽到夏季跟前说：“给阿姨道歉！你差点闹出一条人命。”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抓住我～放开手，放开！”小胖墩在老太太手里绕了半个圈，使出吃奶劲要从老太太手里挣脱。

　　“向阿姨道歉，刚才你做了什么事？”老太太教育熊孩子，其他人也一起教训小胖子。

　　“人不是没死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小胖子鼓着腮帮，恶狠狠地瞪了老太太一眼。

　　“你才多大呀，还没有走上社会，学螃蟹横着走路。你家人不管你，我今天就偏要管你了。”

　　我看着气不过，伸手朝小胖子的脑袋锤了几拳。

　　“哎哟！哎哟哟！好痛！”小胖子捧着脑袋哀嚎。

　　“看吧，老天爷都罚你！”老太太说得更起劲了。

　　“不能打人！完了！没有赚到分，反而扣分了。”银发男子又拉住了我的手。

　　“我不能打人，他做了坏事，我气不过。再说夏季是我的好姐妹，我帮都不能帮吗？”被银发男子一说，我气不打一处来。

　　“不能！有些规矩我要告诉你。人死了，如果去害人，他将堕落成为恶灵，永远不能到达天国。同样的道理，死灵没有权利惩戒活着的人。我们可以解救他，给他们希望，但不能剥夺他们的生命，即使是小小的惩罚也不可以。”

　　“什么嘛？那恶人作恶还不要上天？”

　　“恶人行恶不长久，总会被收拾的。不需要死灵劳心。”

　　眼前的男子长相英俊，说出的话，却跟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一样，相当没趣。

　　我不高兴地走到河边，先前在水里看到的那个女孩儿不见了，估计她去解救下一个落难者了。

　　夏季没有事，我也要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喊你‘喂’吧？”我问银发男子。

　　“羽轩。”

　　“羽轩。很好听的名字，和你长着翅膀有关吗？”

　　银发男子笑而不答，他见我要走，立即说出由来：“在我很小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儿，她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原来你没有名字。给你起名字的女孩，一定很喜欢看爱情小说，名字有点……”我略有失望，想到他的名字像极了言情小说里的人物，笑哈哈说。

　　“对，她是个爱做梦的女孩。天神是没有名字的。”

　　“你是天神。真的天神吗？”这下轮到我好奇了，“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边？是看我成绩太差了，要辅导我去天国吗？”

　　“不是。”

　　“那为什么？告诉我啊，告诉我吧！”好奇心被引起，我追着问。

　　羽轩头撇向河面，也不和我说话。

　　“可怜的是我的小石子不见了……你是天神，知道它去哪了吗？”

　　“它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羽轩的脸红了。

　　“咦！”我惊呆了，羽轩真的是小石子！

　　陪伴我两天的流浪狗居然是天神！还是个男的。

　　我僵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