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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军中来使 ...

  •   魏钧把目光投向含笑侧立在他和孟长策中间的方谨初,后者以眼色向魏钧示意接受孟长策的好意,魏钧便不动声色地堆出笑意,拱手向孟长策道谢,扭头命令曲正杰配合孟长策分批清理战场、休养进食。

      二人的互动落在孟长策眼里,他笑意加深,温言道了声抱歉,说要去整束自己的军队,极为体贴地留魏方二人单独相处。

      两人并肩而立,目送孟长策离开,脸上浮着的笑意如出一辙。待新陵军的人彻底走远之后,魏钧笑容仍在脸上,说出来的话语气却异常严峻:“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方谨初早就预料到魏钧会有这么一问,他从容不迫地答道:“我只不过让他知道他的埋伏已经暴露,告诉他我已传信给了魏恒将军,七万丰野军随时可以出兵,还有他在新陵的老巢也已经落入了靖安军的手里,不会再给他任何援助。如果你死在这里,他就会被愤怒的丰野靖安联军撕成碎片,他只能和我们结盟。至于条件……”他停顿了一瞬,复含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丰野军的。”

      魏钧“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避重就轻,所言不尽不实,这才一个月不见,翅膀就长硬了,敢瞒着他自己和孟长策谈交易,那孟长策是什么人,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当年在安亲王麾下数十年如一日地忠心耿耿,直到亲自当上了封疆大吏,才露出狼子野心。他是最先发觉先帝对安亲王那点若有似无的忌惮之人,这么点罅隙就让他利用上了,几番左右逢源,最终养成今日的心腹大患。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这样老谋深算之人推翻自己的初衷,惠宁他是怎么做到的?

      亲兵前来回禀临时的营帐搭建好了,一应食水也已备好,请魏钧前去休息。方谨初就拉着他慢慢朝营帐走去,两人在里面相对坐定。

      魏钧朝他眼底看过去,见那个少年望向他的目光依旧澄澈,不掩心痛忧虑,魏钧瞧他竟比之前还瘦了一些,鬓发散乱,眼角血丝明显,心里一软,便没有继续逼问他,柔声说道:“好吧,孟长策的事咱们慢慢再说,来日方长。惠宁,谢谢你来救我,你受苦了。”

      方谨初眼角涌上泪意,随即又忍了回去。魏钧到底是太过疲惫,心思不如以往缜密,一时竟没有注意到他目光中的幽深复杂,只是听得他嗓音微哑,说了句“不用”,他似乎觉得方谨初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话想跟他说,最后却转换了话题。

      他先是关心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伤,亲手为他一一包扎上药,手法依旧干净利落,魏钧却莫名觉得这孩子的态度比之前对他多了几分依恋之意,还没等他仔细觉察这其中的意味,对方却忽然开始说起正事,顿时就引走了魏钧的注意力。

      方谨初先是把他到达靖安军之后的事情拣要紧的向魏钧一一交代了一遍,着重说了他离开之前做出的安排。他还是没有讲和孟长策谈判的详情,而是看着魏钧的眼睛,缓慢而慎重地说着:“孟长策可以合作,却不能信任,我确实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魏恒将军,请他想办法调动咱们自己人过来支援,如果需要的话,连函关守军都可以利用。现在羌戎事败已成定局,咱们的内忧远远胜过外患,大哥你身在局中,务必一切小心。”

      魏钧眼皮跳了跳,还没等他对方谨初这般叮嘱的口吻感觉意外,就已经完全被他所说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他已经吃过了饭食,久战之后松懈下来的疲惫越发强烈起来,然而最后一根弦依然紧绷着,搅得他头痛欲裂。他一肘撑在桌案上,揉着太阳穴,侧脸看向方谨初,沉闷地开口:“惠宁,你总要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孟长策出兵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他眼中带了狐疑,实在有太多困惑堆在他心里,方谨初神色不变,回答了他前两个问题:“我猜大哥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被羌戎人困在了山里,你一开始的计划应该是由你们把羌戎拖在这里,再和靖安军内外夹击消灭他们?”

