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生活手册[西幻]》阿瓜没有瓜

1、第 1 章

　　教堂的晚钟敲响了，集市就早散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也只剩下几个小摊位。
　　太阳虽然西下了，但是余晖依旧把天边映得亮亮的。
　　埃达正在给帮她的父亲收拾卖肉的肉铺，肉桌上刷下来的血水嗒嗒往下掉，把她麻布灰裙的裙角沾得更脏了，裙角边沿因为时常拖地或被脚下那双马靴踩踏，早就已经变成了黑黢黢的。
　　教堂的钟声响起时，埃达抬起头看向镇中心那个石头教堂，心里叹了一口气，很快那些在教堂修学的术士们就会回到各自的住所，今天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如果今天夜晚恶鬼没有袭击黄金镇，那么今天就又是普普通通的，安静的一天。
　　来到这儿有多久了呢？
　　埃达有些不记得了，这个类似中世纪欧洲的小镇，一直让她感到陌生，而实际上她来了该有十七年了。
　　她也渴望成为那群术士中的一员，因为现在的人生不是太差，但是也确实很糟糕，小时候跟父母住在乡间，父母虽然不是乡绅豪门，但是好歹是一个中农，有一座独立的砖木楼，还有一个农场，她的母亲谢丽总是喜欢在前院种满蔷薇花，父亲有能力养活一家人，她以为新的一生可能就是带着从前的记忆重新开始。
　　然而不是的，这座神奇的大陆上，充满了鬼神传说，最为恐怖的是，那些鬼神巫祸都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在发生。
　　不到六岁的时候，恶鬼袭击了埃达曾经生活过的纳伦坡小村庄，掳走了不少少女，杀死了家禽家畜，父亲爱德华多拿着一把杀猪的刀子拼死捍卫他的家庭，但是还是阻止不了他幼小的、正在襁褓中的儿子被恶鬼杀死，他自己也在抗争中瘸了一条右腿。
　　恶鬼实际不会常常出动，但是一旦出现，就是极大的灾难。深感纳伦坡小村庄不安全的爱德华多，带着埃达跟谢丽离开了小村庄，到黄金镇生活去了。
　　爱德华多当时不缺金银财帛，在黄金堡买下了一个位于一排联排砖楼的房子，采光虽然并不好，门前也只有小小的空间作为前院，但是两边都夹着房子，采光虽然不好，但让谢丽觉得很安心。爱德华多很快就经营起了小生意，在屠夫街开了一个肉铺，因为他认识不少农夫，那些农夫都很乐意把猪或者家禽卖给他，他屠宰之后就会在镇上卖，黄金小镇的住户不少，因为这里有日神的教堂，日神会保佑他们远离恶鬼的骚扰。
　　因为谢丽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离开家之后，总是很容易尖叫，年幼的埃达就已经必须要跟着她的父亲一起出摊了。
　　她摸了摸前襟的胸花，那是一朵蔷薇布花，是她的母亲给她做的。
　　天气渐渐变凉了，太阳下山的速度越来越快，夏天在这本来就很短暂，天气冷的时候，还得凿冰取水。
　　“埃达，你在看什么？”爱德华多留意到自己女儿的手速越来越慢，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埃达十五岁的时候，日神的教堂收术士，埃达也去试了，但是她并没有天赋，唯一的长处就是认字，虽然认字很了不起，但是她毕竟没有天赋，牧师只是说让她可以常常去教堂，并没有接纳她。
　　“没事儿，爸爸，我只是留意到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早点收档，毕竟妈妈害怕夜晚。”埃达收回了盯着教堂的视线，她确实觉得很不舒服，术士们的人生有很多可能，但是她能遇见她的未来就是找一个可靠的，家庭匹配的男人组合家庭，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对独身的女性太不友好了，一是她不是太有钱，这个时代也并没有让她有更多的发展机会；二是她在这个时代自保的能力并不强；三是爱德华多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太好，十一年前他奋力保护他的家庭，导致他的身体有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如果她弟弟还活着，她还可以拿着一笔钱然后当一个独居的女人，让弟弟作为依靠，但是她是独生，谢丽的状态更不适合有第三个孩子。
　　她觉得成为一个术士，才能有更多的可能，起码可以尽可能地获得更多尊重。
　　但是现实泼了她一盆冷水，尽管她会认字，也很聪明，但是她是没有可以作为术士的血统，先天上就注定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而且多年来受过的教育，使得她总是很难拥有坚定的信仰，她更相信自己，如此一来连成为日神的牧师都没有可能了。
　　牧师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劝导她时常去教堂，但是她没有那样的耐心。
　　她现在越长越大了，需要担忧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
　　唯一的好是，爱德华多跟谢丽，都是真心地爱护女儿的，即便谢丽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了，她也是时常给女儿做裙子，还会在裙子上绣蔷薇花，也会给女儿做头巾、胸花。
