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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龃龉 ...

  •   面前九个战友对着他的柴沉默不语,宋大猛眉心拧成老大一个疙瘩,拎起一根还带着一把绿叶子的树枝,抬起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是做哥哥的这几天亏待你了吗,还是你对咱北靖人心里有气?”

      方谨初从来就没有这么窘迫过,脸上憋的通红,半晌讷讷地道:“我……我不会……”

      宋大猛噗地喷出来,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有什么可不会的?其他战友们脸色发黑,说真的,要不是这小子力气大干活多,这几天也算处出点感情来,这会就得上手揍人了。

      方谨初更加难堪,手足无措地站着,他是真的不会,并且还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不会干这个,一个兵他可能没打过仗,但他不可能没做过饭。

      宋大猛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神态,蓦然心里又软下来了,罢了罢了,这小子长得一副可怜样,又乖巧听话的,怕是原先在营里也是让人照顾的。他腹中饥肠辘辘,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准备亲自把这个活干了,刚走出两步猛一回头:“惠宁!跟上!从明天开始你给我连着去拣一个月的柴!”

      这会绝大部分营帐都开始吃上了,营地附近的能烧火的柴早让人拣完了,宋大猛只好一路朝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叹气,方谨初红着脸默默跟着他,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咦,惠宁,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齐齐站住,扭头看见一个战烽营的火长站在不远处,满脸惊喜:“还真是你!”

      他同时看清了方谨初旁边的人,脸又沉下来,重重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宋大猛已喝道:“怎么回事?惠宁你怎么认识这个王八犊子的!”

      那人却是和方谨初有过两面之缘的赵弘节,他和宋大猛有点过节,还因为打架一起被长官罚过,两人平时都是绕着对方走的,生怕一个没忍住气又把拳头招呼过去。

      方谨初和赵弘节打了个招呼,就见自家火长脸色愈发阴沉,他不知这两人关系,犹豫着把自己拣错了柴的事说了,赵弘节就一把拽住他,余光瞅着宋大猛道:“多大点事,你们火长就知道欺负新兵蛋子,走,我那有现成的,跟着我吃去!”

      宋大猛一听这话,暴跳如雷,指着赵弘节的鼻子骂:“他奶奶的你属野狗的,看见个好的就往你自己窝里叼!老子的人轮的着你管!”

      方谨初见状十分头痛,眼看这两个火长就要打起来,忙忙地拉住宋大猛,嘴上跟赵弘节客气了一句,宋大猛愈发来气,就要扑上去厮打,赵弘节那边也有人听见声音跑出来拉他,方谨初忙着按住自家火长,一偏头看见拉着赵弘节的是白福敬,也算是熟人。

      两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远处传来一声严厉的暴喝:“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紧接着另外一个年轻却威严的声音冷冷地道:“放手,让他们打。”

      看见此人,宋大猛和赵弘节齐齐大惊失色停在原地,方谨初咯噔一下,脊背一凉,有些僵硬。
      怎么是他来了?

      方谨初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相认,曲正杰已大步走过来,他机械地跟着宋大猛几人弯腰抱拳行了军礼,低头垂眼,忽然想起其实对方根本没见过他的脸,这么不言不动的应该认不出来吧。

      曲正杰果然没有留意他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兵,他脸色严肃,军中严禁打架斗殴,这两人好大的胆子!副将已把宋赵两人骂得狗血淋头,两人低着头一个字不敢说。曲正杰有事要办,末了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没再说什么,带着副将转身大步行去,四人齐齐松了口气,方谨初那口气尤其的长。

      这么一闹,宋赵二人自然都偃旗息鼓,赵弘节还吩咐白福敬把自家营里的柴分一些给方谨初,瞥了宋大猛一眼,宋大猛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

      两人回到营地生火做饭,不多久,就听说了一条军令,命令各营查问新加入的西宁降兵,有没有一个二十上下,瘦高个,名字里有“十七”或者“合欢”的。宋大猛一听就朝他们唯一一个西宁降兵看了过去,喃喃说了声年龄身材倒差不多,可底层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这个年纪,身材瘦高也不算少见,惠宁的名字和那两个实在不搭边,就没多想。

      他又觉得好奇,便问方谨初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命令里说得含糊,措辞却十分客气,明显不是查问奸细,还是魏侯身边的曲将军亲自下来传令,到底是怎么个宝贝让魏侯这么上心。

      方谨初轻轻摇头沉默不语,他没想到魏钧对他这般惦记,看样子不知道找了他多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被人牵挂的感觉对他来讲也同样陌生,忐忑中又有一些暖意,靠近了却有些烫人,若去触碰并不会灼伤他,但却叫人畏惧,而那畏惧中又隐含着强大的诱惑。