      他没提丰野军为什么会跑到卧龙谷里,魏钧也并不意外他能猜到,他点了点头,方谨初续道:“从你们离开肃州,陛下就想要借羌戎人打击丰野军,同时让你们消耗羌戎,最后让他们轻轻巧巧地得利。你是刚刚平定西宁的大功臣,声望显赫,如果不是借外敌的手,他们没有任何借口能摆布你,他们总要考虑天下的民心。”

      这一点魏钧其实也已经想到,方谨初也没有多谈,他们都没有说陛下如此作为的动机,魏钧是不认为方谨初有可能清楚,方谨初却是……不愿在此时对魏钧提起。

      就听方谨初语气平稳,毫不掺杂一丝个人的情绪:“至于为什么孟长策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别的倚仗,他只能收缩兵力,以图在北方割据自立。”

      魏钧绷直身子瞪大了双眼,嘴唇抖了抖,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方谨初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睿王已经薨逝。”

      月余前陈兵饶谷的孟长策从平都收到了一个消息,短短几句话就晴天霹雳一般把他半生的隐忍,这一世的野心击得粉碎。

      心腹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说被新帝软禁在京中的睿王,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然试图自己逃离京城到饶谷投奔他。孟长策眼前一黑,骂了一声愚蠢,还没等他再骂下去,就听见睿王在成功逃出自己的王府,逃出京城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劫匪手上。

      和他一起丧命的,还有孟长策的亲生女儿,睿王的嫡妻,和他两个外孙。

      那一瞬孟长策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只觉万念俱灰。原本先帝在临终之前就有意废太子而立睿王,却被太子抢先了一步政变上位,他正觉得心灰意冷,结果没过多久新帝就因为连出昏招而尽失人心,又让他看到了希望。可似乎是命运对他的捉弄还不够,就在他刚刚捡回斗志的时候,迎头一个重击,他丧失了大义的名分,并且还将他瞬间置于无必尴尬的境地。

      他这三万人当初是以奉先帝密诏的名义进驻的饶谷,然而现在掌握大权的是他的毕生政敌,只要一封圣旨,轻轻松松就可以给他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号召各路诸侯一起讨伐,覆灭只在顷刻。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入主平都拥立新君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活命的问题,顺带尽可能保住自己手头这点势力。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可能要么向对手投降,要么就最后拼一把鱼死网破,然而孟长策是可以在安亲王帐下忍耐了半生,抓住机会一朝上位的狠人,于绝境中寻找时机是他的本能。恰好几乎在同一时间,靖安城陷落,他此生最恐惧的人战死沙场,北方的江山乱成了一锅粥,让新帝完全无暇腾出手来对付他,这让他抓住了机会把手中的人马撤出了饶谷,准备瞅准机会回到新陵,暂时在老巢割据自立以图后计。

      就在他撤军的路上,另一个天赐良机撞进了他的手里,他听说了魏钧带着三万人与羌戎在清化一带交战,北面的靖安军亦有调动的迹象。

      陛下对安亲王与魏钧的心结他是一无所知,原本一直在钳制他的就是靖安与丰野二军,但现在五万靖安军已经被陛下调去了函关,安亲王新丧,靖安军群龙无首,就算能整束起来没有出色的主帅战斗力也有限;魏钧又只带了三万骑兵在附近,等他和羌戎人分出个胜负必然已经实力大损。只要他利用一下靖安军欲支援魏钧的意图,在合适的地方设伏,定能把这支残军消灭,再解决掉魏钧,那北方就再无一支军队可以与他抗衡,他还怕什么?

      于是他立马让手下人尽数出动,截留了两军联络的人马,更在逍遥谷一带设下埋伏,准备打靖安军个措手不及,谁知靖安军却莫名其妙停在了逍遥谷北面数十里之外的罗城,他正在惊疑不定,就听逍遥谷中的伏兵传信,说有个少年自称是丰野军的使者,指名道姓要见孟帅。

      孟长策心里一动,感觉机会要来了。他知道姓魏的傻子已经在卧龙谷中整整困了十日,不知道舍了多少人命才送出来这么个人单枪匹马地求援,就是不知道脑子不好使还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居然会找到他这儿来。

      他挥挥手,就准备让人送这位傻大胆去地底下跟那几位被他截杀的信使相见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算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好奇一下谷里面是个什么光景,他也好算算自己什么时候去替皇帝陛下收拾残局。

      亲兵刚送了一次热水进来,孟长策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泡了壶酽酽的浓茶,低头吹着茶叶,还没听见人进来的脚步声,就听到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睿王殿下已经薨逝,孟帅陈兵饶谷,已经彻底暴露了野心,闹到现在不知孟帅打算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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