　　埃达加快的手上的动作，一是担心夜晚来临谢丽会变得狂躁，二也是真的害怕恶鬼来袭。
　　发生的概率不高，但是一旦发生了，就是百分百。
　　收拾完肉店之后，她还要抓紧时间把暂时养在店铺后边的猪喂了，她摸了摸有些黏腻的头发，她其实有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因为需要干活，所以都是盘起来，用头巾裹住，虽然很多时候，爱德华多并不舍得让她干活，但她看着爱德华多一瘸一拐的样子，根本不舍得让他太过疲劳。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匆匆用水刷了刷裙角的血迹，扶着爱德华多走上人行道来，为了防止行人沾到猪血跟那些飞溅出来的肉末，屠夫街的人行道是抬高一点的，对爱德华多来说并不友好，这也是她必须要在开店关店时候陪着爱德华多的原因。
　　屠夫街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就剩爱德华多跟街尾的打铁匠还在，铁匠走快了两步来到爱德华多的边上，他们谈论起来外边发生的事情。
　　埃达默默地听着，听说恶鬼又出现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里，掳走了不少少女，而且那个村庄因为出了两位小天才，卫城的教会特地派出了两位牧师跟若干术士前往这个小村庄接这两个小天才，但刚好遇见了恶鬼袭击，虽然击杀了不少恶鬼，然而两位牧师也已经战亡，更为糟糕的是，好几位术士都受了伤，并因为没有遮盖好面部，已经被恶鬼认出，这些术士要被迫开始流亡，除非能当场就把恶鬼杀死，不然恶鬼强大的记恨心会驱使它带上自己的族类一直追杀术士。
　　这是一种奇特的宗教文化，术士作为教会的强大武器，被教会用心教导栽培，但是一旦被敌人发觉，就要果断的离开教会，因为恶鬼太过记仇，被发现之后肯定要追杀直到对象死亡，如果回到了教会，引来恶鬼，很容易造成无辜死伤。
　　更为残酷的是，即便术士回到了教会，也是可能被放逐的，除非那个术士已经强大到独当一面，这样教会对比得失之后，才会选择救援。
　　怎么可能会出很多大术士，量产出来的术士就是消耗品，被发现之后就自生自灭吧。
　　然而如果是普通人求救，教会又总会大发慈悲，大概是因为普通人的血统并不特别，恶鬼不会特意追踪一个普通人。教会对普通人的友好，使得教众的信仰更为坚定。
　　日神果然是理智之神，埃达如此想。
　　“愿日神保佑我们。”铁匠说道，在埃达神游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爱德华多分享完了他的见闻。
　　铁匠很佩服爱德华多，爱德华多他见过唯一一个杀死过恶鬼的普通人。
　　交谈之际，镇上也来了一队骑士，骑着马急匆匆往教堂去了，镇里时常有骑士造访，但是这个时间才匆匆赶来的比较少见，大门为了等待这队骑士，也是延迟了关闭大门的时间。
　　这队骑士佩戴的不是教会的臂章，大约是卫城城主的骑士。
　　回到家里，谢丽已经做好晚饭了，这几天她的精神都还不错，头发也整齐梳着盘起来，戴着一块绣着蔷薇花的灰白头巾。
　　“亲爱的，你回来了。”她每天都是这样迎接她的丈夫，一个拥抱和亲吻，然后给自己女儿一个额吻。
　　晚餐是一些硬面包跟猪肉，还有几片莴笋，爱德华多会掏出一瓶有些劣质的葡萄酒来喝，在烛火里，一家三口温馨用餐，只是这么多年了，埃达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饮食，虽然她已经十分留意水质了，但是无奈其他人都不算重视，偶尔喝完了她存起来的干净水，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喝葡萄酒，爱德华多什么都好，但是就是喜欢喝酒，大多数是葡萄酒，偶尔也喜欢喝啤酒。
　　她糟心地看着已经见底的水缸，这些都是她白天大太阳的时候出去找的干净水，镇里需要大量用水，这些水不仅供人引用，还要做清洗，给商铺还有那些印染衣服的店铺使用，这些水又流到下水道，最终到污水池里去，但是那些污水池，并没有离得远远的，时常就在那些蓄水池或者水井附近。
　　现在这种生存环境，她是真的不敢饮用那些蓄水池或者井里的水。
　　家里从镇上水井挑来的水也已经快见底了，那些都是平时洗漱时候用的，埃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还是忍一晚上。
　　感谢小镇的气候，夏天也总是比较凉快，要是热一些还不知怎么才好。
　　擦过身体之后，她躺到阁楼上，窄窄的房子其实没什么空间，二楼是爱德华多夫妇的房间跟谢丽的裁缝屋，裁缝屋堆得乱七八糟的。
　　今天谢丽的精神不错，爱德华多一个人就可以陪伴她，所以埃达吃过晚饭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自己屋里。
　　就着灯光看日神的教典，这是埃达唯一的娱乐方式，她房间里也有不少牧师赠送的书籍，虽然无法成为术士，也不是牧师的好人选，但是她识字，这也让牧师格外看待，时常会借书籍给她看。
　　窗外突然传来吧嗒一声。
　　她立刻警觉地坐起来，拿起一把长长的尖刀站到爬梯附近。
　　“吧嗒。”
　　这次她听清楚了，声音是来自隔壁维姬家的斜坡。
　　维姬是教会的术士学生之一，她比较幸运地进入了教会学院。
　　埃达犹豫了一下，捏紧刀把，悄悄走近了窗前，窗子还是木窗，窗口也不大，她看不见外边的情况，只能凭声音来辨别。
　　确实是维姬，但是还有另外的声音。