      第二日他们继续去协助维护抛车,方谨初一边干活一边留意,过了半日看见了赵弘节和白福敬,他回头看了看正好宋大猛不在,就主动朝那两人走去,向赵弘节谢过昨日赠柴的情分。

      赵弘节刚听他客气了一句就把蒲扇般的大手在胸前摆了摆,说小事而已不必客气。他原本就因为惦记家中小弟而对这个战俘有些善意,听说对方加入了他们军中便有些惊喜,可偏偏落到了宋大猛那个小气鬼手上,瞧昨天那架势必是被欺负的。也是,他一个西宁人孤身在此,做得又是粗重活计,怪不容易的,便问他愿不愿意来他们这里,他找队正想想办法。

      一边白福敬张了张嘴,眼珠一转,凑过来就开始炫耀自家队伍装备是最顶尖的,打仗是冲在最前面的,杀敌是最多的,立功是最快的。赵弘节叹气,这个傻孩子,就算人家原本想来,你这么一说也得让吓退了。他哪里知道,白福敬那小子压根就是故意的,在他看来能加入战锋队那是种荣耀,他能来那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他一个西宁战俘凭什么能轻易有这机会?

      他这点小心机赵弘节看不出来,可落在方谨初眼底就跟个小孩子当着大人的面藏了颗糖似的,他忍俊不禁,笑着解释宋火长其实很照顾他,一边说他位卑力弱能加入丰野军就已经很知足了,哪有资格去他们战锋队。

      白福敬暗暗冷哼了一声心道算你识相,赵弘节想着他们战锋队确实危险,这个惠宁看着单薄瘦弱的不来也好,就温言抚慰了方谨初两句,方谨初顺着他的话音客气着,心里开始对这个宽和温厚的火长有了些好感。

      魏钧在肃州驻守了十日,这十日里,熙和帝上次跟着钦差一起派过来文官已经全面接手了肃州城的一应事务,守军也由魏钧一手安排妥当,西宁战俘也开始分批遣回,高別驾公子刚刚下葬,逃出城的百姓见北靖人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滥杀无辜也逐渐有返回的迹象,头脑灵活的商人甚至都开始打探回城的消息。

      灾难面前百姓是最容易恐慌的,灾难过后,百姓却也会最先开始接纳现状,盘算未来生活。

      从此,肃州崦州两地划归北靖版图,西宁边境彻底向北靖敞开,而魏钧和丰野军上下,还有更遥远的征途。北靖已经接到了西宁国主不愿投降决心顽抗到底的消息,他们将向当年的安亲王一样,一直向敌国都城进军,并且眼中不会再满足于一纸称臣纳贡的国书。

      深入异国作战,自然比守卫本土艰难得多,尤其西宁国主的自信并非全无根据,云岭是肃州往西通向都城上凉的必经之路,那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山岭。岭中散落着大小数十处坞堡,都是当地的土匪流民据险割据成的势力,百余年间经营得交错复杂,不奉西宁朝廷喻令,却与当地正常耕种的居民和往来行商极有默契,若无灾荒从不劫掠,只向过往商人收取一定比例的过路费,甚至还有许多百姓自发地出粮出力供养他们,他们则为百姓阻挡当地的官府的盘剥,慢慢形成了不逊于正规军队的一股强大势力,官府则形同虚设,甚至连驻军都寥寥无几,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存在。这股势力虽然不能为西宁国主所用,但魏钧想要攻入西宁都城,也绕不开这些坞堡的阻拦。

      七月十一日,八万丰野军在肃州城西全部集结完毕,正式向云岭进军。

      这一路行去山地颇多,斥候探马早已远远地派出,前方地形、敌对势力分布等消息连绵不绝地传回来,主帅营帐中常常彻夜灯火通明,大批将军和谋士聚在一起商议行军路线和作战方针。

      据目前获得的消息,云岭只有一条道路可供大军通行,这一带共有三十八座坞堡,主要分属七家势力,这七家各有一座主堡占据了地形最关键的位置,从东向西依次是太平堡、惊雷堡、慈溪堡、千秋堡、七星堡、峡石堡和北沙堡,其中惊雷、千秋、七星三堡依次紧靠他们行军之路的北面,北沙堡在较远的南面,剩余三堡皆离大路较远隔着数重山。现在听说北靖大军将至,都各自收缩了势力聚集在了几个主堡,屯兵数千至上万不等,彼此之间守望相助,以免被他们各个击破。

  • 作者有话要说:  远征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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