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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袖手谋国 ...

  •   但是此时没必要辩此话,孟长策明显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有足够的军队支持,新皇帝就只能乖乖被咱们摆布。如果他想跟他亲爹的干儿子争他爹留下来的势力,不借咱们的力,还能借谁呢?”

      这下满殿权贵都沉默了,各自在心里思度孟长策这番话,慢慢觉出了几分意思来,孟长策此时反倒不急了,他往侧面走了几步大大咧咧地寻了根柱子靠着,等着他们想通。

      “不着急,”他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反正孟某人不像诸位,家大业大的,我也只是给你们提个建议,朝堂的事孟某不如诸位熟悉,真要做什么,也得看诸位的,如果诸位拿定了主意,孟某就帮你们跑跑腿联络一下安王世子。”

      兴渠侯和诚国公等人差点没把“不要脸”三个字骂出口,姓孟的好不奸滑,一手借刀杀人玩得明目张胆,合着主意都是你出的,人我们至今没见着,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就要让我们跟着你谋国造反,绕了一圈你还不准备出头,只蹲在后面等着收渔翁之利?

      孟长策满不在乎地接收了一殿鄙视的眼光,心里有苦难言,他实在也是逼不得已,他已经查实了新陵确实已落入靖安军的控制,虽然没真的攻进去,却掐断了新陵东西两侧的县镇,把新陵围成了一座孤城。

      如果他真的听了那个来路不明的西宁人蛊惑,帮他清理了清平帝的爪牙却留下清平帝性命,才是真的为他人作嫁,到时候魏钧回来反手再来一次“清君侧”怎么办呢?他很有自知之明,自认不是那位战神之子的对手,打不过安亲王留下来的百战铁军。

      可谁让他怀里还有一封先帝遗诏,那人又恰好把一个惊天秘闻送到了他手里,于夹缝之中,他看到了火中取栗的可能。

      朝中那帮老东西窝囊得很,权力场里打磨了这么些年,野心没少长,锐气一丝也不剩,分明已经被皇帝逼迫到鱼死网破的境地,还这么畏手畏脚地不敢动弹。可怜他那短命的女婿,这么些年自以为得势,到头来尸骨还未寒,旧日党羽就已做猢狲散,在新皇帝手下苟延残喘,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些年来他们跟着睿王把清平帝挤兑得狼狈不堪,他就不信他们能睡得安稳!

      他们不敢动,无非就是,师出无名,后继无人。师出无名,就难以得到天下人的拥护,无端树立兵祸惹来国家分裂;后继无人,就无法让宗室老臣点头,总不成他们折腾一圈最后还得拥立清平帝那个七岁的嫡子,那不是饮鸩止渴,反倒让背后支持清平帝那帮人得势?

      既然如此,孟长策咬牙切齿地想,我就推你们一把,我给你们个名义,有什么比先帝的遗诏更好?我给你们个皇嗣,有谁能比久居神坛的安王之子更妙?何况还能借此一箭双雕地解决他们最惧怕的宣武侯。

      至于那人世子身份的真假……日头爬高,殿前飞檐的投影遮住了孟长策大半张脸,藏起了阴郁的目光,既然那人能把宣武侯跟清平帝一起骗过去,那说不定就有办法说服宗室?

      换句话来说,那人想把他推出来做那提线木偶,自己隐在幕后,也要看他老孟同不同意。他能让魏钧把自己麾下的精锐都借给他使,天知道他跟姓魏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互相利用,还是把姓魏的算计了?他一个西宁人,到底凭什么让姓魏的如此倚重?

      消息太少,孟长策一时想不明白,也懒得想,索性就把你推到台前来,傀儡皇帝也是皇帝,不信你不动心;就算不动心,你想保命也只能将错就错。不管你怎么选,都绝不可能再借到丰野军的势,如果你的身份藏不住,那有的是人找你算账,我老孟正好隔山观虎,反正到那时清平帝已废,立旁支也好,扶清平帝幼子也罢,总比现在坐以待毙好得多。

      孟长策在心里把算盘打得啪啪地响,盖住了殿内鸡鸭棚一样的吵闹。

      “我……我不算什么世子了,”方谨初惘然道,“我父母伯父皆已亡故,堂兄们或死或散,仅剩的一个,正被我亲自带兵堵在山上,我在这世上除了大哥和你们之外已经别无亲人,不管孟长策想算计我什么,我总不会让他得逞,我就算想认祖归宗,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呢。”

      “恐怕不行,殿下,”苏芩芳从地上站起来,拢着袖子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炽热的期待,“陛下处处和军方对着干,权贵们已经忍无可忍,他们把孟长策放进来,不过是看在他也是凭军功出身,纯属无奈之举。可您才是安亲王的嫡子,如果您愿意出面,才是真正的人心所向。今上的皇位已经彻底保不住了,就算论血脉亲疏,那个位置也该属于您。”

      “如果我不愿意呢?”方谨初突然道,他一撩衣摆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平静的目光近乎冷淡,“不管谁想利用我做什么,总要我心甘情愿,我为什么要同意这样荒唐的事?”