　　难道是维姬把同学带了回来吗？
　　她虽然有些好奇，但是还是躺了回去，术士的事情毕竟也跟她无关了，她吹熄了烛火，安静地躺在床褥上。
　　第二天是参拜日，埃达一起来就开始收拾那些书籍，这些基本都已经看过了，无非就是一些传说，认字跟解闷用。
　　因为要去教堂，她特地换上了比较新的麻布裙子，中世纪的服饰好处大约就是不用鱼骨勒胸腰了，一条长裙从头到脚裹起来，再用新的头巾将辫子裹起来。
　　下了楼之后，环顾四周，发现爱德华多跟谢丽都不在，埃达把手中的书本放在桌上，满屋子找了找都没看见人，正要出门去找，结果一出门，就看见爱德华多抱着晕倒的谢丽赶回来，身边还跟着铁匠跟他的妻子女儿。
　　“发生了什么？”埃达赶紧打湿了手帕，给谢丽擦汗，“为什么妈妈会晕倒？”
　　爱德华多跟铁匠都一脸凝重，埃达催促了几次，铁匠才说开口说道：“是恶鬼，恶鬼来信，告诉我们要把受伤的术士还给它们。”
　　恶鬼也很聪明，他们从来不会真的袭击有教会驻扎的地方，不然昨晚它们就直接进来打开杀戒了。
　　埃达一听，脸都白了，她正好是适龄少女，恶鬼真的要袭击黄金镇的话，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铁匠的女儿伊莎贝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们不用太过担心，我们有教会呢。”
　　铁匠一脸沉重：“守镇的卫兵并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发现羊皮纸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更重要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术士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藏在哪里。”
　　埃达一瞬间就明白了，小镇的人是希望把受伤术士交出去的，多半教会也会这么做，这是惯例。
　　谢丽晕倒了，本来埃达要留下来陪伴爱德华多一起照顾谢丽，但是爱德华多要求自己的女儿赶紧到教堂去，他觉得让教堂的牧师多关注一下埃达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铁匠对自己的妻子说道：“伊莎，我和你的妈妈留下来一起照顾谢丽，你应该跟埃达一起去教堂。”
　　埃达擦干净了谢丽的脸，她的脸上满是哭泣的痕迹，哪怕已经晕过去了，也是一幅惊恐不安的样子，眉头狠狠地皱着。
　　爱德华多摆摆手，说道：“快去吧，不然要错过参拜了。”
　　埃达站起来，伊莎也站起来，挎着埃达的手，摇了摇，“走吧，我妈妈也在，谢丽不会有事的。”
　　埃达点点头，她现在只觉得有些慌张。
　　这一次比平常晚来了很多，教堂前排早已经坐满了人，埃达跟伊莎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听牧师的布道。
　　还是往常的那一番话，没有说太多，人群也相当安静，大约是知道小镇被恶鬼威胁的人并不多，以前但凡有些风言风语，人们就立刻到教堂来，希望牧师给一个解释。
　　牧师的布道很快就过去了，人群逐渐散去，牧师留意到埃达的到来，他布道桌上还放着几本书，那都是准备给埃达看的，他格外的注意这个聪明的少女，往常肯定是要多说几句话的，不过今天不是时候，他也只能匆匆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就离去。
　　埃达看着牧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立刻明白那个威胁信，肯定是真的，不再是风言风语，而且很快就被压下来，所以镇民们甚至都不太清楚。
　　埃达转过身来，握了握伊莎的手，这个小姑娘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是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伊莎，我去找一下牧师，你能在这儿等等我吗？”
　　伊莎点了点，主动说道：“把你的书给我吧，看起来很重，我帮你拿着，我就在这坐着，你待会回来找我就好。”
　　埃达追上牧师的脚步之后，发现牧师正在跟术士学生们争吵。
　　这个声音……
　　埃达认真辨识了一下，“维姬。”她轻声说道，果然跟昨晚有关系。
　　“安达尔是个英雄，他保护了那两个孩子，而且护送回了卫城，他不应该被赶出来！”维姬据理力争，说实话，维姬那些想法总是跟日神相左，日神是理智的，甚至有点冷漠，所以连着教众都是理智而冷漠的。
　　但是维姬热情、太过善良，如果不是拥有过高的血统，牧师是不打算让她成为术士的，像极了酒神，他暗暗想道。
　　维姬还在争论，“安达尔现在浑身都是伤，他甚至被恶鬼折磨到无法走路，如果不是我们经过，他就要死去了！可以赶他离开，但是至少要让他养好伤口。”
　　埃达转头看向维姬家的方向，如果是维姬带回来的话，那应该就在维姬的阁楼里。
　　请不要怪我，我只想保卫我的家庭，埃达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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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复原视频上头了