      苏芩芳也坐了回去,双手按在膝盖上微倾着身子,并没有问为什么,甚至没露出一点惊讶,他想了一下,缓声道:“您应该已经想到,今上为什么会暗算魏侯。”

      他用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陈述,看见方谨初眉头皱起,似要开口,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说了下去,“您的想法臣完全可以想象,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算没有您,事情难道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方谨初瞳孔一缩,脸色变了。

      “有些事您可能不清楚,其实自先帝患病以来,王爷在暗中是做了一些安排的,但可惜王爷走得太突然,很多事来不及办,王爷手中握着的是北靖最好的一支军队,谁不想染指?可除了魏侯,又有谁能顺利接手?丰野和靖安两军联手之势已成,这是一股足以动摇国本的力量,您觉得有哪个皇帝,能不猜忌魏侯,不除之而后快?魏侯如果出事,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得利?远的不说,就说近在眼前的新陵、湘水、南林几家,谁不忌惮咱们魏侯?”

      苏芩芳语声冷峻,目光沉肃,方谨初深深吸了口气,这其中的道理他并非不懂,只是先前当局者迷,光顾上懊悔自己这个麻烦,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此事虽然要紧,但现在卧龙谷之围已解,陛下或者别人短期也不会有算计魏侯的机会,还不算是迫在眉睫,”苏芩芳待方谨初消化了他前面那番话之后,又继续开口,“还有一桩,却是眼前必须要解决的。”

      他不自觉地眉心也锁紧了,显出十分忧心的样子,“殿下有所不知,咱们王爷虽然从不结党勾连朝臣,可他老人家毕竟那么多年身居高位,这些年里朝堂之上受过王爷恩惠、与王爷君子之交,甚至单纯仰慕王爷为人的不知凡几,中书令刘大人、刑部礼部的很多官员……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正直之士,是朝野的清流,北靖已深受今上和睿王党争之累,人心动荡,他们已经被排挤了多时,如果坐视孟长策之流掌权,我们拿什么来保护他们不受迫害?”

      冷汗顺着方谨初的后脊往下流,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巨大的责任已朝他肩上落下,他忽然发现他先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凭着一腔孤愤在绝境中挣扎,当他以为远离了过往的深渊,才重新第一次开始思考,安亲王嫡子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千千万万的人命,是北靖的前程,是一个守护他所关爱之人的机会。

      那是一座只要出生在起点,就不容逃避,不容后退的险峰。

      方谨初深深吸了口气,反而平静下来,他略想了一想,找出了几个关键的节点。

      “我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凭据,如何取信世人?”

      苏芩芳舒了口气,自从他查出了方谨初的身份,这个念头就开始搁在他心里,虽然一开始他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先帝和安亲王夫妻皆已去世,想要把方谨初认回来本身也很是麻烦,明里暗里苏芩芳已经做了很多功夫,到现在总算有了点成算,只要方谨初愿意全力配合,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何况……只要能够得到切实的好处,那帮只顾争权夺利的又有几个会真正关心皇家血脉的纯粹?就算他们明知道有疑点,怕也会当成筹码来和他们讨价还价吧?苏芩芳在心里冷哼,复又苦笑,说不定到头来他们要担心的,反倒是刚刚说过的那些正直纯良的人,过于端严不肯变通。

      他问方谨初:“殿下,您应该知道您自己的生辰八字?”方谨初点头,他又问,“您还能记得皇室哪位宗亲长辈吗?”

      方谨初终于忍不住了,他揉着眉头,十分无奈地抱怨:“芩芳,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客气了,我听得快别扭死了。”

      苏芩芳哈哈一乐,眨了眨眼睛,“我这是让你提前适应,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方谨初瞪着他,眼里有杀气,苏芩芳往后缩了缩,又若无其事地挪了挪身子,从善如流地改口,“惠宁”。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不要以为小方那一席话就真能说服孟长策这种人,暂时的和解罢了。
    其实他那一场谈判,最有价值的也就是,告诉对方我们都不爽清平帝,是同一战线,没必要动手。
    小方想得还是太简单,他想帮小魏夺权,还不想让小魏沾染搞阴谋的名声,想借孟长策的手把事办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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